一只灰喜鵲喳喳地飛向梧桐樹,打破了駭人的寧靜。
忽見阪田一郎猛然一抬腕,輪起手槍向上開了一槍。
隨著灰喜鵲一聲淒厲的叫聲,「砰」地一聲直線墜落在程嘉禾的腳下,程嘉禾低頭看著腳下血淋淋的灰喜鵲,腳下一軟,當場嚇得背過氣去。
邊上四歲的程明嫻听到槍聲「哇」的一聲扯著嗓子哭開了。
程林氏向前一步跪倒在程繼洲面前,雙臂環抱住他的雙腿,泣不成聲地凝噎著,「老爺,老爺,您等什麼呀?!不就是錢嗎?嘉禾可是您的親兒子呀!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吧……」
程繼洲攙起匍匐在他腳下的妻子,「你懂什麼,這不是錢的事兒!你知道這些東洋人,拿了咱們的錢干什麼?」他了解一個母親的心情,再也不跟她斗氣了。♀
「我管他們干什麼,我只要買我兒子的命!」
程繼洲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他們這是要拿咱們程家大院的錢,買槍、買炮,然後拿槍口對著咱們中國人!」
「我不管他們以後拿槍對準誰,反正今天先對準了你兒子呀,老爺!」程林氏見丈夫沒有絲毫為這槍聲所驅動的顏色,她絕望地撲向暈死了過去的程嘉禾,「嘉禾,嘉禾……你醒醒呀,嘉禾,要死娘和你一起死……」
侯慶蘭向程嘉天使了個眼色,程嘉天沒領會妻子的意思,至若惘然地向母親和哥哥那邊張望著,侯慶蘭悄悄地丈夫的大腿上擰了一把,「真是個呆子,快去把娘拉起來,要是惹火了這幫東洋人,咱們全家可都玩兒完了!」
程嘉天頓時嚇得臉都青了,低頭看了一眼粉嘟嘟的小女兒程明嫻,「要、要不,你,你快帶著閨女悄悄地跑吧……」
侯慶蘭哀嘆了口氣,心說要是能跑誰不想跑,可誰的腿能趕上人家的子彈快!
程嘉天轉身向程林氏,可還沒到母親和哥哥跟前,又轉身走向父親,撲通跪在了父親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爹,爹您就許了他們吧!不然咱們全家全完了!我知道您老人家瞧不上你老兒子,可是我二哥能干,還有我佷子明軒,明軒那沒出世的孩子,還有您親孫女,她才四歲呀,他們得好好的活啊!」
程繼洲看看左右,這都是他的至親,他的兒孫,還有這些年一直照顧他一家老小的下人,那都是鮮活的生命呀,他程繼洲不能逞一時之勇搭上這麼多活口,對不起祖宗!
他長嘆一聲,從褲腰帶上解下庫房的鑰匙,「吉祥,開庫房!給阪田先生提現款,一百二十萬現大洋!」
阪田一郎輕蔑地笑了,他伸手擋回了程繼洲的鑰匙,「別急呀,老先生!今天我們沒打算帶著現大洋回去,我們要的恐怕已經不是原來的價碼了!誰讓你們程家出爾反爾,耽擱了這麼多日子,那批軍火已經漲價了……」
他詭秘地伸出四個手指頭,「現在要買你兒子的命,得這個數!」
程繼洲驚愕地抬起頭,「你……我們程家不是開銀行的,你張口就是四百萬,我就是砸鍋賣鐵也湊不齊呀!」
阪田一郎哼笑了一聲,「別給我哭窮!你們家有多少生意,這些年,你家二少爺可是比你老爺子清楚!十天,你只給你十天,足夠給你頂鋪子了!」
程繼洲踉蹌地後退一步,哆哆嗦嗦地指著吊在樹上半死不活的程嘉禾,愴然道,「這個逆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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