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給」的時候不覺得是恩惠,因為他是父親的血脈,他有權利繼承父親的一切,而當父親「要」的時候他怎麼都覺得父親欠他的,父承子繼天經地義,沒有道理非要把這份家業交給一個從小被女乃媽抱大的孤兒!
當渴求多了滿足不了,便成了積怨,他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偷偷恨父親了,而且恨得那麼深!
其實,他早就想對父親下手了,可是,當槍真正端在手中的時候,他分明感覺到吃力了。♀
程嘉禾的腳步很沉重,手中的那桿槍更是如同千金的重擔。♀
當他一把推開母親程林氏東廂房的門的時候,他的眼楮里閃爍著他的父親和他的母親從來不曾認識過的凶殘與堅定。
「畜生,就這麼急著送你老子見閻王了麼!」程繼洲看了看兒子手中的槍,心中無限悲涼。
從程嘉禾很小的時候,程繼洲就承認他的聰慧,但是也說不上什麼原因,他從來不欣賞這樣的聰慧,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竟隱約感覺到自己開始畏懼這個聰慧的兒子了,而隨著自己的年老體衰,這種莫名的畏懼就愈加深刻了!
直到這一刻,他才開始明白,之所以畏懼,是因為程嘉禾不是他理想的繼承人,可偏偏他卻越來越強大。♀
程繼洲開門見山的問話,竟嚇得程林氏一個大趔趄,她瑟瑟地退到一旁。
程嘉禾不痛不癢地一笑,「怎麼會,你老人家得存著這口氣,看我今兒個怎麼收拾你那寶貝孫子呢!」
程繼洲氣急敗壞地拍著桌子,「你、你敢……來人,來人呀,給我打斷他的狗腿!不孝的東西!」
程嘉禾輕蔑地說,「喲,到了這會兒了,還這麼大火氣呀!以前,我怕你,因為我總是擔心你不把好東西給我,總擔心你奪走我已經拿到手了的東西,但是,現在我不怕了,因為你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了,程家大院馬上就被你個不識時務的老東西給毀了,是我,阻止了這一切,你懂嗎?
我還不怕告訴你了,一會兒,阪田一郎就會帶著日本憲兵司令部的人過來送委任狀,我將出任阜新城的商會會長!你們最好給我老實點兒,我可不敢保證他們的槍不會走火!」
程林氏完全不知所措地呆在牆角,她望著丈夫頹然的表情,幾乎不敢相信兒子瘋狂而無禮的言語,她不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是真的,慢吞吞地哽咽著。
「嘉禾,嘉禾你好好跟你爹說話,你老端著槍干什麼呀……你當了日本人的官兒了?那他們還要咱程家鋪子頂債嗎?」
程嘉禾一笑,「娘,以後咱和日本人就是一家人,前帳自然一筆勾銷,但是……」
轉身向程繼洲,惡狠狠地說,「要是有人敢搗亂,保不齊大家都會掉腦袋!」
程林氏扯著程嘉禾夾襖,「你別嚇唬你爹,你快說……我們怎麼做,才能保住一家老小的命,保住程家的這片家業……」
程嘉禾一直盯著程繼洲那張抽搐著的臉,恣意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感,「我要程家鋪子!听清楚了,是‘要’,不是替誰暫時‘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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