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錢氏典當了一些首飾,在阜新老城外的碼頭後面,買了兩間茅屋,簡陋無疑,但勉強可以遮風避雨,也算安頓了下來。
說來也巧,竟和眉欣的丈夫陳大嘴以及兒子墩子兩父子成了鄰居。
當天,程明軒用一輛板車推著他們所有的家當,余蘭芷和程錢氏各自背著一個花包袱跟在板車的後面。
到了門口,墩子正跟一幫孩子打架,在地上滾成一團,攔在程明軒的面前。♀
程明軒停當了板車,看了一眼被眾人壓在身下的虎頭虎腦的男孩,十來歲,滿臉塵土,一副敦厚老實的樣子,這讓程明軒一下子想到了二弟程明轅,明轅和眼前這男孩的年歲相當,雖然頑劣一些,但平時卻和他很親近,他突然有些後悔以前那麼冷淡地對待明轅了,心想哥倆兒再見面真說不上要到什麼時日了!
程明軒拉起墩子,左一腳右一腳趕走了那些壞孩子,剛剛站定了,卻迎面被陳大嘴一巴掌打了一個趔趄。
陳大嘴一邊拉著墩子往自家的門里走,一邊大大咧咧地破口罵著,「程家的人都是狗日的活閻王,我他媽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程明軒撫模著灼熱的臉頰,有些木然地呆立在陳大嘴面前,這是從小到大第一次接受如此這般禮遇,直到余蘭芷向前幫他擦拭嘴角的血,向陳大嘴責難「你憑啥打人呀?」,他才隱約感覺到疼,卻只當他是程家大院或者程家鋪子里受過氣的老伙計,也就認了,對余蘭芷笑了笑,「我沒事兒!」
程錢氏將身上的包袱放到板車上,上前一把拉住了陳大嘴的胳膊,詫異地叫著,「陳大嘴!我不是給了眉欣些錢,讓她帶著你們離開阜新了嗎?眉欣人呢?」
陳大嘴回頭惡狠狠地看著程錢氏,「二太太,怎麼說我和眉欣都給你們程家做了那麼多年的家奴,即便有什麼不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那也是上了惡人的當,被逼無奈,你們也不該下毒手殺了她呀,怎麼說眉欣都是你一手帶過的丫頭,你怎麼能見死不救呢!」
程錢氏踉蹌一步,什麼都明白了!
她彎下腰,模了模墩子的小臉,心疼地說,「可憐又是一個沒娘的孩子!」抬頭向陳大嘴,「陳大嘴,從今兒開始咱們就是鄰里鄉親了,沒有二太太,也沒有少爺,少女乃女乃,咱們都一樣!你就算要怪,也等著日子過富裕了,肚子吃飽了,有力氣恨了,再去找那天煞的程嘉禾報仇呀!」
陳大嘴瞄了一眼他們身後的程明軒和余蘭芷,他有些明白了,在程家大院當了這些年的差,他是了解二太太程錢氏的為人的,現在的程家大院已然不是從前的程家大院了,雞犬當道,凡是有點兒人味兒的全被程嘉禾轟了出來。
于是,陳大嘴悲愴地哭道,「二太太!為什麼好人就沒好報呢!老天爺怎麼就這麼不開眼啊!」
程錢氏拍拍陳大嘴的肩,堅定地說,「傻孩子,要信自己,別信天,也不要信命!」
要信自己,別信天,也不要信命!
這句話長久以來一直影響著程明軒,在最苦最難的時候,如一盞永不熄滅的明燈,照亮他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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