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武把老黑、程明軒、二狗子哥仨兒收監了。♀
在他們的班房隔壁還押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後生,听說是個地下黨!
牢頭隔三差五地就把那後生拎出去,他們經常後半夜被那哥們兒在審訊室的慘叫聲嚇醒,直到把他折騰到暈死過去,再遍體鱗傷抬著給送回來。
因為有更慘的比著,程明軒他們這會兒倒也不覺得自己多倒霉了。
泱泱中華數千年的歷史淵源,給我們留下了不可估量物質和精神財富,其中也包含了眾多的黑色文化,譬如慘無人道的刑罰,自商朝「炮烙之刑」以來,我國歷史上就有商紂,秦始皇,朱元璋等赫赫有名的****之君,更有像寧成、義縱、張湯、來俊臣等令人發指的酷吏。
到了民國,深牢大獄里這套折磨囚犯的技術更是達到出神入化的地步,用鮮活的事實,將所謂那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界恰如其分地詮釋了出來!
兩個班房離得這麼近,因為總是血肉模糊鼻青臉腫的,程明軒都沒有瞧見過那後生到底長什麼樣!
「這幫畜生!」
在牢頭把那後生丟進來鎖上牢門離開之後,程明軒忍不住啐了一聲。
「他們這是多恨地下黨!」老黑也說。
「不光是恨,他們從骨子里怕
「他們、他們還說咱們是共匪呢,不會也快輪到咱們了吧?」二狗子把牙齒咬得咯咯響,「操!我給他們拼了!」
老黑恨恨地瞅著二狗子,「別他娘的扯淡!就不能盼點兒好啊!」,其實,他心里也沒譜,扭頭看了看程明軒,「你覺得呢……就算是鐵打的身子骨兒,也經不住這幫畜生這麼折騰啊,與其這樣,還不如給個痛快的呢!」
程明軒自嘲地一笑,「說你是共匪,你就是共匪啊!你得有那分量啊!安心呆著,就盼著共匪哪天真打過來了,咱們興許還能撞上活路
老黑抬頭望一眼天花,沮喪地說,「女乃女乃的,都快一年了!這是人過的日子麼!也不知道,栓子和財旺到家沒有……還有,我那婆娘,和那兩個崽子,都指著什麼過活啊!」
老黑從來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而此刻他的擔憂,將程明軒一顆干渴的心帶入了荒涼而死寂的沙漠上,他吐出了剛剛嚼得稀爛的窩頭,惘然地定在了那里!
這樣暗無天日地牢獄生活,以及這種生活讓他的心靈所萌生地壓抑和煎熬,讓他瀕臨崩潰,他情願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做,可是,事實上他不呆也不傻,又怎麼可能超身事外呢?
那後生如一攤爛泥一般,胸口一起一伏地,艱難地喘著氣。
就是這粗重的喘氣聲,讓程明軒一個激靈坐了起來,他比老黑和二狗子都警覺,有些話傳出去是掉腦袋的!
「怎麼了?」老黑問。
程明軒向他「噓」了一聲,躡手躡腳地站起來,用手扶著鐵欄柵望向那後生,通過走廊微弱的燈暈看到後生那血肉模糊的臉上顯露著一種視死如歸的鎮定,他的氣息還在,而他的意志尤為堅定,這種完全而剛毅的生命跡象讓程明軒由衷地敬佩!
那後生也突然抬頭望了程明軒一眼,向他咧嘴一笑,很短暫的微笑,可是程明軒卻將它很清晰地收錄在腦海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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