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曉萌有好幾次在夢里,她都看到自己孤零零地站在寂靜荒涼的沼澤地上,沒有家人,沒有愛人,甚至沒有任何生靈,她牽不到任何人的手,搖搖欲墜了。她也不好說自己畏懼什麼,擔心什麼,總之,就是害怕!
戴曉萌嫁了一個好男人,不管從她自己的角度看,還是從她父母的角度看,這都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她總是惶恐地覺得自己與這樣一個好男人的緣分太淺、太模糊了,一不留神她的男人就會被那些更會欣賞他、更懂得珍惜他的女人拉走了,帶跑了,于是,就特別希望有那麼一種契機,或者某種東西,可以牢牢地將她留下他的心里,將她與她的男人牢牢地拴在一起。
她應該相信血緣的力量,混合了他們兩個人血液的小人兒,一定是她之于他的最完美的禮物吧!
可是,正所謂「血緣的力量」,竟讓她陷入了先前幾乎已經忘卻了的恐慌!
這一年多以來,作為一個聰明的女人,她一直都在刻意地去避免往那個死角里鑽,可是往往越是想逃避,那些恐慌與畏懼就越強烈,強烈到她根本把持不住她自己想去做些事情。
或者,她真的可以預見那個糟糕到不得了的結果的話,她情願去死,也不去踫觸她本不應該再去理會的黑洞了。
一個星期後約了婦產科主任琳達復查,戴曉萌直接從育兒中心接了嬌嬌就去了醫院。做完全套的孕檢,抱著女兒在琳達問診室門口躊躇了半天。
魯迅有言「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不管是她自己,還是她的丈夫,還是咿呀學語的小女兒,甚至是前男友江舟,大家都有權利了解事實的真相。
她深呼吸了下,伸手敲了敲門。
琳達抬頭看了看戴曉萌,「你怎麼又回來了?還有什麼事兒嗎?」
戴曉萌就站在問診室門口,用手托著女兒嬌嬌的**將她掬在自己的懷里,仿佛害怕她受到一丁點兒傷害似的,自己卻如坐針氈地坐在椅子上冒著冷汗,她向琳達醫生擠出一個很靦腆的微笑,「琳達醫生,我可以向您咨詢一個問題嗎?」
琳達微笑著擺手一笑,「當然了,程太太!」
戴曉萌緊張地抿了抿唇角,「假如,丈夫是o型血,妻子也是o型,他們有沒有可能是ab血型的孩子?」
琳達有些驚慌地抬頭看她,也許,作為婦產科的醫生經歷過很多類似的事情,讓她司空見慣地敏感了起來,但是一個醫者的操守讓她很平靜地回答了她的問題,「噢,不!他們的孩子們一定也是o型血!絕無例外!」
絕無例外!
可偏偏嬌嬌就是那個例外!
這等于是給她判了死刑,也給她的女兒判了死刑。
戴曉萌一下子就腿軟了,頹然向前一跌,懷中的嬌嬌差一點兒就落地了!
琳達急步過去,幫她抱住嬌嬌,「你確定沒事兒?」
戴曉萌慘淡地笑了笑,「沒有。」
說完這句話,便拖著女兒匆忙地離開了那個狹小的幾乎令人窒息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