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從安做了一個悲傷的夢。
夢里面,聰聰和爸爸媽媽,玩耍嬉鬧,歡聲笑語飄蕩在藍天下、綠葉間。
夢里面,那個一手牽著聰聰,一手挽著莫時容,笑的一臉幸福的女人,是封歆,不是她。
夢里面,聰聰不認得她。看到她,就哭喊著要找爸爸媽媽。
溫從安在夢里哭,幾乎喘不過氣,她掙扎著醒來,披頭散發,擁著被子坐在床上,嚎啕大哭。
「封歆會好好照顧他,視他如己出,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這句話,仿佛如影隨形的魔咒,總在她最脆弱的夜晚出現,捆住她全身、扼住她喉嚨,掙扎不得、哭不得,甚至連呼吸都不得。
孩子出生後,她不願看、不願抱,更不願听到他哭鬧,只要孩子靠近她,她就會抓狂,瘋女人一般歇斯底里。她知道孩子與她來說,是得不到的奢侈品,只要看一眼,她就會徹底放不下,時時刻刻想念著幼小的他,會在沒有他的世界里活不下去。
于是她不看不听,自以為這樣,在沒有孩子的未來,就可以好好活下去。可是每當午夜夢回時,每當她看到月復部那條長長的疤痕時,她都會心如刀絞,思念是蝕骨的痛,讓她痛不欲生。她動過自殺的念頭,甚至付諸了行動。
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要活下去,可是她實在太痛、太難過。♀一夜夜的失眠,一夜夜的哭著到天亮。那時候她沒什麼錢,和一個大學生拼房,她在浴室割腕,染了血的水從浴室門下涌出,嚇到了外出歸來的室友。那之後,她的手腕多了一條丑陋的疤。
都說,孩子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她的小肉球,生活在與她相隔的千萬里之外,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從未謀面的媽媽,愛他思念他的媽媽。
初懷寶寶的時候,害喜很厲害,連喝水都會吐,可是只要一想到以後會粉雕玉琢的小寶貝,女乃聲女乃氣的喚她媽媽,伸著胖乎乎的胳膊求她要抱抱,會在她懷里安睡、在她的照顧下慢慢長大,再難過、再難熬,她也能堅持。
只是這一切,在那天之後,全都化作烏有。最愛的母親去世,父親鋃鐺入獄;一直以為給她幸福的男人,其實是是一切是始作俑者;連孩子不是她的,即便是她生下他,她也不是他的媽媽。她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可言?
知道有一次,在她的病房里,她听到了兩個小護士的對話。
當時,兩個護士以為她睡著了,于是小聲嘀咕︰「她很慘的,听說當時情況很危機,可是那家人卻只保孩子,大人怎麼樣他們根本不關心。」
「誰說不是呢,還好挺過來了。♀」
「挺過來有什麼用?神志都不清醒了,醫生建議轉精神科呢。」
「听說,她可不是正房太太,現在又這樣,以後肯定沒有好日子了。」
「唉,真是可憐。」
她木然的睜開眼楮,盯著天花板,眼前的一切都是慘白,所有事物都失去了顏色。那天她告訴自己,不能就這樣被打倒,她不可以這麼軟弱,她要活下去。
聰聰睡著後,莫時容慢慢從他身邊起來,輕手輕腳的走出房間。開著一盞昏暗的床燈,只照亮了小小一片,燈光映在聰聰熟睡的小臉上,安詳甜美,仿佛做了愉快的夢,也許是一個有媽媽的夢。
套房的客廳里,封歆還在沙發前坐著。莫時容徑直走過去,在封歆旁邊的沙發前坐下。他的衣領微敞著,襯衫袖子卷起到手臂,神色有些疲倦,眉心緊皺著︰「李阿姨說,你們今天遇到了從安?」
封歆抿唇,輕輕點頭,「下午聰聰在酒店游泳,我擔心如果帶他出去吃晚飯的話,他會太累,于是就近選了酒店的餐廳。我是听酒店門童說舞團的人相約出去吃港式茶點,所以才放心帶聰聰留在酒店吃飯的,沒想到還是踫到她。我不知道你這次帶聰聰來,是否有什麼計劃安排,所以沒有貿然和溫從安正面相對,不過,她一定看到我和聰聰,也一定,」封歆說到這里停了一下,「認出了聰聰。」
「然後呢?認出了聰聰,卻一言不發的走掉了?」莫時容這麼問著,聲音冷然,眼中情緒復雜。她恨,她不原諒,這些他都可以理解,所以四年了,他遠遠看著,等著她心傷痊愈。可是,她已經看到了聰聰,怎麼還能那麼狠心的走了?難道四年來,從來沒有想過聰聰嗎?想到這里,他還是忍不住怨恨她。他們的孩子,在她眼中,就這樣一文不值嗎?她可知道,聰聰一直很想念她,很愛她。
封歆嘆聲道︰「也許,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她離開的時候很急,還撞到了傳菜的服務生。」
莫時容冷笑︰「不得已的苦衷就是,看到了李阿姨,卻當做沒看見。」
封歆苦口婆心的勸慰道︰「時容,振作一點,你這次來,不就是要帶聰聰見從安嗎?好不容易等到了這個機會,你這樣,還怎麼緩解你們的關系?」
莫時容閉了閉眼楮,不想再談這些。偏頭看了一眼時間,起身說︰「今天麻煩你了,我送你下樓,他應該等你很久了。」
封歆點頭,拿著包慢慢站起來。走到門口時,又停住說︰「你我都清楚,幸福有多麼不易,不要再增加你們之間的阻力,孩子需要媽媽,而你也需要她。」
莫時容送封歆到酒店門堂,楊桓早已經等在那里。封歆懷孕30周了,目前在香港待產,得知聰聰來港,封歆說什麼也要來看聰聰。
目送他們離開,莫時容才轉身,便感受到一束非常不友好的目光。
莫時容順著視線望過去,看到了這麼多年一直陪在溫從安身邊,那個讓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托尼,他忍了很久的托尼!
托尼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莫時容面前,他還記得多年前莫時容打斷他的下巴,但是現在算的是另一筆賬。
托尼在莫時容面前站定,盛氣凌人的問︰「大肚子的女人是誰?」
莫時容冷聲回答︰「和你有關嗎?」
「和從安有關,從安的事,就是我的事!所以,她是誰?」托尼梗著脖子嚷著,全然不顧這是酒店門堂,不時有人出入,而大家,都不約而同的看著他們。
莫時容勾唇,眼中忽然射出危險的神采。托尼只覺得一陣陰風刮過,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莫時容已經大步上前,三兩下便輕輕松松將他制服,並且反剪住他的雙手,將他摁在身後的玻璃門上。
「你做什麼?我警告你,快放開我。」托尼的臉貼在玻璃上,已經變形,人也在努力掙扎,卻怎麼也掙月兌不了。
莫時容一手摁住托尼的雙手,一手模便托尼身上所有口袋,終于從西服內口袋找到了兩張門卡,這才放開了托尼。
莫時容將其中一張扔給托尼,手拿著另一張說︰「就知道你會有這個,警告你,從今天開始,不要對從安有任何非分之想,並且離從安遠一點,不然,就像這樣。」說著,門卡已經在莫時容的手指間,折成兩半。
作者有話要說︰許多姑娘都留言表示了對從安的埋怨、不滿,我只能默默嘆氣,同時心痛,我費心思埋下的那個梗啊(莫爹說封歆會照顧孩子)!誰能理解我啊!誰能理解從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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