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媳婦從哪個侍衛看中了哪個婢女，一直八卦到哪個管事多漲了三成月錢，听得笛邐歌昏昏欲睡。她正打著哈欠準備蜷進剛剛拿來的錦緞靠枕上睡一覺時，耳朵突然因為捕捉到了某個熟悉的名字，警覺地動了動。
「三個皇子里面，陛下最是寵愛王爺，不僅早早封了他為曜王，還讓他先行開府獨居。這份榮寵放在咱們慶國，往上數幾朝也是頭一份的。可我入府這些日子偷偷瞧著，皇後娘娘卻好像不喜歡咱們王爺呢。」一個小婢女疑惑地說道。
另一個入府時間要長一些的接口道︰「何止不喜歡，甚至連面子情也做不到，年節時連禮性的賞賜也沒有。偶爾沒頭沒腦地送些吃食用具來，卻是——還記得上次被王爺吩咐倒掉掉的那碗冰絲燕窩嗎？有個小丫頭嘴饞偷吃了，結果一個月後就……王爺倒是心里明白，從不踫這些東西。」
「什麼？」小婢女驚呼一聲︰「這、這是為什麼？咱們王爺可是皇後娘娘的親生兒子啊！怎麼能忍心——」
打量了下見附近沒有人，那婢女附到同伴耳邊，小聲說道︰「這些話我也是悄悄听來的，你可別同其他人講。一般嬰孩出生時不是先出頭再出腳麼？據說啊，十九年前咱們王爺出生時卻是反過來的，腳先出來了，害得皇後娘娘難產，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險些沒保住性命。從此娘娘就不喜歡咱們王爺，覺得他生下來就是克自己的。我听幾個交好的宮女講，當初住在宮中時，娘娘比現在折騰多了，每天和王爺斗得不可開交。所以王爺才求了陛下早早出宮，自立開府。」
「原來是這樣！」小婢女捂住嘴，「可是……就算皇後一時心坎上過不去，但王爺漸漸長大了，又生得那樣俊美，難道她還軟不下心腸麼？」
「你難道忘了，咱們慶國自來有個說法︰逆而生者即為妖，不但會害母，更會克父！普通人家的產婦，遇到孩子逆生就是個死字。好在皇後娘娘命格金貴，生生扛了下來。可是對著這麼個妖兒，哪里還能疼得起來！」
「你、你胡說，王爺那麼好看，怎麼可能會是妖！」
「哼，這可是從古流傳到今的忌諱，難道是我胡編亂造的嗎？你看他長得好看，就連祖宗的話也不听了？這事兒之所以捂到現在，不過是因為他身份尊貴，所以才沒人敢提這茬。若放在民間啊，他輕則被逐出家門，再干脆些的，剛生下來就殺死了。」說著，她比了個一刀兩斷的手勢。
小婢女顫聲道︰「王爺既是妖，那、那會不會害到咱們？」
「只要離他遠些，應該沒事吧？你以後可別再往他跟前湊，遠著些才好。唉，若不是因為王府例銀多，我才不會進來，每天過得戰戰兢兢的，生怕沾上了穢氣。」
她抱怨的話尚未說完，門口突然傳來一個怒氣沖沖的聲音︰「你們是什麼東西，也敢妄議主子！莫非沒看到前廳的教訓嗎？」
往外一看，看清來人後，兩名婢女霎時大驚失色︰「明、明公公！我們……我們不是故意的，只是听別人議論起來，一時好奇學了兩句。請您千萬不要告訴王爺啊！」
「哼，晚了！王爺就在外面！」小明子冷冷說道。外頭買來的婢女沒從小教，就是不懂規矩，更可恨的是還吃里扒外，享受著府里的俸祿銀子，背地里又詆毀王爺。看來，以後還得多多培養家生奴婢才行。這兩個賤婢，就拖去按家法拔舌處置再賣到最下等的窯子好了！
听到王爺就在門外，一想到她們剛才妄議主子是非的話都被听了去，兩名婢女皆是遍本生寒。剛要求饒，便被小明子命侍衛堵住嘴拖了出去，只留下絕望的嗚咽聲。
發作了這兩個生事的奴才，小明子心情卻愈發忐忑︰剛才皇後來招惹主子，已是引了主子不快。現在又有不知死活的賤婢提起王爺的舊事，也不知王爺會怒成什麼樣，這府里又有多少人要跟著倒霉……
小明子繃緊皮肉準備迎接王爺的雷霆震怒，不想等了半天也沒听到聲響。心驚膽戰之余，不禁好奇地偷眼打量，卻發現夙夜曦並無動怒之意，只掛著一慣漫不經心又邪魅慵懶的淡笑，挑眉看著屋里的小狐狸。
知道王爺從來不做貴足履賤地之事，小明子趕緊極有眼色地進偏房抱起了小狐狸，並狗腿地絞了毛巾給她從頭到腳擦了一遍，才送到夙夜曦面前︰「王爺。」
「你先退下。」
摒退無關人等後，夙夜曦定定看著掌中不盈一握的小狐狸，唇角雖是含笑，眸中卻有厲色︰「剛才她們的話，你應該都听明白了。」
笛邐歌抖了抖耳朵，不知道妖孽特地問她這個干嘛。听完那堆八卦她卻只覺得無聊︰先生頭還是先生腳完全取決于胎兒在母體中的姿勢，和妖怪不妖怪的有什麼相關？硬要扯上關系的話，只能說在外科手術不夠發達的古代，腳先出生的孩子更容易讓母體因難產而死。可那皇後又沒死成，卻為此遷怒孩子十幾年，變著法兒想把他折騰死，是不是太過份了？
看到小狐狸眼中的不以為然，夙夜曦卻是眸色微深︰「你很有靈性，既然知道了我是妖，怎麼不逃呢？」
－－－－－－題外話－－－－－－
戰國策里記載的鄭伯克段于鄢，里面的鄭莊公就是出生時先出腳，被他娘嫌棄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