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暮鳶把油燈放在床邊的桌子上,隨後輕聲叫醒文彥︰「文彥哥醒醒,大伯再給你號號脈。」將他扶起來靠在床柱上,又加了個枕頭,以免太硬,還轉身倒了杯水給他。
文彥有些乏力,任由唐暮鳶擺弄。
小老頭慢悠悠地走進來,看到文彥斜靠在床柱上喝著水,問道︰「小子好些了嗎?」
「多虧了您的藥,好多了!」文彥輕答著。
小老頭三根手指搭在文彥的手腕處,時輕時重,似乎要抓到某根線似的,若有所思地望著地面,好一會才收回手。又將手放到文彥的胸口處,往下緊壓。「疼嗎?」
文彥搖搖頭,「那這兒呢?」小老頭又將手向下一動,在文彥寬闊的胸膛上游走。
「也不疼。」
「哈哈,好了,胸腔內沒有淤血。已經痊愈了,只要在休息一下就可以了。」小老頭撢撢衣袖。
「真的嗎?太好了」唐暮鳶問到。
「當然是真的,難道我連這個都看不出來嗎?」小老頭一听很不服氣,好像這丫頭信不過他的醫術?
「呵呵,我只是很高興,多謝大伯的好醫術」唐暮鳶知道眼前這個小老頭很是驕傲他的醫術。
文彥一听也是高興萬分,這次為了給他醫傷已經耽誤幾天行程了。只是現在他還想休息,就兀自躺下繼續睡。
唐暮鳶看到文彥躺下,對著小老頭說︰「大伯,我哥他想休息下,我們出去吧?」
「嗯!出去吧。丫頭來幫我看看這個藥草。」小老頭覺得她的醫術也不低,就想來試試她。四日的光景又悄悄溜走,文彥身上的打傷也好的徹底了,唐暮鳶和他決定今天就辭別這個小鎮,繼續他們的行程。天剛擦亮,兩人便收拾好行囊。
小老頭照樣起來開店鋪的門,看到兩人早在大堂立著,還背著行裝,像是在等待他一般。「你們這是干什麼?」
「大伯,這幾日承蒙您的照顧,哥哥的傷才好得快,我也才能落腳,如今傷已好,我們打算向您辭行。」唐暮鳶看著小老頭花白滑稽的胡子,雖然初次見面就發現他用馬兜鈴冒充甘露子,但是日後她發現他並不是壞人,而且對待病患的病很是嚴謹,負責。恐怕每個人有他自己的難處吧!已是花甲老人,本應該兒孫滿堂,卻孤身一人,確實有些孤單可憐。
小老頭听著唐暮鳶說明要辭行,心下已經明了。「既然你們已經決定了,我也就不強留了。」
「這是您應得的診費,我給您放在桌子上。」唐暮鳶把一些銀子放在屋正中的八仙桌上。
「你們可以走,但也把銀子拿走,老頭我不缺錢。」小老頭把銀子還給唐暮鳶。
「那可不行,我們是在看病,不是在化緣。用了您的藥材、床鋪,您當然得收。」唐暮鳶沒有接過銀子。
小老頭一听樂了,山羊胡上下一抖一抖的,眼楮眯成一條縫。「難得踫到這麼有趣的人兒,那些藥就當我送你們好了。你是第一個發現我秘密的人,當然也是最後一個。」對唐暮鳶點點頭,「快把錢拿回去」說著又把錢遞給唐暮鳶。
「大伯您就收下吧!我們在這叨擾這麼久,你要不收,我們會過意不去的。」文彥將身上的包袱往肩上攏了攏。
「少廢話,快拿著。」小老頭拿著銀子的手一頓,隨即沉下臉佯怒。
唐暮鳶搖搖頭,沒有任何動作。
「小兔崽子真鬧心,不收你們錢還不好?快拿走,快走走走。」
「大伯,您一個人開店也不容易,我們還年少著呢!您就不要再堅持了,收下銀子吧!」唐暮鳶仍是沒有動作。
「呵,你們真是好煩人!」小老頭沒轍,打開門,轟著兩人出去「你們快走走走,省的老頭我耳朵鬧騰。」
兩人看著他沒再將銀子拋出來,就準備出去。「大伯,那您保重!後會有期。」來到門外正準備離開,哪知小老頭把那包銀子扔出來,隨即「砰」地關上門。從屋里傳來聲音「真是麻煩,婆婆媽媽,說了不收就是不收,拿回銀子快走吧!」
唐暮鳶不知道小老頭固執成這樣,竟然這樣讓他們拿回銀子?笑著搖搖頭,真是越老越可愛。「大伯,那就謝謝您的救命和收留之恩了,我們走了,您要好好保重。」說著和文彥走了,剛走兩步,又折回來對著門縫小聲說︰「大伯你以後還是要小心一點哦,甘露子和馬兜鈴雖然很相似,但是醫術稍好的人還是分辨得出來。保重!」兩人離開了醫館。
小老頭靠在門後,佝僂著腰身。听著唐暮鳶的叮囑,告別。剛剛佯怒嬉笑的臉上透著落寞,無奈甚至些許悲涼。蒼白一笑,喃喃自語︰「若是十幾年前自己的一雙兒女沒夭折的話,恐怕也有這麼大了吧!也會這麼精靈可愛吧!」雖是笑著卻留著淚。
晨曦中的「萬聖醫館」四個字熠熠生輝,迎接著一個又一個黎明。兩人從萬聖醫館出來後,唐暮鳶轉過身對文彥說︰「我們去買些干糧,再買輛馬車。趁時辰還早馬上趕路,在天黑前應該能到下一個城鎮。」
「好,你說了算!」文彥沒有什麼異議。早點到也好,省得又遇到些匪賊。
小鎮上的店鋪陸陸續續開門了,有些小商小販挑著擔子找攤位,市場又恢復了熱鬧的模樣。唐暮鳶斜靠在馬車里,放下窗簾坐正。離京城越來越近,心中那份不安就越明顯。自己此去究竟能不能順利找到爹呢?找到爹又會怎樣呢?自己的生活到底會何去何從呢?望著馬車頂,右手模著頸間的玉佩,那是娘留給她的唯一物件,娘,女兒該怎麼辦呢?這兩天,自己和暮鳶都是黎明時分開始趕路,基本上下午或者黃昏前就到了下一個城鎮。由于考慮得比較周全,並沒有再遇到什麼匪賊!文彥抬起頭,一座鐘樓躍然立于眼前,高大巍峨,青灰相間的磚瓦上偶見擦痕為其添加了幾分滄桑厚重質感,正中的赤色大門佔了牆的一半,但卻緊閉著未開,門上裝著圓凳般粗的門閂。兩邊還有兩個稍小的門,整整齊齊地站著身穿盔甲神情嚴肅的士兵,正中大門的正上方刻著「京城南門」幾個大字。
文彥停下馬車,對著馬車里說︰「暮鳶,我們到了。」
唐暮鳶撩起門簾,蹲走著出來,果真看到威嚴雄壯的城樓就在自己的前方。心中激動不已,畢竟在這就離爹越近了,不過同時還有一絲緊張。笑著轉頭對文彥說︰「嗯,我們趕快進去吧!」復又鑽回馬車。
「好。坐好了」
深灰色的馬車漸漸駛向城樓,進入了那充滿物欲與誘惑的天圓地方。
唐暮鳶掀起窗簾一角,好奇地望著這個陌生的城市。只見大約150尺的街道干淨廣闊,一絲不亂,雙眼所到之處都是人。他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有挑著擔子的回家小販,推著木板車拉貨物的勞力,他們穿著粗布衣物,褲管袖子上挽,黝黑的雙手抓著筐子不讓它亂撞,臉上洋溢著疲憊但很滿足的笑容。也有騎著幾匹高頭大馬閑逛的富家子弟,他們大多身著錦衣,身側跟著很多家丁以便使喚。更有些顏色鮮艷的轎子穿梭著。街道兩邊是整齊有序的商鋪,層樓對出,大小規模一致,甚至窗戶門楣都顏色統一無誤,有客棧,當鋪,衣莊……應有盡有,讓人目不暇接,眼花繚亂。每家商鋪門前種著一棵榕樹,繁茂的枝須一直拖到地下。大概三家商鋪之後就是一個約30尺的幽深巷子,兩邊對稱而建,巷中是些零嘴玩意兒的小攤。
「暮鳶,前面是座很大的拱橋,恐怕不能坐馬車。」文彥撩開簾子扶著唐暮鳶下車步行。
唐暮鳶看到眼前是一條約60尺寬的大河,河水時清時昏,倒也風平浪靜,不少裝滿貨物商船徐徐流過,而橋墩下立著十幾個身強力壯的漢子在拉著船繩。橋面的兩邊居然建滿小商鋪,其實都是兩邊無遮蔽物,準確來說只是上有頂蓋的房子而已。一間接著一間順著橋身彎拱著,其中飯館最多。兩人走到一家飯館前,突然從橋下傳來一聲喝︰「王二姐,來斤牛肉」說著就有一串銅錢飛上來,被一個渾身油污的女子接住。「好 ,一斤,您拿好!」接著就順手拿起旁邊桌子上包裝好的油紙袋,往橋下一扔。
這情形看得唐暮鳶目瞪口呆,他們竟然是這麼買東西?難怪要在橋上搭棚子。這里與她住了幾年的千寧府完全不同,前者是商賈物流總匯,盡其繁華︰後者則是鄉間交易偶聚,旨在便利。所見之景帶給她的震動很大,習慣農家生活的自己能融入這個繁榮多彩的大醬缸嗎?
走過拱橋,文彥看到唐暮鳶低頭不語,似有心事。把馬趕到她跟前︰「暮鳶,怎麼了?」
「哦,沒事。看到京城就呆了。」
「現在天色已晚,我們先去找家客棧住下再說吧!」文彥抓緊馬的韁繩。
唐暮鳶看看西下的太陽,點點頭表示同意。兩人又行了幾步,在就近橋身的一家客棧落腳了。
橋上橋下仍然一片喧鬧,並沒有因為夜幕即將降臨而安靜,反而更加熱鬧。艄公們大聲呼喊著,似乎越喊越有勁!不少商鋪已點好燈籠,擺好吃喝用度,準備開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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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來了,請各位看官駐足,故事絕對會越來越精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