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每次看到你都是這副模樣?」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雲海帆驚得一躍而起,回頭卻對上一對狹長的眸,似狐狸般竊竊地笑著。
「阿越!」雲海帆一拳打在他心口,「嚇死我了,還以為是梓因在和我說話!」
婁越斂了斂笑容,喑啞的嗓音在暗啞的夜中有著獨特的韻味︰「梓因?你是說神侍祗易大人吧。」
雲海帆一下懂了︰「你是說這里便是神侍托身的地方?而這棺材里的……」
「魔法師尸身千年不腐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婁越輕撫棺木,「你還是不要打擾神侍大人的好。」
「嗯。」雲海帆沉聲應了,又問,「可為什麼你在這里?我來的時候……」
「這里沒有別人對吧?」婁越將目光轉向一旁的夜光石礦,「我剛到,為了找……一塊石頭。」
「石頭?」雲海帆環顧四周,「這里到處都是石頭,你要找的是什麼樣子的?」
「和這些水晶礦一樣,我看見的話應該是淡紫色的。它不會夜光,但陽光照在上面的樣子很美……」婁越連說帶比劃著,一貫沉穩妥帖的人竟然急切至此,雲海帆只能忍住笑意安撫︰「不急不急,慢慢說。♀」
「總之就是一塊看上去很普通的水晶,但我一眼就能注意到它的與眾不同。」婁越眼底的笑意傾瀉,溫暖如陽。
「那你找到了嗎?」雲海帆話一出口就想咬了自己的舌頭。廢話,要是找到了還呆在這里做什麼。
婁越卻毫不在意︰「沒關系,我可以慢慢找,反正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他在雲海帆之前的位置坐下,月牙般含笑的菜色眸子輕淺如碧泉一潭,盈盈便是邀約。
雲海帆鬼使神差地在他身側坐了下來︰「我也不缺時間。」
「是啊,你有很長的生命,長到永生永世,不傷不死。」若腰間有清酒一壺,婁越必將取來敬穹蒼。只是此時沒有,他便透過高高的塔窗,對月長嘆。
「有這麼久?」雲海帆愣住了,「為什麼會這樣?」
「歷來只有神侍才能守季末塔。」婁越盤腿而坐,側身對著雲海帆,「想你現在還不是神侍,但既然已經派你守塔,那應該也是不遠。自古神侍大人因為守護神殿而擁有不死之身,如何做到也只有神侍自己知道。♀不死之身只能通過一代又一代的神侍相傳,一個神侍的誕生意味著前個神侍的死亡。想必你所說的梓因應該是如今的神侍吧。」
「可是他不會魔法啊……」
「就像你可以通過將自己變為傀儡的方式暫隱靈力,神侍或有自己的理由來讓自己在魔法界而沒有魔法。」婁越耐心地解釋,「或許你不久就能見到他了。」
「不傷不死……真是個殘酷的詛咒。」雲海帆喃喃著,「我本來是想等局勢安穩下來就去陪澄,可是現在看來,我得生生世世地為他守墓。」
「也不見得,你如果可以找到下一任神侍然後傳不死之身給他,你就可以重入輪回。」
「說的也是。」雲海帆的聲音低了下去,仿佛這個就是遙遠的夢幻。
「別這麼消沉嘛,你听說了關于季末塔的謎題沒有?」
「嗯。」雲海帆垂眼應著,「我以前听澄說過。」
「那你一定是知道聖戰的了?」
「听說了一點。」
「一定是歷史書上無聊的那些。」婁越得意地提了提聲音,「要不要听我講一講一些有愛的內容,比如說岑希雙、連燊和時步之間的三角關系?」
雲海帆抬了抬眼,抱膝坐好︰「你不怕我傳出去說你講的?」
「八卦野史,現任連王和王儲都不會感興趣的。」婁越見雲海帆感興趣,也提了勁,「我知道你一定會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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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個時候離羽國的王室力量還沒有那麼強大。似乎是歷來的傳統,九大魔法家族把事情商議好了通知連王室,然後連王戳章表示執行。執行人員也集中在九大魔法家族內部,簽章只是一個過場,王室只是一個名頭,誰坐這個位置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坐這個位置。
看上去和如今的六部很像,但事實上又不一樣。聖戰之後登位的暗魔法師危澤還沒來得及建立起屬于他的權力系統就迅速被連氏反撲回來,自此之後,整個離羽國就一直在進行世家大族和王權的爭奪——當然,是王權一直在削弱大族的權力。
不過在那時,大家還沒有這樣的意識,都覺得大族壟斷挺好,至少看上去民主。但事實上,九大家族實力不均,家族總是為自己謀劃因而總混亂不堪——假民主比真**更可怕,尤其在相互掣肘、效率低下的情況之下。
那時,傀儡術家族出了岑希雙,火系魔法家族出了時步,王室出了連燊。
他們在同一個學校的同一塊試煉場上踫見……不是比賽,而是偷偷從家里跑出來的。
那時恰逢異族入侵,當時的異族後來與暗魔法融合形成了現如今的暗族。雖然當時力量不如今日強大,但也是一件頗費頭腦的事情。九大家族又因為派遣誰去平叛而打得頭破血流——誰都不想真刀真槍地上場,世家們要的從來就不是功勛和聲望,他們期待的只是權力削弱與制衡,然後一家獨大吞掉全部。
最後,火系魔法師時步主動提出出戰。
一方面是因為九大家族中火系力量最弱,另一方面只是他和岑希雙呆在一起的那天下午,他听到岑希雙有意無意地提了一句——她喜歡勇敢有擔當的人。
事實證明,岑希雙這無心的一句話卻讓時步有心地听了去,或許最終的悲劇並不能盡數歸結到這句話上,但悲傷的種子已經在此刻種下。
時步臨危受命,世家各族歡喜。尤其是捷報頻傳,雖然賣命的是時步,但各家都撈得一定好處,順帶火系的地位還提升了少許,朝堂內外一片盡歡。
歌舞升平之中,世家們還是謀求婚姻的利益。終于,在時步結束最後一場戰役準備凱旋回朝時卻收到讓他幾乎握不穩魔杖的消息——
連燊和岑希雙大婚在即。
長山,夕陽,古道,風涼。
時步眼角的異地英雄淚久久凝著,再沒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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