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昌走後,唐歡將我領到了他的房間,用了整整一個時辰的時間與我說了個故事。♀他說完以後我才知道,原來昭文公主非比尋常的耐心完全是被他給磨練出來的。
簡單的說,他和我都是孤兒,同被桐山的一唐姓獵戶所收養,是以他成了我的哥哥,至于收養我們的那個獵戶,因為早些年在山中打獵的時候遇上了黑瞎子,所以再也沒能從山上回來。而我跌落的懸崖,不過是桐山西面山坡的斷層而已。
唐歡語畢,我默了良久,這樣簡單的一件事情他先前居然不說清楚,害我輾轉這麼久,一度一廂情願的認為自己就是流蘇。當然,不是流蘇對我來說也是件好事,我若是她,還當真不知該怎樣去面對維洛。
四月末,流蘇樹花開滿城,整個王都似是被籠在一片白茫茫的雪景當中。我盼了良久,終是盼來了維洛回城的消息。
百尺城樓之上,我一襲火紅色裙衫,迎風而立。衣袂輕揚間,見維洛策馬一路疾馳的進了城門,他身後緊緊跟著十幾名護衛,數馬齊奔,揚起漫天塵土,我疾步沖下城樓,維洛的駿馬堪堪自我身前馳過,片刻後嘶鳴著揚起前蹄。再回眸間,維洛玄色的身影融在蒙蒙霧氣里,飄然至我近前。
「我……」微微輕啟的唇,瞬間被一片冰冷所覆蓋。
「我知道,你是唐樂維洛附在我的耳邊低語,只這一句,我的心頓時被激起層層漣漪,許久無法平靜。♀
「你不怪我冒充流蘇來騙你了?你原諒我了?」雙手撐開他的肩膀,有些不可置信的望著他。
維洛狹長的眸子里閃出迷離的光暈,淡色的唇角上揚,並未等我反應便兀自將我抱上了馬背,一路絕塵直奔回了益王宮。
月露微光,華燈初上,夜央宮里異常的靜謐,維洛將我一路抱回了靜軒殿。
躺在舒適的拔步床上,我側身望向坐在床邊神色復雜的他,之前心里揣了好多疑問,可是見到他後,把先前要問的問題忘了個一干二淨。
「前些日子慕鳶來宮中找過你,我趕著去婁國,所以只讓李澤盛招呼了她一番維洛將染了塵土的外袍月兌下,丟到一旁。
「唔,我來時見到他們了,听他們說你去婁國是為了救我,慕賢這個人當真是陰險,之前我跟你說的那個荷兒,就是他安插在宮里的我坐起身子,在他寬闊的背上掃了一圈︰「你怎的這樣聰慧,居然毫發無傷的回來了?」
維洛肩膀微微顫了一下,挑眉道︰「我自是比慕賢聰慧……你剛才說他們?除了慕鳶還有誰?」
「你沒見到我哥哥嗎,他和昭文公主一道過來的啊?」我甚感奇怪的撓了撓頭,唐歡果然是討厭維洛的,以前時常說維洛的不是,現在居然見都不願意見他。♀
「有時間把他們請進宮來,你入宮這麼久了,我還沒見過你的家人呢說完,他起身喚侍女準備浴桶和熱水,又轉頭對我道︰「在房間里沐浴,如何?」
我撐著下巴的手有些麻木,換了姿勢,騰出手來在空中揮了揮,麻木感才稍稍褪去一些。
「歡喜瘋了?」維洛盯著我在空中舞動的手臂,神情詫異道。
白他一眼,自床上跳下來,終是忍不住問了那句壓在心頭許久卻一直沒問出口的話︰「你不找流蘇了嗎?」
維洛的脊背僵直的立在長幾前,大約默了一炷香的時間才淡然道︰「也許她已經死了
「若是她沒死,有朝一日回到你身邊呢?」我步步緊逼的到他身前,看著他躲閃的目光,心里有一絲涼意。
我以為他接受我了,我以為他放下她了……
「你一定要這麼較真嗎?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你和流蘇給我的感覺是一樣的,你們只是名字不同罷了,為什麼要讓我區分的這麼清楚?」維洛僵直的身子微弓,雙手支在長幾上,神色痛苦的別過臉去。
「我較真?那你的意思是你對我的感情從來沒有認真過,對不對?」緊緊攥住袖口,略長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渾然不覺痛意︰「對流蘇也是如此吧,你不過是覺得虧欠她,你真正在乎的不過是自己的感受罷了!」
維洛突然低頭發出一陣苦笑,片刻後悶聲道︰「滾回你的玉淑宮,寡人不想看見你!」
侍女們端著沐浴的用品進入房中,見氣氛不對,便甚識趣的放下東西快步退了出去。維洛掃了眼擱在桌上的東西,抬腳踢翻了桌子,裝著花瓣的筐子呼嘯著劃過我的面頰,冰涼的痛意伴著漫天飛舞的花瓣,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愛上你以前,我甘願做替身;愛上你以後,我便再也不會去做替身……」抬起火紅色的衣袖,抹去臉上的血珠徑自走了出去。
維洛怔在原地,並未阻攔我。踏出宮門前,只听得靜軒殿內傳來一陣凌亂的響動,伴隨著維洛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整整一個晚上,我都立在玉淑宮的六角亭里發呆。是不是我太過貪心了呢?說不定那個流蘇真是死了,再也不會出現了,維洛的心里以後只有我一個了,即便是這樣也不可以嗎?
一陣清脆的叮當之聲由遠及近,低頭看見一個雪白的棉花團子圍到了我腳邊。俯身將歡歡抱入懷中,許久不見,維洛倒是把它照顧的很好,毛茸茸的頸子里還特特系了個銅鈴。微微的燈光照著它油光水滑的皮毛,我忍不住抬手順了順,而後順下了一把白色的毛毛。
狗狗春季會掉毛,我怎麼給忘了……
抱著歡歡在涼亭站了一夜,還是什麼都沒想明白。回羽軒閣的路上,正見泥萌裹著一身綠衣踏著晨光進了玉淑宮。
將手中歡歡放到地上,撫了撫身上粘著的狗毛,迎了上去。泥萌看清我的臉,掩嘴吸了口氣,隨後急急拉我進了羽軒閣,忙活著翻出藥膏給我擦。
「我今日一進宮就听說君上病了,你又住回了玉淑宮,看你愁眉苦臉的樣子就知道昨日里肯定是同君上置氣了泥萌邊幫我涂藥膏,邊唉聲嘆氣道。
「維洛病了?」我扣住她的手腕,詫異的問道。
泥萌點了點頭︰「我是先去的夜央宮,里面亂成了一團,太後王後全都被擋在靜軒殿外,君上說誰都不見,也不讓御醫進去瞧
我拉過泥萌的衣角扯了扯,低聲道︰「你回頭再去夜央宮幫我打听一下
「樂姐姐,你若真是擔心君上,還是親自去一趟好了泥萌為難的看著我,將手中的藥膏收了回去。
昨晚他被我氣成那樣,我若再去見他不是火上澆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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