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百年恩怨(三)
五十年前……
「師傅,徒兒馬上就要成親了,這份是我的喜帖,您老人家,可是一定要來啊
二十歲的劉大海,正值青春年華,年紀輕輕就準備娶妻生子,這自然是件天大的喜事,而且據他身邊的狐朋狗友們戲言,他可是屬于奉子成婚的特殊行列。
海瀾是劉大海的師傅,雖名為師徒,可情似父子,因為打小他便是海瀾一把拉扯到今天,若是沒有海瀾,也就不會有劉大海。
在劉大海的心中,海瀾是自己最親的人,這種地位就算是即將結婚的妻子也取代不了,很自然,自己婚禮,若是沒了海瀾這位高堂,就不免失色許多。
第一章請柬送的便是海瀾,而第二章則是給太勛。
其實,劉大海一直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名義上的這位大哥永遠是二十歲的模樣,從自己記事的那天開始,這位太勛大哥似乎都是二十歲的樣貌,年年二十歲,月月二十歲,甚至二十年後,他還是二十歲,若不是太勛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他還真當見鬼了。
九月十三號,喜宴舉辦的當天,劉大海一大早穿著黑色的長褂,帶著新郎帽,帽頂還有一朵鮮艷的小紅花,在配上胸口那朵大紅花,當真是雙花開路,喜氣盈門啊。
騎上小白馬,隨著喇叭嗩吶的吹打聲,一邊晃蕩,一邊悠哉的向著新娘所在的婆家走去,這次可是正經意義上的接親。
鞭炮齊鳴,鑼鼓喧天,好不容易在婆家一群丫頭的敲詐中接回了新娘,當新娘子跨入紅轎子的瞬間,劉大海的雙眼立刻呆住了,好美,好美……
海瀾和新娘的父親一起高坐首位,兩人顯然對于這門親事相當的滿意,老頭之間的話題自然不少,從茶聊到了食譜,最後借宿與圍棋,這氣氛分外的濃厚。♀
太勛就站在他的身側,望著這副熱鬧的場面,他能清楚的看到海瀾那張滿是褶皺的老臉上多了一絲甜蜜的微笑,多少年了,從他認識的那天起,這張臉從沒有露出過,哪怕一絲的笑容,看來,今天他的心情真的很不錯。
如果世上的事情都是如此完美,那該多好,可惜,百年前的恩怨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解釋的清楚,那是需要用血淚作為代價,才能縫合彌補的。
當新人過了天地,開始俯首拜向雙親時,一道瘋狂的笑聲憑空出現在喜宴的禮堂︰「海瀾,我來了,你還記得我嗎?哈哈」
「鑫苑,你究竟想要干什麼?」
坐于首位的海瀾突然站了起來,直直的看向新娘所在的位置,聲音有些沙啞的大聲吼道︰「你夠了,都兩百年了,你還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哈哈,我想怎麼樣……」
瘋狂的女音不斷著重復著這句話,就像一個瘋婆子似的,在不斷嘀咕。
當一只白皙的手輕柔的掐住新娘的脖子時,女聲的主人出現了,那是個美艷的婦人,穿著大紅色上秀鴛鴦戲水新娘服的女人,她是個瘋子,是個徹徹底底的瘋子,她叫鑫苑,也叫九鳳。
九鳳冷笑的望著牆上高高掛起的喜字,自顧自的痴痴念叨︰「為什麼別人可以結婚,我卻不行,為什麼別人可以有愛情,我卻什麼也沒有,這世界不公平,一點也不公平,既然不公平,我就要讓他公平,我沒有,別人也不許有,殺,殺,殺。哈哈」
「你是誰?為什麼要抓住我的妻子,我,我求你放開她好嗎?」
劉大海剛想靠近,就被九鳳一掌打了出去,噴著鮮血,栽倒在地上,虛弱的臉上涌起了一陣痛苦的神色,但是他的雙眼依舊死死的盯著九鳳,或許說盯著那只白皙的手,因為它掐著他愛人的脖子。
「你算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求我,你越求我,我越要你痛苦
九鳳的手已經開始用力,新娘的呼吸頓時急促了起來,那種窒息才可能存在的蒼白逐漸浮現在嬌女敕的臉上。♀
「為什麼,我究竟哪里得罪你,有本事你就放了我妻子,所有的一切都沖著我來,噗
劉大海心神激蕩之下,大口的鮮血如同河水一般,不斷的從口中噴出,若不是太勛及時出現在他的身後,為他輸送了幾口元氣,光是那幾口血液都能令他瞬間死亡。
「你鬧夠沒有,那麼多年了,鑫苑你為什麼還不能放下
海瀾漲紅著臉,顫巍巍的身體上多了一種弱不禁風的感覺,那團如火般怒氣,從他薄弱的身體中散發出來,就連空氣都變得熾熱不少。
「放下?哈哈」
九鳳手一歪, 嚓一身脆響,新娘紅艷的嘴角流下一絲鮮血,那如同星光般燦爛的雙眸逐漸變得暗淡,最後秀發一垂,腦袋一歪,香消玉殞。
「不」
一身慘呼,劉大海雙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鑫苑」
縱使是在忍氣吞聲的海瀾,這次也徹底忍不住了,狂暴的怒氣將那些驚恐中的人群完全震暈了過去,昏暗的眼中更是浮現了一絲殺意。
九鳳手一甩,將新娘的尸體丟在了一邊,那只沾滿鮮血的手指更是放在嘴唇上,伸出舌頭舌忝了舌忝,嬌艷的雙頰似乎末了一層紅色的脂粉,朱唇一啟痴痴笑道︰「有情人的血真好喝,可比蜜糖甜多了,好喜歡這種味道,綿延爽口,絲絲潤滑,我還想喝
「鑫苑,你瘋了
「瘋?我早就瘋了,從你拋棄我的那刻開始,我就瘋了,徹底的瘋了,還有,這世界再也沒有鑫苑這個蠢女人,有的只有巫族大巫九鳳,哈哈
「巫族!」
海瀾和太勛同時大吃一驚,齊聲叫了出來。
九鳳身形緩緩飄起,憑空而立,黑色的秀發開始飄散起來,全身燃起一道黑色的火焰,火焰扭曲,化作一只長著九個腦袋的怪鳥,向天嘶鳴。
「啊」
這是劉大海的慘叫聲。
當九鳳黑色火焰出現的同時,隨著氣機的牽引,躺在地上的劉大海突然直挺挺的站了起來,慘白的臉上突然多出了一絲潔白的霧氣,霧氣中有著一只模樣奇特的魚,魚的外表很普通,但是背面卻有著一張人臉,人臉模糊,看不清楚,可是當這層霧氣掩蓋全身的時候,那條大魚居然從臉上游到了胸口的位置,緊接著,魚的兩側長出了兩支翅膀,魚身一翻騰,就化成了一尊大鳥,雙翅大張之際,逐漸化作劉大海背後的帶著鱗甲的羽毛,同時身上也披上了黑黝黝的鱗片,就連嘴也成了鳥嘴的模樣,跟我在萬妖見他的第一次是一模一樣的存在。
「九鳳」
劉大海怒吼一聲,抱住九鳳就沖破堅硬的屋頂,飛了出去……
那一天,打架的結果誰也不知道,當太勛和海瀾趕到的時候,九鳳已經消失了,地上只有一個奄奄一息的劉大海。
當海瀾將劉大海救醒的時候,這個男孩哭了,抱著海瀾的手臂嚎啕大哭,邊哭邊喊著︰「師傅,小娟有什麼錯,為什麼要讓她受這份醉,師傅,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上天要如此的對待我,師傅……」
海瀾老淚縱橫的模著劉大海的腦袋,迷離的眼中透著些許無奈,只是顫巍巍的說道︰「沒錯,都沒錯,錯的是我……」
一年,整整一年的時間,劉大海將自己關在了屋子里,等到第二年開春的時候,他走到了妻子的墓碑前,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他消失了……
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二十年後,那時的他是醫療和建築雙料博士,帶著海內外的榮譽滿載而歸,那一天的夜晚,他依舊是在墓碑旁過的……
當海瀾講完這個故事,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中,就算是九鳳也是無力的跪倒在地上。
「不,這不是真的,不會是真的」
九鳳發呆的雙眼望向了被自己打了一掌,生死不知的劉大海,當真是肝膽劇裂,哭的昏天暗地,就算是那件染血的新娘衣裳,也被他的淚水濕個通透。
「兒子,兒子」
九鳳似乎被什麼突然驚醒,慌亂中,手腳並用爬向劉大海,口中不斷的喊叫著,這副模樣距離瘋癲也就是一線之隔。
「走開」
海瀾怒喝一聲,手中藍光乍現,化出一道屏障將九鳳的身體彈了出去,低頭望著暈迷的劉大海,心酸的說道︰「兒子是我的,你有什麼資格叫他
「不,不,兒子是我的,我的」
九鳳死命的搖著頭,不甘心的趴在光屏的外側,撕心裂肺的大聲哭嚎,那幽幽的藍光配上她血糊糊的臉,如同黑夜中的魔鬼般,恐怖嚇人。
海瀾看都未曾看她一眼,三百年了,有些痛永遠都過不去,有些淚永遠都哭不完,但是有些帳卻怎麼也算不了,這股氣,也許永生永世只能存在心底,永遠也抒發不了。
海瀾抱起劉大海,就要離開,但是唯一瞥眼,就見到九鳳的聲影消失在原地,心中剛升起一股怪異,就听到那道瘋狂的聲音再度響起︰「把我的兒子還給我,不然我殺了他們
海瀾略一回頭,臉色更是陰沉了幾分,一股暴怒的氣息開始醞釀,似乎要將這三百年來所有的不甘憤怒,都在瞬間發泄出來。
九鳳不在原地,她在我的身邊,她的手如同故事中所描寫的那樣,死死的扣在我的脖子上,在這一刻,我感受到了窒息,同時也似乎看到了死神的鐮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