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醒來，查理靠在床的另一側看書，床頭燈光線柔和。
「查理，天黑了。」
「是，你醒了，好點了嗎？」
「你模模我的額頭。」長安一雙黑眼楮看著他。
他就依言模模她的額頭。
「燙不燙？」
「模不出來。」
長安從被子里鑽出來，摟住他的脖子用自己的額頭挨著他的︰「現在呢？」
「不燙了。」
「那我就好了。」長安從床上跳下來，鑽到浴室去洗澡。
「餓不餓？想吃什麼？」查理站在浴室門口問她。
「我想吃大米熬得白粥……嗯，我想吃咸鴨蛋。」查理想象長安歪著腦袋思索的樣子。
「這里沒有那種東西，我去弄點粥，你將就一下。」。
「等一下。」
「怎麼了？」
「麻煩你，找人把床單換一下好嗎？」
查理隔著磨砂玻璃看到那個縴細的身影站在門口，忍不住勾勒著里面是怎麼樣的風光。
「好。」
凌晨兩點，長安喝粥，查理真體貼，還拿來了一小碟酸筍。
查理坐在沙發上看她頂著濕漉漉的頭發，穿著黑色的小背心，灰色小短褲，四肢縴細。
燒退了，又睡了一天，長安精神十足。
她找出自己的小西裝套裙穿上，雙手交握站在查理面前。
「文森特先生，身為您的特別助理，感謝您的精心照顧，如果您允許，我想開始我的工作了。」
查理有些驚訝︰「哦？請吧。」
「請您站起來。」
查理比長安高出大半個頭，長安平視剛好能看到他的喉結。
微微仰頭，能看到查理英俊的臉，臉頰上的那塊淤青還沒完全散去。
長安繞到他身後，用手指量他的肩寬，一扎兩扎三扎……
「這樣可以嗎？」
「可以的，文森特先生，中國的裁縫都是這樣量尺寸的。」長安一本正經。
查理站得筆直，脊骨清晰，長安一路量下去，得到衣長。
「你記得住嗎？」查理問他。
「當然。中國人的記憶力最好。」
接下來是腰圍，同樣的法子，長安的手從背後繞到身前，然後她慢慢地環住他的腰。臉貼在他的後背上。
查理感到她的眼淚濕了自己的衣服。
「安？」
「查理，你的身材好棒。」
「所以你哭了？」
「對啊，中國話叫，喜極而泣。」
長安抽一下鼻子。
「查理，槍擊案發生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怎麼會有這種事，我剛剛計劃好怎麼跟你過情人節，竟敢打亂我的計劃。」他的聲音帶著輕微的共鳴。
「情人節？哪一個？」
「你們的那個。」
查理轉過身來把她抱起來︰「農歷七月七日，中國的情人節，牛郎和織女見面的日子。」
「是今天嗎？」
「不是。」查理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對，是今天，已經三點多了。」
「情人節快樂，查理。」
「情人節快樂，安。」
「安，給我講講牛郎織女的故事。」
長安支著下巴趴在床上看他，他也看著她。
「文森特先生，你該睡覺了，馬上就天亮了。」
「你可以簡單講一下。」
「簡單來說……」長安想了一下，「就是，一個放牛的男人趁仙女洗澡的時候偷了她的衣服……」
「仙女是天使嗎？」
「有點類似，但不一樣。然後這個仙女就回不了天上就嫁給他了，生了一兒一女，但是王母娘娘不同意……」
「那是誰？」
「就是天上的王後。♀」
「……」
「她就把仙女抓回去了。後來這個男人把老黃牛的皮披在身上，挑著兩個孩子上天去找她。」
「……」
「王母娘娘就畫了一道銀河在兩個人中間，只讓他們每年七月七見一次。」
「……」查理听得目瞪口呆。
長安擺出一副「你要听就講給你听你看就是這個樣子」的表情。
「唉，我們中國古代神話故事的浪漫，你們理解不了啊。」長安翻身仰躺在床上，嘆一口氣。
「完全沒有邏輯。」
「這是神話故事，文森特先生。」長安煞有介事。
兩個人各自沉默了一會兒。查理接受了這個故事里所有不符合邏輯的地方，並在盡力理解這種獨特的浪漫之後睡著了。
長安獨自去海邊散步，耐心等待第一縷陽光。
六點的時候打電話問候梅。
梅有點起床氣︰「怎麼這麼久都不聯系，打電話也打不通，我以為你被綁架了。」
聲音太大，前台服務生抬起頭來看看長安。
「沒有，沒被綁架，你小點聲！我的手機掉海里了。」
「海里？你去哪兒了，怎麼會掉海里？」
「是一個小島，一個海島度假村。」
「你去那兒干嘛？」
「是文森特先生……」
「啊！就是那天那個英俊的男人，叫什麼來著，查理文森特……」
長安把電話拿遠一點，偏頭看到站在大廳走廊處的男人。
「梅，我很好，我先不跟你說了，就這樣。」
查理醒了，如果忽視臉上的淤青，整個人無懈可擊。豎條紋襯衣，黑色西裝褲，手里還拿著一個公文包。
看來文森特先生要工作了。
「我要去談點事情，你自己待著還是和我一起去？」
「我需要換衣服嗎？」長安問。
「不需要。」
「那我去。」
查理文森特要見的是海島度假村的經理，身為董事長的他要查看這一季度的經營報表。
會面在一個小型客輪上進行。
查理談事兒的時候，長安在船舷上走來走去，有體操基礎的她如履平地。
像幼時張開雙臂站在平衡木上的感覺，伴著溫暖的海風，在海浪的推動下，客輪偶爾會晃動一下。
查理從船艙里出來的時候，那個縴細的身影像一只高傲的鶴。
他想起自己之前曾看到過的那張照片。
紗質的裙子沒有分量，隨著海風飛舞。
「安。」
「查理，你忙完了？」長安像一只鳥一樣雀躍。
「小心。」
查理的話慢了一步，長安腳下一滑，整個人栽到海里去。
在場的人都嚇懵了，只有查理，公文包一扔鞋子一踢直接跳了下去。
長安慢慢向海底深處沉去，溫暖的海水包裹著她，她睜開眼，看到海面上波動著的綢緞一樣的陽光。
然後陽光被沖出一道口子，一個人向她游來。
查理牽住她的手，把她拖出水面。
長安下意識地緊緊摟住他的脖子。查理抱著她往岸邊游去。
也許還不到兩分鐘，他的雙腳踩到了沙灘。
他把長安抱在懷里，一步一步走上岸。
他光鮮漂亮的襯衣和褲子都糟蹋得不成樣子。
乘客輪返回的經理和員工迎上來。
「文森特先生。」
「沒事，我來處理。」
濕漉漉的文森特抱著濕漉漉的長安，在眾人的注視下穿過酒店大廳。
走廊里鋪了厚厚的地毯，赤腳走在上面一點聲音都沒有。
「安，你玩夠了嗎？」
長安乖乖地趴在他肩上，一動也不動。
「你這樣，我們只好提前回佛羅倫薩了。」
這下有了反應。
「你怎麼知道的。」長安趴在他肩膀上說。
「你掉下去的時候一點都不害怕，而且剛才，我感覺到你笑了。」
「我是因為害怕而發抖。」
查理看著她，一言不發。
「好吧，我錯了。」
長安親親他的嘴巴，又親親他的眼楮。
查理還是面無表情。
長安在那塊淡淡地淤青上狠狠地親了一下。
查理用肩膀推開房間的門。
他們擁抱，親吻，在床單上留下水漬。
陽光之下，肩背之上亮晶晶的不知是海水還是汗珠。長安像一只不知疲倦的精靈，膽大妄為地調動著魔鬼的情緒。
查理捧住她的臉，用眼神警告她。
長安不甘示弱，她把他眼神的每一分變化都看得清清楚楚，看著他愈燃愈烈，終于爆發。
陽光亮得刺眼，長安靜靜地看著身邊的他。
他勻稱漂亮的身體，他的山丘，他的溝壑，他微微顫動的睫毛。
「查理。」
「嗯？」
「你可不可以幫我拉一下窗簾。」
他照做。
「不喜歡陽光？」
「不是。」長安背過身去，「查理，我覺得羞恥。」
「為什麼？」
長安沒有回答他，她鑽到被子里，捂著臉，不肯見他。
查理有一點擔心，但很快釋然，他給她時間，去慢慢消化愛與這件事之間的關系。
長安听到浴室的水聲，查理穿衣服的聲音。
她感到他蹲在床邊。
「安？」
「……」
「安，我知道……」
長安突然把手拿下來，露出小女孩似的笑容。她咯咯地笑出聲來，像陰謀得逞的小混蛋。
查理如釋重負。
房間座機響了，查理去接，長安去洗澡，換了衣服，歪在沙發上發呆。
她全身酸痛，動一下都難過。
查理掛了電話︰「是亞歷山大，我們明天一早就回去。」
長安點點頭︰「我餓，我想吃海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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