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如水,長空碧月。
雕梁畫棟的長安王府內,燈火通明,絲竹管弦,歌舞升平,一派歡樂景象。
富麗堂皇的大殿中,長安王一襲紫衣半敞,慵懶的斜靠在鋪著雪白狐皮的美人榻上,美人群繞。
右側去往偏廳,中間敞開的大門,此刻舞姬翩翩起舞,婀娜多姿。而左側通往殿外的小門,白玉地上鋪滿了瓦片碎渣。一襲薄紗女子體態縴瘦,冰肌雪骨,粉藍色肚兜堪堪遮掩春光。疤痕交錯的赤足踩在碎片上,一路走過,流淌一地艷紅,如雪里新綻紅梅。
跪在一方為她準備的軟墊,下面鋪著沙礫,堅硬的透過薄墊似要烙進膝蓋內,痛的全身骨頭都在叫囂。
「王爺,請喝茶。」納蘭芊雙手捧著茶杯遞到長安王唇邊,削瘦蒼白的臉上露出虛弱的笑,笑中有一絲苦澀。
長安王黑如漩渦的眸子藐視著納蘭芊,久久不曾張口。
納蘭芊身子弱,腳上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鮮血不斷的溢出,膝蓋上細細密密的痛使她更受煎熬,堅持不了多久。
「啪——」
下一刻,如她所料,手一抖,茶水晃出琉璃剔透的杯子,滴落在長安王古銅色胸口,嚇得臉色一白。慌亂無措,琉璃杯自手中滑落。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王爺息怒」納蘭芊渾身顫栗的重重磕頭,片刻間,額頭一片青紫,鮮血印在漢白玉地上,極為妖冶刺目。
薄紗蔽體,內里不著一物的女子攀著長安王的手臂,媚眼如絲,嬌嗔道︰「呀,王爺,這瓊漿玉液可是皇上賞賜,灑了一地,怪可惜的」
「媚兒,你說該如何?」長安王狹長的眸子微眯,大掌隔著薄紗揉搓著女子溫軟的胸口。
媚兒嬌喘吟吟,看著那些或羨慕或嫉妒的眼神,心里止不住的得意,怨毒的掃了眼卑賤的納蘭芊︰「王爺,妹妹喜愛與狗同食,不如讓她用嘴舌忝了?」
長安王手一頓,反手將媚兒推下階梯,晦暗莫測的眸子緊緊的盯著納蘭芊,見她冷汗涔涔,痛的渾身發抖,縴細的身子如秋風落葉,仿若眨眼便會化為泥濘,卻依舊跪得背脊挺直,怒火噴薄而出︰「舌忝!」
一個卑賤的青樓女人生的賤種,何以能有這般傲骨?他偏生要捏碎她的骨頭,匍匐在他腳下求饒!
納蘭芊緊緊的握著拳頭,皓月秋水般的眸子,水霧朦朧,布滿了傷痛和屈辱。
這一幕,每一日一夜的不斷重復上演,早已麻木了不是麼?
跪坐著,趴在地上,慢慢張嘴,伸出舌頭舌忝地上的酒水。
「滾!」長安王凌厲的眸子里閃過戾氣,看著她臉頰削瘦,下巴尖細得像錐子,了無生氣的宛如破敗的女圭女圭。明明柔弱的不堪一擊,骨子里卻倔強如斯,即使將她的尊嚴撕下狠狠的踐踏,也不肯求饒。霎時額頭青筋鼓動,揮手道︰「鞭笞三十,杖二十!」
納蘭芊淒美一笑,她自被父親送進長安王府,過著卑賤人人欺凌的日子,身子骨一直沒能好好養著,只鞭笞三十便會要了她的命,何況還有杖二十呢?
想到死亡,渾身一個激靈,不是害怕恐懼,而是解月兌。
緊繃的身子忽然放松,軟軟的跌倒在地上,恍然間想起他曾在她輕生時說過‘這一輩子定要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對著長安王嘲諷的一笑,你終于還是賜死了我!
緩緩的闔上眼,任由侍衛將她拖出去,她已經痛的渾身麻木,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
眼角綴著破碎的水花,唇畔綻放著絢爛的笑。哥哥,對不起,我不能堅持下去了
皮肉崩裂聲,呼嘯的風聲,納蘭芊輕輕的唱著越人歌,清靈婉轉的歌聲穿過重重連綿疊起的屋脊,回響在長安王耳邊。
霎時,喜怒無常的性子暴躁不已,俊美的臉上布滿陰霾,起身正要出去,便瞧見侍衛匆匆而來︰「王爺,芊姨娘斷氣了。」
長安王心里升騰著一股子異樣,堵得他喉嚨發干,驀然燃起騰騰怒火,攥緊的拳頭‘ 嚓’作響。
寧死不屈麼?
「扔去亂葬崗!」
白霧朦朧,陰森鬼氣的亂葬崗,散發著腐臭味。
侍衛硬著頭皮將一卷席子包裹著鮮血淋灕的納蘭芊隨意拋在尸體中,雙腿發軟的落荒而逃,絲毫沒有發覺席子晃動了一下。
顧芊緩緩的睜開了緊閉的眼楮,頭痛欲裂,昏昏沉沉的好似睡了漫長的一個世紀。
濃郁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充斥在鼻息間,令她眉頭緊蹙。
「 ——」細微的表情,扯動了傷口,連呼吸都錐心蝕骨的痛。
適應了黑暗,看著包裹著她的狹小空間是一卷草席,閃過戾氣的眸子滿是迷茫。
她明明在爬山,好容易爬到山頂,未料到風和日麗的天氣轉瞬烏雲密布,一記響雷將她給劈了。
靠!她千辛萬苦的爬上山頂是為了給雷劈麼?!
身上的席子難道是一個好心人不忍她暴尸荒野,大發慈悲的給她蓋上?心里隱隱的慶幸,幸好他沒把她給埋了,不然自己又活過來了,豈不是要面臨被悶死的處境?
動手想要爬出去,手指觸踫到一個冰冷方形巴掌大的物件,費力的拾起放在眼前,看著黑色鐵質的令牌上,刻著一個龍飛鳳舞的安字,邊上有著繁冗的圖紋。心底越來越迷惑,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擰眉思索,忽而,腦袋一陣眩暈,許多零碎的畫面紛沓而至,如潮水般瞬間將她淹沒,拼湊成電影在腦海播放。不知過了多久,沉重刺痛的腦袋接收完陌生的記憶,心思一陣恍惚。
顧芊不納蘭芊慶幸的心,瞬間沉到谷底。這麼詭異的事情發生在她的身上,心中詫異不已,可事情擺在眼前,不得不相信。
原來她真的被雷給劈死了,靈魂穿越到了歷史上沒有的國家,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份居然是卑賤的姬妾!
這具身子六歲的時候被娘親送到燕赤國大將軍府上,因為娘親出自青樓,所以她的身份是不被承認,連姓氏都不賜予,隨著娘親的姓氏,府中更是把她當下人對待,只有一個影子模糊的少年對她極好,想要撥開迷霧看清楚少年的模樣,腦子頓時針扎一樣的痛,不得不作罷!
就著白月光看著身上深可見骨的鞭痕,打得皮開肉綻的上火辣辣的疼痛,宛若在油鍋上炸。納蘭芊咬了咬牙,眼底閃過狠唳。
陰冷的譏笑幾聲,弄死就弄死,干嘛整的這麼慘烈?折騰得她起了替前身報復的心思。
你放心,只要我活著,那些辱你,欺你,踐你的人,定要他們以血抵之。傷你,殺你,毀你的人,以命嘗之。
長安王老娘與你不共戴天!
整理好心思,一只黏糊糊的手顫顫巍巍的伸出來,冷風吹刮傷口,仿佛灑進了鹽水,怒吼道︰「靠!老娘要把你們這群龜孫子 」一激動痛的手直打擺子,抽搐不停。
想她堂堂古武家族繼承人,何時受過這等罪?挨過一劫,那些龜孫子一個不留!
而不遠處停著一輛烏黑的鐵皮馬車,修長圓潤的手指微微掀開車簾。黑暗中,一雙瀲灩鳳眸看著一只血手指著他搖擺招手,不禁莞爾,沒想到她命很硬,竟然沒死,那他收尸豈不是多此一舉?
「活的?」慵懶低沉的嗓音格外的性感。
車夫睨了眼不遠處的‘血人’,面無表情的頷首︰「活的。」頓了頓,補上一句︰「少爺,要不要補上一刀好收尸?」
白玉手指點著額頭,凝思片刻,眼底閃過一抹精芒,「不用!」下車笑眯眯的走過去,正巧看到納蘭芊鑽出來,渾身血肉模湖,無一完好,慘烈的讓他愉快的起了‘惻隱之心’。
暗忖沒有白來!
多久了,沒有見過這麼有趣嗯,有趣的小東西!
納蘭芊只覺得渾身的力氣一點點的消耗,耳邊是‘嗚嗚’作響的風聲,空曠靜寂了無人氣的令她心生絕望。暗嘆她是要命絕于此麼?
她不甘心!
老天爺讓她重活,不管在架空世界,還是21世紀,她都要珍惜,且堅韌的活下去。
恍然間,抬頭看到腳邊白色厚底的靴子,月白錦袍,身姿挺拔,花容月貌,青絲在陰風中肆意飛揚,霎時驚為天人,看直了眼。
笑容碎裂,東方御完美無可挑剔的臉,緩緩的沉下來,薄唇緊抿,對她**果的直視感到不悅,轉身離開。
納蘭芊敏銳的察覺到空氣驟冷,瞬間醒神,看到唯一的‘活人’要走,一個激靈,咬緊唇瓣忍受動一動像刀割的疼痛,費盡全力撲上去抱住大腿︰「美女,救我」
「」東方御墨黑的眼底染著薄怒,微涼的手指扳開腿上的血手,眼底有著厭惡。
納蘭芊抱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拼死不肯放手,掙扎間手模到了軟中帶硬的物什,喃喃道︰「咦美女怎麼帶了把?」
不知死活!
「」東方御瞬間黑了臉,劈手就朝她頸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