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之初 第4章 入宮

作者 ︰ 夢見稻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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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鑾殿上,年輕的皇帝端坐在赤金色寬大的龍椅上。大周尚黑,弘德帝身穿玄黑色金鉤十二章紋朝服,旒冕上的玉珠垂下,後面皇帝清雋的臉顯出尊貴的疏離。

四品以上官員齊聚金鑾大殿,共四十余名。左側是職官列,右側是散官和襲勛,皆文武混同。職官均有實職頭餃,本來,徐國公楊粟在太宗治下加封一品太傅、上柱國將軍,但楊粟于懿聖太後薨逝後激流勇退,多年未涉朝堂,因此職官便由中書令邵秉烈領餃,後面依次站著中書侍郎、各部尚書、各卿、御史大夫、京兆尹、大都督、神機營神武營都護監軍等。

弘德帝于一年前滿十六歲時親政,跪拜禮畢,皇帝賜幾名資深重臣落座,司農率先出列,這是太祖年間就在職的老臣了,今年已經七十多歲。老司農展開手中書卷,用略顫卻依然很洪亮的聲音道,「啟奏皇上,去年秋糧大收,特別是江南一帶,年末種植的晚稻預計還將豐收,糧倉飽實。但同時,今春河北河南春旱範圍擴大,現已從豫西向豫東、冀西北地區擴散……」

邵秉烈問,「春旱預計持續多久?」

老司農道,「現下還不能準確判斷。老臣祈請從江南向春旱地區掉糧,以備不時之需。」

皇帝問,「邵輔怎麼看?」

邵秉烈起身道,「春耕乃關系一年生產之大計,調江南之糧北上,有利安撫旱災區民心,防止鄉民逃逸,待旱災一過即可恢復生產,臣建議同意。」弘德帝道,「準。」

老司農退下,陸續有人上前奏事,皇帝皆征詢邵秉烈意見,有準有駁。最後,大理寺卿出列,「陛下,中書令大人,前都御使盛肇毅謀逆一案已審結,這兩日,盛氏闔族共六十四名男子均已收押在各地監牢,其中,京城天牢內三十一名,其余各地三十三名。盛肇毅襄助嗣賊謀反,大逆不道,經三司推議,建議即刻處決。」說罷舉起手中奏折。和梨子來接奏折,他本「負傷」要休息幾日,皇帝念他「傷勢」不重,只休息了一天便令復職。滿朝文武看著他一瘸一拐的走下台階,又一瘸一拐的跛上去,將奏章交給皇帝。

弘德帝略略一看,「盛某雖可惡,畢竟不是首惡,凌遲之刑太重,改為腰斬吧,其他人斬首。」合上奏章,向邵秉烈,「邵相以為如何?」

邵秉烈道,「聖上仁慈。」

盛家是前朝遺老,清流領袖,太宗在世時曾批評盛肇毅「空談誤國」,但盛肇毅認為,御史的職責即為監督批評,不僅監督百官,還要批評皇帝,反更加狂介。最令太宗不滿的是,盛肇毅娶妻楊粟義妹,卻對太宗編纂女史一事大加阻撓,甚至言及懿聖太後。弘德帝登基後,盛肇毅在修史、平叛等諸多問題上都上折議論,大唱反調,稱自太宗以來親近新臣、疏遠老臣是魏王叛變的主要原因,同時又對弘德帝任命謝蒼接替丁琥出任兵部尚書頗多微詞,終于觸怒皇帝,將其以謀逆罪論處。

弘德帝合上奏章,對大理寺卿道,「就這麼辦吧。」大理寺卿躬身遵旨,退回自己的位置。

朝堂上靜默片刻,弘德帝環顧群臣,「眾位愛卿,還有他事沒有?」這就是要退朝了,坐著的重臣貴勛們都預備從椅子上站起,邵秉烈也要站起來,這時候,忽听職官列隊伍末尾一個聲音道,「陛下,臣還有一事要報。」

邵秉烈听到這個聲音,重新坐下去。眾人一看,是一名御史,因官位較低,幾乎未在朝堂上說過話。皇帝問,「陳御史,有何事奏?」

這御史姓陳,名松原,低頭快步走到堂前跪下,「啟奏陛下,盛氏一案中,有人私放逃犯。」

眾臣默然。此次盛氏一案本身並不復雜,後續卻發生許多耐人尋味的事件,現下又有生事,聰明人于此處最好便是閉上嘴巴。

皇帝道,「朕有旨意,留盛家一名子嗣承襲血脈。」

「是,」陳御史叩頭,「可是有人除此之外,又偷留下一名女眷。」

皇帝問,「哦?不是說全都自盡了?」

「沒有,有一個受傷沒有死。」

皇帝不再問話,群臣們也安靜下來。大家都知道,是太後請求皇帝留盛家一名子嗣,而兩日前楊典亦曾為盛家女眷之死與皇帝發生爭執,陳御史此刻告狀,莫非意有所指?

陳松原腦門上沁出密密的汗珠,皇帝戛然停問給他很大的壓力,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索性一鼓作氣說道,「啟奏陛下,私留女犯的,正是山西道太守任開慎家的總管!」

離開京城之前,初初帶著三歲的佷兒盛予印朝天牢和宮城的方向跪拜,盛予印起身道,「姑姑,我想娘。」初初道,「我也想,」盛予印又問,「我們要去哪兒?」

「去雲南。」

「還回來嗎?」

初初搖頭,「大概不會了。」

短短幾天,初初一下子成長了許多,只因她身邊還有一個比自己更小的予印需要她照顧,她想,她的責任就是帶著予印去那個遙遠陌生的地方隱姓埋名,把他教養好,讓他娶妻、生子,承繼盛家的血脈。胡總管還答應待盛肇毅等人行刑後,會收集他們的骨殖,化灰後遣人送去雲南,這樣他們每年都帶可以去給父母長輩上墳,祈求他們庇佑盛家的後世子孫。

作為一個封建社會官宦家庭嚴格教養出來的女子,盛初初對于自己家族的災難更多是痛惜和恐懼,對宣判家族死刑的皇帝卻沒有過多痛恨的感覺。皇帝是遙遠的,天恩浩蕩,天威難測,那個時代的人們就是這樣,皇帝的旨意對于他們來說就是命運的一部分,人永遠不可能去猜測老天明天會給予你什麼。

禁衛軍在離長安城三百里的驛站追到了他們,離城後一天。

驛館大門被踹開,陡然而起的人聲和狗叫,讓正在床上哄予印睡覺的初初心里頭咯 一下。她起身想去查看,盛予印將將要睡著,迷迷糊糊地扯住她的衣襟,「姑姑,」

「噓,予印乖,姑姑在。」

話音未落,他們住的這一間大門唰地被拍開,一個沉悶的男聲,「盛瑜溪。」

予印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緊緊拽著初初的衣襟。

官兵們將他們從床上扽下來,初初大聲道,「我是盛瑜溪,你們是誰、要做什麼?不要傷害我佷兒!」

四五個士兵圍住他們,人們有短暫的沉默,初初從縫隙中看到後面的伍師爺,喊了聲,「伍先生!」

「盛瑜溪,」領頭的將官道,眼前的女孩有著令人詫異的美貌,雖還未長成,但眉眼間已可度出日後將有的傾國傾城,「我們是聖上身邊的御衛軍,奉命前來捉拿逃犯!」

逃犯!初初臉上血色盡失,顫抖著分辨,「我們不是逃犯!」

將官將予印從她身上扯下,「他們不是,你是。聖上的旨意只留盛家一名子嗣,是胡某私自放的你。」

初初沒想到是這樣,怔忪見士卒們將他們三人都捆住,初初回過神,「予印和伍先生不是逃犯,為什麼還要綁他們?」

沒有人再回答她,幾個士卒將他們塞入囚車,一夜急駛,天蒙蒙亮時回到了京城。剛到京城,初初就被單獨從囚車上拖拽出來,予印大哭不放,初初慰他,「予印乖,姑姑很快就回來了……」

車門砰的關上了,初初還待駐足遠看,猛不丁被推的踉蹌一下,她抬頭一看,是天牢。

甫一進入牢房,散發著腐臭潮悶的氣息撲面而來,初初帶上了腳鐐手銬,她年齡小身子輕,那副鐐銬幾乎就有她一半的重量,艱難的走著。

忽然,昏暗的光線里一道牢門內的身影從眼側掠過,她連忙退後兩步,抓住牢門柵欄,「胡總管!」

那人听到呼喚,回過頭,果然是他。

初初一下子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感激、悲傷,和一股無以復加的愧疚,抓著欄桿跪到地上,「胡總管,瑜溪累到您了!」

朝堂上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到了沐輝宮任太後的耳中,「什麼?!」震驚和憤怒,讓這個年輕太後的雙頰噴出燒紅一樣的顏色,被當朝指著名姓參奏,無論所參事實和結果如何,這事本身都足以讓作為太後和她背後的任氏家族顏面掃地,任太後喝問,「陳松原是什麼人,竟如此大膽!」

來報告消息的是沐輝宮總管太監,四品司正錢為義,馬上回話道,「陳松原小小的一介四品御史,以前並沒有聲音,定是為人所使,奴婢已著人去查。」

肯定是邵秉烈。太後板著臉想,只有他,才會最害怕皇帝與外戚聯手威脅自己的地位。在決定與弘德帝重建關系之前,他們已經想到邵秉烈會有所動作,但沒想到來的這麼疾,這麼快!

「皇帝怎麼說?」她問。

錢為義道,「正是皇上身邊的陳公公使人找來奴婢,說要把此事第一時間告訴于您,並已著人將陳松原暫時關押。」大周的規矩,下官參上官是犯上,須先將下官暫時收押,查明所參事項,如若屬實,則釋放下官並予以嘉賞,如若不實,則對下官家中處罰,嚴重的或可以誣告罪論處。

皇帝的態度讓任太後稍稍一慰。

錢為義又道,「皇帝還問,陳松原說的是不是事實,太後先前知不知道?」

這句話轉而又讓她為難了。那胡總管私放盛家庶女是回稟了她的,但當時她認為此事事小,又兼與皇帝置氣,就沒有專門向他說,豈料現在竟被叨登出來,成了一樁罪狀。

錢為義輕咳一下,「娘娘,奴婢怎麼回?」

太後臉色回復了平靜,只一雙眉頭皺起,「予不曾知道。」

下午,長慶殿靜悄悄的,太監吳玉良跟隨著一名小侍走在去往偏殿的路上。他今日本不該當值,此刻是臨時被皇帝傳喚。吳玉良中午也听說了有御史早朝時狀告太後娘家,此刻有些忐忑。

進入殿內,吳玉良听見里面皇帝叫進的聲音,連忙走進去,跪地行禮。

「起來吧。」

「是。」吳玉良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垂下頭發斑白的腦袋。

「老吳,朕記得,你是天元元年就隨先皇進的宮吧?」弘德帝問。

吳玉良一愣,不明白皇帝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但多年的深宮服侍,練就了口比心快的本事,恭敬答道,「回陛下,老奴是天啟四年入先秦王府為奴,後太宗爺爺登基,老奴隨侍入宮。」秦王就是太宗登基前的封號。

皇帝略一掐指,「快三十年了,如今做到正五品宮殿司儀太監,不算太高,但也不算低。」

吳玉良把身一躬,仍不解其意,心里頭暗暗期盼,難道皇帝是要升他的官職?

弘德帝又問,「如今你俸祿多少?」

吳玉良答道,「回皇上話,月銀七兩,米七斗,宮中制錢二百。」宮中制錢,就是皇宮里給太監宮女發的福利紙鈔,只能在宮內使用,外間不能流通。逢年過節,御膳房會專做一些普通糕點,制衣局也會淘出各宮主子挑揀剩下有瑕疵的布料,都會以較低的價格折賣給他們。這些東西的品質比外面好許多,宮人們都願意買來送回家中。

弘德帝不再說話,命和梨子將一份紙張交給吳玉良。

吳玉良接過那紙一看,登時面如土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弘德帝淡冷如冰玉的聲音,如一把鋒利的冷刀插到耳中,心中哪還有絲毫升官的瑕念。

「吳玉良,朕問你,以你一年八十四兩白銀的收入,即使三十年來不吃不喝攢到二千兩,怎麼可能一下子就在賭場輸掉一所西肆坊的房子?!」

黃豆一般大的汗珠,一顆一顆從腦門上跌落到手中那張一個月前抵押在賭場的房契上,房契上有他的簽名,有他的指印,吳玉良抬起頭,斑白的頭發下面,那張臉哪里還有半分幾日前抄盛家時的從容,「皇上!」他嘶啞著哀求,「老奴錯了,老奴……」

弘德帝冷笑,「你是錯了,你本是天家的一條狗,現在卻把牙咬到朕的耳邊,朕,不能容你!」

「皇帝淹殺了吳玉良。」

听到這個消息,邵秉烈從竹椅上一下子坐起來,眼楮里精光閃爍,旁邊的人問,「什麼罪名?」

「收受賄賂,侵吞宮銀。」

那人轉向邵秉烈,「老師?」

問話的人叫做丁寸,時任廣西道一名太守,是邵秉烈的得意門生,此番正好在京城辦事,于邵府盤旋已有數日,知曉此次事情原由。

房間里除去丁寸還有幾人,分是中書侍郎俞鳳臣,庚申之變後接替許安國的吏部尚書竇章、都御使安可仰等。俞鳳臣是太宗指定的五輔臣之一,庚申之變後,原兵部尚書丁琥賜死,許安國免職,五輔臣實際變作三輔臣,俞鳳臣向來阿附邵秉烈,而另一個輔臣、中書侍郎申鼐雖不黨附,然遇事皆高高掛起,明哲保身,實際上是早早的退出了斗爭。

「皇帝是在逼我殺胡某啊!」停了一會,邵秉烈嘆息道。

「怎麼會?」丁寸不解,「聖上接受太後的示好,學生原以為,聖上必要保住胡某性命的。」

俞鳳臣道,「看來,皇上並未打算啟用任家。」

邵秉烈點頭,「是太後一廂情願。」言下之意,那晚的母子夜談,和接受提議責打和梨子安撫楊家,是做給他們看的。

丁寸問,「聖上的目的何在?」

邵秉烈用眼角睇他,「豎子愚鈍。我問你,政治是什麼?」

丁寸受責,站起身低頭苦思冥想。其他人均抬起眼楮,看向正中間竹椅上的宰輔。這位現任的大宰輔是太宗燕承少時伴讀,從十二歲起追隨太宗,一直是其心月復智囊,經歷過戰火烽煙,挨過了太祖疑忌二王奪嫡,一路相伴,深得太宗之信任,最終被指為身後輔臣之首。這麼多年的政斗沉浮,火與血的洗禮,爬上人生和帝國的頂峰,邵秉烈的政治智慧和手腕,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是以他這一問雖白,卻非有政治深厚底蘊者不能答也。

見無人回話,邵秉烈站起身緩緩道,「四個字,少樹敵人。」

丁寸先是不解,後那雙鼠眼漸漸清亮起來。邵秉烈嘆息,「然老夫如今所處的位置,豈能無敵?任氏等一干老臣覬覦高位,豈能無敵?」後面的話不再明說,底下各個明了,若帝強,則兩安,若帝弱,則傾軋不止,涂炭山河。

丁寸又問,「既然我們與任氏天然相忌,又何談少豎敵人?」

邵秉烈道,「潛在的敵人和真正樹敵,當然有天地之別。」這就好像高手過招,過招之前定要細細觀察對方的實力套數,爭取以最小的代價在最短的時間取得勝利。說來,太宗雖對邵秉烈寵信不疑,指為輔臣之首,但從未將軍權交與其行使。新朝的老臣,從周野、到楊粟、任總,無不是以軍功起家,庚申之變的始作俑者原兵部尚書丁琥也是其一。這些武將對太宗是忠心耿耿敬愛有加,但對像邵秉烈、俞鳳臣這樣的文臣,卻從不買賬。庚申之變,就是武將丁琥不滿不忿邵秉烈專權,試圖奪權的結果。當時弘德帝站在邵秉烈一邊,平定了叛亂,就在邵秉烈試圖沖破對自己軍隊上的封鎖舉薦安插一個兵部尚書的時候,未料許安國受其從弟之累免職,皇帝順勢將平叛的功臣謝蒼扶上位。

自那以後,邵秉烈對這幫武將老臣們的心態是矛盾的,既顧忌,又想拉攏。而任家由于其天然原因是他最為顧忌的對象,因此在看到弘德帝與太後有接近的苗頭後,他立刻出手,試圖扼殺任氏蠢動于萌芽。卻不料弘德帝只是引蛇出洞,兩大高手倉惶對照,最終漁利的,卻是皇帝本人。

「皇上是在立威。」俞鳳臣道。

邵秉烈點頭,「皇帝才十七歲年紀,卻深諳政治之勢術,卻先皇與懿聖太後之子也!」

深夜的牢房潮濕陰冷。初初滿月復心念,模糊中睡去,中途卻被身上的重壓驚醒,睜開眼,一張布滿胡茬子的粗糙臉孔在自己耳邊磨蹭,她大驚,奮力拿手去推擋。那人不料她醒了,卻並不怕,涎笑著道,「小美人,你太美了,快讓叔叔疼疼。」原是一個守衛見她稀世貌美,竟然動起歪念。

初初于心內大恐,一時倒忘了羞憤,她人小力弱,那人重大的身子壓制住她的手腳,無奈之中,張嘴重重朝那人臉上咬去,那人吃痛,扼住初初的脖子將她提起來,初初喉嚨中劇痛,倒是松開手腳,急中生智,將發上簪子拔下,黑暗中胡亂猛的向那人臉上一戳,那人慘叫一聲,松開了她。初初得了自由,蹬蹬蹬的直向後退,這時候有別的獄卒听到聲響,舉著火把跑過來。先那獄卒捂著眼楮痛呼,「小賤人!戳到老子眼楮了!他媽的,出去你也是個做婊zi的命,操!老子瞎了一只眼,今天非干了你不可!」

初初退到壁角,再無可退,眼見火光下那人拖著長長的身影一步步向自己走來,把簪子扎到自己頸邊,嘶啞著聲音道,「你別過來!」那人不管,步步向前,就要抓住她的衣衫,陡然間牢房內一聲厲喝,「站住!」

那人一震,回過頭,只見牢門外獄卒旁邊,竟站著一人,高大挺拔,滿面威色,舉著火把的獄卒道,「王老六,還不停下,沈監軍沈大人來了!」

沈恭踏進牢房,命兩人將那名叫王老六的獄卒押下,「將他押入牢中,重重責罰!」回過頭再看那盛家的女孩,仍蜷著身子窩在壁角處,渾身瑟瑟發抖。他上次被皇帝指責事辦的不細,今夜巡查完畢怎麼也不放心,這才前來一看,卻不料竟踫到這事,好在及時,若是這女孩子自殺了或被侮辱,如何交代!

當下緩下語氣,對壁角那蜷著的小人球道,「沒事了,你過來吧。」又道,「別怕,今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

豈料那女孩並不動,沈恭只以為嚇暈過去了,想想事也已畢,轉身要走,忽那牆角里女孩出聲道,「我不做官妓。」

沈恭停下腳步,「什麼?」

「我不做官妓!」初初大聲道,從陰影里探出來,沈恭見她銀簪仍抵在脖子上,皺眉道,「你先把簪子放下。」

「若你們讓我出去仍做官妓,我現就死在這里!」

沈恭沉下臉,「把簪子放下!」

初初便將那簪子一送,尖尖的針刺到頸子里,血流了下來,她盯著面前高大威武的男人,「我娘她們都死了,不是讓我活下來去做官妓的!」

沈恭犯了難,雖然他一身武藝,對方只是一個弱小孩子,但此情此境,殺她容易,救她卻難。

弘德帝看著沈恭帶來的對胡某、初初的訊卷,待看到最後——

女犯求免落于官妓,如不然,則請絞。

抬起頭嗤笑道,「盛家的女子,動不動就死啊死的,好生無趣。」

沈恭哪里敢告訴他牢房里發生的事,「上回因微臣辦事不力,致她一門女眷皆亡,引來這麼多變故,請皇上責罰。」

弘德帝拿起御筆,「此事不提也罷。唔,楊家總還要安慰一下的,太後那里,也不好讓她的下人白死——既此女有志,便籍沒入宮,投發到冷宮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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