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闌干外銀燈過,照見芙蓉葉上霜—————————————
衛國夫人赴雲南祈福途中產子,經衛國夫人親筆書折上奏皇帝,皇帝命宗正寺將新生的小皇子入牒。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
宗正寺乃大周掌管皇族、宗族、外戚的譜牒,守護皇族陵廟的官署,主要職責即是掌天子族親屬籍,以別昭穆。那宗正寺卿接到皇帝旨意,先按日期索查皇帝行幸的記錄,卻是衛國夫人當時已由才人貶為宮婢,並無皇帝臨幸的記載,更仔細核對日期,看到其乃是隨後于天佑六年九月十三日嫁與了時任禁衛軍副統領的沈驥。老頭兒太祖末年時即任到了寺卿一職,一生做事唯認真二字,見此情形,哪敢貿然,便攜上各等文書記載,來到祥雲殿的御書房見駕。
皇帝宣見進殿時,寺卿老頭兒偷偷往上看,只見陛下英俊的面容神色怡然,看上去心情不錯。這邊廂皇帝停下手中事務,合上書頁,讓宮人給他看座,眼楮專注地看過來,以示尊老和對老人的重視。
老頭兒覺得,要問到皇帝的內幃之事,其間還有衛國夫人曾經外嫁的情節,不禁有些遲疑,又擔心觸到皇帝陛下的醋意霉頭,當下坐在椅上權衡了再三遣詞造句,方謹慎提起。
不料皇帝卻極其坦然,「哦,」先頓了一下,表示君臣二人現下的對話正式而嚴肅,「衛國夫人所育是朕的兒子。」
「可是,夫人當時乃是宮婢,沒有臨幸的記錄……」老頭兒指出漏洞,這是皇嗣啊,大事哇,缺少關鍵證據啊!
「是朕身邊的宮婢不是嗎?」
老頭兒臉紅了,「陛下那個……有點不太謹慎。」皇帝不語。老頭兒則覺得,自己頭發胡須都白了還要跟皇帝辯證這個,不禁于心內偷偷罵他一聲昏君。
「而且,」他進一步指出疑惑,「衛國夫人九月十三外嫁于內侍衛副統領沈驥……」感覺到上面的眼神有點暗,老頭兒噎了一下,不過還是硬著頭皮把話說完,「龍血不容有誤啊皇上!」站起來跪倒在地。
「朕已著太醫前去觀看,太醫院剛剛回稟。」皇帝命和梨子將文書交給寺卿,循循道,「衛國夫人乃是足月產子,是在皇宮受孕。還是——」那一雙冷星一樣的眼楮掃過來,「費老懷疑沈驥穢亂內幃?」
「老臣不敢!」老頭兒忙伏地叩首。皇帝自己戴綠帽子是一回事,被戴上是另一回事,他老頭兒有幾個膽子敢胡亂質疑。
「就是朕的子嗣無疑!」皇帝站起身,聲音清朗而不容辯駁,想到什麼,略微一笑,「這是皇三子,朕已擬好名字,交監星館勘核無沖,即刻入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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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即出詔書,衛國夫人所出皇三子命名為歸,因監星館卜卦相曰小皇子乃應運而生,需要到西南方向避煞兩年,特命小皇子與衛國夫人在西南祈福避煞,兩年後回京。
皇帝為初初和襁褓中的三皇子西去雲南尋到了體面的說法,到各人耳朵里,自是各一番滋味,此不細表,大都說皇帝愛煞了衛國夫人,也有老成的有不同意見,自古帝王多無情,今天愛煞了你,明天或就愛殺了你,如陳嬌、子夫、鉤戈夫人,生死榮寵全在武帝一念之間——福禍相倚,兩年之後,誰知道是什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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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素素將潔白的細紗從溫水里撈出來,擰干,鋪平疊好,捧到案前。
簾子掀開,漠漠抱著嬰兒從室內出來,「夫人,」她笑著道,「殿下真準時,一到時辰就醒了。」將皇子歸交到初初懷中。
小皇子一到母親懷中,先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看了看初初,然後鼻子即開始在她胸懷那里亂找亂蹭,「三殿下餓了!」素素笑著跪到榻上,幫助初初解開衣衫,拿細紗擦拭胸前。
果然,娘親的前襟一解開,白女敕的鼓鼓的大玉桃子一跳出來,小皇子眼里再沒有別的了,嗷的一聲即噙上去,試了幾次方卡準,小嘴用力地吮動起來。
看著嬰兒貪婪吸|女乃的樣子,侍女漠漠和素素都不禁捂著嘴吃吃地笑。她們以前都沒有帶過孩子,加上初初和李醫娘四個人,全是生手,看什麼都新奇。
就比如說吃女乃,本以為母親哺乳,嬰兒吃女乃,這當是最天性也最簡單的事情,沒想到這也是需要訓練配合的。
小皇子剛生下來就哭著要女乃喝,深夜里二百人護送衛國夫人的軟索馬車上,就听見新生的嬰兒因找不到、咬不住媽媽的女乃|頭急的大哭的啼聲,後世有畫證︰三郎夜啼入朱提,成為一卷名作。
進到朱提城,才知道那姜思恩不僅產婆,連乳母都定好了,連夜送到驛邸,方解了燃眉之急。
不過後來,初初漸漸有了女乃水,小皇子便舍了乳娘的不要,只吸吮她的,初初也逐漸愛上了被小家伙唇齒相依,裹含著自己吸吮的感覺。
「嘖嘖,等他出了牙,拿你那地方磨牙,把那兒咬破,你就知道疼了。」李醫娘進來,也站到一旁觀賞,又贊,「這孩子吃的可真有勁。」
初初啐她們道,「做什麼都圍著我,快都下去。」素素和漠漠兩個方捂著小嘴兒退下。
「孩子有了名兒了,」李醫娘坐到邊上,拿手背輕輕撫著小皇子稀疏的頭發。
「是,」初初合上眼睫,一面輕輕拍著包著孩子的紅綾抱被。
「小名兒呢?」
「阿龜。」
兩個人一時都沒有說話,過一會,外面素素道,「夫人,沈將軍來了。」
「快請他進來。」
皇子歸吃完了女乃,將母親的乳|頭吐出來,開始想玩。他已經出了月子,白天有了精神頭兒,開始興致勃勃地學著用眼楮探索這個世界。
初初整理好衣衫,從朱提來到楚雄府已經兩天,她是在朱提做的月子,出了月子才來到楚雄,沈驥和巫神則先于他們到達楚雄,算起來,自小皇子出生後,兩個人便沒見過面。
外面傳來軍靴的腳步聲,不一會,一道挺拔雄健的身影站在珠簾外面。
這屋子廳堂分內外兩間,許多貴婦人的廳堂都這麼布置。中間一道珠簾,若是再有避諱,還可以在珠簾外架起一座屏風。不過大周風氣開放,許多貴婦公然有情夫,或是豢養面首,這些規矩兒,權當做一講罷了。
如今,沈驥站在外廳,一道珠簾將他們隔開。
小皇子在母親的懷里手舞足蹈,不時發出女乃女乃的嗯啊聲,初初對侍女素素道,「把孩子抱出去見見將軍。」
「是。」素素起身進來,簾子挑開的瞬間,沈驥看見身穿緋色襦裙的女子,烏雲簡單地堆在臉龐一側,侍女從她懷中將孩子抱了出來。
沈驥小心地接過皇子,孩子已褪去剛出生時的紅彤和胎脂,顯示出最初的相貌來。他一雙眼楮很大,亮亮的,眉目清秀,除了眼楮肖似皇帝,眉眼輪廓竟是與父母都不大一樣。也是到回京後,皇帝看著自己的三兒子對初初道,「若是父皇在世,見到阿龜一定很歡喜。」
小皇子到了沈驥懷里,先是略微不大適應,只因男子笨拙的手法和堅硬的懷抱,比起從前大相同,便開始好奇地看向他。其實這個月份的孩子視力尚不大好,只能勉強看到眼前的距離,兩個人對視了一會,珠簾響動,初初走了出來。
李醫娘和素素把孩子抱了出去,室內只剩下他們兩人。
初初問,「將軍在這里還順利嗎?」
沈驥從一進來便沒有說話,沉默了一會,將眼楮從她身上調轉開,「還好。」
「姜將軍呢?他在這里可好?」在朱提時,姜思恩做了自己人生中一個重大的決定,即月兌離自己原先嶺南道五品中鎮將的職務,轉入到沈驥麾下效力,一起前往原大理轄地駐守。
「他很好,幫得上忙。」沈驥回道,終是抬起眼楮看向初初,「我今日來是要辭行,接下來三個月我將去各地巡軍,不在楚雄,你若有事,便找大營找姜思恩。」看她也不說話,便低低道,「我走了。」
沈驥像一陣風一樣,踏著堅實的步伐離開。初初緩緩地坐到榻上,過一會兒,她將手揉到胸口那里,這一顆心里真真是難受死了,好像做什麼也是錯的,不做什麼也是不對的,她忽然站起身,拾起架子上的斗篷,裹在手上走了出去。
「怎麼?夫人,您要出門嗎?」漠漠小碎步地跟著初初,從內堂一直走到二門處。
「是,讓外面備車。」
「可是……」漠漠左右張望著,既沒看見李醫娘,也沒看見素素跟隨,她守在內堂門口等著吩咐,沒想到一會兒功夫,沈驥就匆匆地出來,再一會兒,自家夫人也出來了,身上還穿著家常的襦裙,手里裹著個斗篷。
「毛師傅在外面,漠漠,吩咐侍衛們備車,你陪我出去。」初初吩咐道。
漠漠看她雖是匆忙,語氣神色還算平靜,哦了一聲,小跑著出去。
不一會兒毛皂領著侍衛們駕車來了,初初系上斗篷,「去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