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霧非霧,情不情,嘆非嘆—————————————
由于糧食一事,沈驥提前結束對諸郡的巡視,回到楚雄。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
長安派來特使,由吏部和刑部的人組成,郡守吳得力被終止職務,接受調查,在聖人天威的支持下,和衛國夫人還沒有交鋒一個回合,這位郡守任職不到半年,就被挑翻馬下。
特使去官邸拜會,盛初初在見客廳接見了他們。
兩位特使坐在外廳,珠簾內,女子柔和沉靜的聲音道,「予為女子,本不該干涉地方,只是惡政猛于虎,百姓有求,不忍顧及名聲視而不見,更不想新朝為黎民所惡,是有此舉。」
特使中一人道,「夫人乃是大義,令人嘆服。」
初初道,「只消世人不誤解于我,則幸善。」
另一人道,「今次前來,是想與夫人商議,丈地補稅已然暫停,聖人已重新任命郡守,不日將到達上任。依夫人所見,借糧一事,是由官府繼續來做,還是駐軍接手,與百姓締約?」
初初沉默了一會,回道,「兩位大人皆是佼佼能臣,經驗豐富,妾小女子也,哪里有什麼真見識,按大人們的意思辦就好。」
兩位特使相顧一眼,雖如是說,但誰不知道衛國夫人在此事中起到的作用?正因為他們不是愣頭青,才不可能真的把話當真,不征詢考慮她的意見。
遂謹慎地道,「我等知道了。會與大將軍詳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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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皇帝率百官于九陽行宮避暑。
隨行的內宮有︰太後、劉貴人、許美人、鄧美人,還有近來十分受寵愛的袁才人。
早夏閣建在一處幽林深處,石階通幽,一個長著圓圓臉兒、略帶著些嬰兒肥的嬌美女子正托腮坐在半月窗前,怔怔著發著呆兒。窗外一片濃綠,映的半室幽涼,女子著一身鵝黃色夏衫,手腕上一只翠色瑩然的鐲子,更顯的人肌膚白膩豐潤,這正是袁氏,名之繡羅。
「皇上駕到!」有宮人唱報。
袁繡羅不知想的什麼,沒有听到,旁邊侍立的宮女忙輕輕喚她,她方驚醒,忙站起身,提著裙擺去門前迎駕。
皇帝已經進來,看見她匆匆的樣子,笑道,「在做什麼,這般匆忙?」
繡羅小臉頓時脹得通紅,搖頭道,「臣妾失儀。」
皇帝不以為忤,自行走到窗前,只見案子上棋秤架起,黑白二子擺了滿桌,笑道,「又自己下棋呢?朕陪你一局。」
繡羅忙上前去,糯糯地道,「陛下承讓。」
燕賾笑,「朕可不敢讓,五回得輸你四回,卿卿乃是國手。」
袁繡羅又紅了臉。原這袁氏十分聰穎,尤擅于琴棋,原在江州本地便有才名。得皇帝寵幸後,與後宮嬪妃往來熟悉,不僅皇帝、那一向擅好此道的許知萱等人都不是她敵手,古琴奏的也超俗非凡。偏她的聰明就只在這上,素日里處事十分嬌憨,鼓鼓的一張圓臉兒,濕漉漉的杏眼,雖不頂美,但怎麼看都是純真可愛的模樣,也正因為此,上下左右都很喜愛于她。
不過今日,袁繡羅明顯有些心不在焉,連連失手,皇帝覺察了,一面落子,一面問道,「愛卿是有什麼心事嗎?」
袁繡羅先搖搖頭,而後見皇帝一貫是和氣沉定,加之他天生的尊貴蘊質,令人不由傾慕,鼓起勇氣道,「臣妾……听到有人拿臣妾……與衛國夫人在宮里的時候比……」
「哦?」皇帝再落下一子,抬起眼,冷星一樣的瞳仁仿佛超新星,閃亮而沒有溫度。
繡羅伏到皇帝膝下,殷殷道,「臣妾不做衛國夫人那樣的女人。」抬起臉兒,將少女的一片痴心和赤意奉上,「陛下。」
皇帝不語,看著少女柔情款款的臉,他冷星一樣的眼楮顯過柔和,「繡羅,」他溫和地道,
「是。」
燕賾的語氣漸漸變得嚴肅,「你可知道皇宮是什麼樣的地方?」一頓,「朕知道你天性純善,但也要學會察言觀色,並不是什麼話都可以講。更莫要受人挑撥,讓別人借著你生事。朕是皇帝,常常顧及不了那麼多,做朕的女人,首先要學會保護自己。」
袁繡羅知道自己是逾矩了,說了皇帝不愛听的話,但同時皇帝也原宥了她,當下害怕、慚愧,還有一種莫名的感激,五味雜陳,低頭稱是。
燕賾站起身,「朕記得上回來,你這里的紅豆香草飲很好。」
「是。」繡羅忙站起身,她還有一個長處,就是擅長擺弄吃的,尤愛親自動手,花樣新鮮又美味,忙站起身提起裙子快步跟上,「臣妾這就去給皇上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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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雄郡十八個村落,借糧開始進行操作。
俗話說,謀事易,行事難,自古民之畏官,如畏虎狼,畏官兵更甚。而烏蠻第一大族阿金跟著前任郡守吳得力一同入獄,烏蠻村落的族群不禁開始恐慌。
皇帝的又一封加急信件寄到官邸。
「首要是安穩民心,」他在信中寫道,「其法有二,一是強壓,此乃暴法,二是取信,此善法也。既然夫人(此處乃皇帝戲謔于初初)已向鄉民夸下海口,當想辦法踐諾,取信于民也。」
兩位特使又來到官邸,「夫人,下官已與大將軍協商一致,由都護府直接向鄉民借糧,官府襄助。只是,此一議乃夫人所諫,兩族百姓都更信于你,所以,」兩人又對視一眼,「還要請夫人共同襄助。」
珠簾打開,麗人從內廳走了出來。
乍見她的容光,兩名特使都不禁一窒,其中一人手上微微發汗,須知美自是一種力量,能讓人不禁屏息後退,初初自生產之後,比之從前更多出雍容,不怪兩人失態。
初初坐到榻上,柔聲道,「听說兩位大人正在甄選二族的良材?」
「是的,某認為,由二族中有威望的大戶居間緩沖,利于調節官府與百姓間的關系。」
初初問,「可否與我一看?」
特使便將名單奉上。
初初見與吳得力不同的是,名單上烏蠻、白蠻的大族名姓都有,並簡要列明情況,點頭道,「此舉甚善。兩族大戶都有,安撫烏蠻,抬高白蠻,說明皇上不僅是烏蠻的皇上,更是二族共同的皇上。」
「正是。」
初初道,「請二位大人盡快遴選出兩族各一名代表,我與他們共同去現場。」
二人大喜,「大善!」
「還有,」初初嫣然淺笑,「妾還有一策,與二位大人參考。」
「但講。」
「百姓之所以畏懼,乃是由于對以前官府作為的不信任,和對新政的不了解。不如請秀才們將新政寫成上口的兒歌,散到各地,一傳十,十傳百,全境可通。」
二人一點就透,起身揖道,「夫人良策,立當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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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征稅,為借糧,地還你,不再搶。按人口,把糧借,多的退,少的補。今年借,明年還,按約子,很清楚。有困難,共同過,你種地,我衛土。軍民就像魚和水,互幫互助一家親!
簡單易懂的歌謠像是飛鴿一樣穿遍了西南大地,百姓們對上來登記借糧的大兵們說,「我們信聖女大人,所以信你們!」
有小兒扒在門框上吮著大拇指望,「這兵真的不打人麼?」
被一個大兵抱到半空,「小子,你要是太搗蛋了照打!」
小兒一愣,隨即咯咯地笑開,「兵子叔,還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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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陽西下,火龍馬載著兩人奔騰在茫茫蒼野上。
這里的山青連綿,湖水如藍,梟鷹飛翔在前面,不時發出歡快的尖利叫聲。
初初笑道,「這野東西,頂歡快的就屬他了。」
倚靠在男子強壯堅硬的懷里,馬兒逐漸慢下來腳步,她突然揚起臉兒,「將軍在想什麼?」
沈驥緩緩道,「我在想——第一次抱著你騎馬的時候,在華陽山上。」
「我也想到這里。」
「其實……」兩個人一同出聲,沈驥攬緊她的腰,「你先說。」
初初抬起一只胳膊勾下他的脖子,「其實我那時候一直想勾引你,我就在想,如果我把你勾引到了會怎麼樣呢?沈郎,我並不是個好女子。」
綿長的一吻,初初極力保持著仰起頸子取悅對方的姿勢,潤瑩瑩的大眼楮看著他,「你有被我勾引到嗎?」
「有。」沈驥承認,「怎麼以你的聰明,竟是沒有發現嗎?」
初初道,「你抱著我的時候,我覺得是有的。可是你從不主動看我。」將頭埋到他懷中,「將軍,我有此時,已很知足。」
略顯潮熱的風從二人的面上拂過,回憶就像是風一樣,它飛不走,吹不散,無論好的壞的,最終只是輕輕模模你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男人對愛慕自己的女子,多半會憐愛,像唐太宗之徐惠,像本文燕賾之袁繡羅。
但愛情是一場戰斗,不是靠感動而來,不是靠誰恩舍而來,更沒有天生的痴情種就非你不可百般寵溺,愛絕對是贏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