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沖跟林平之二人發足疾奔趕回華山正氣堂,見岳不群正襟危坐,眾師兄弟分列兩旁,就連一向活潑好動的岳靈珊也是面色凝重,便知事情緊急。
只听岳不群說道,「方才收到消息,恆山派遭遇魔教突襲,門下弟子傷亡慘重。我們五岳劍派向來同氣連枝,恆山派有難,華山弟子豈能坐視不管!沖兒,你與德諾帶領眾弟子收拾行裝,明日一早我們便趕赴恆山。」
岳夫人問道,「魔教近年來一直蟄伏不動,與我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如今怎麼會突然突襲恆山一派?師兄,這消息確實可靠嗎?」
岳不群點點頭,「是左盟主親自傳來的消息,不會有錯。我听說這段時間魔教教主東方不敗閉關練功,教務都是由旁人帶管,想是他有心一統武林,養精蓄銳,妄圖一擊即中。」
「若真是這樣,到也說得通。」岳夫人點點頭,不再言語。
岳不群心中隱約卻覺得事出突然,可听聞嵩山派已在途中,又不想左冷禪專美,只得如此。
令狐沖看了林平之,對岳不群說道,「師父,林師弟有傷在身,弟子想還是命他留在華山休息的好。」
林平之本就想借這次機會打探吸星**的下落,听令狐沖這樣一說,連忙解釋道,「師父,弟子每日服用二師兄的丹藥,這傷已經好了大半,請師父準許弟子一起去恆山派與魔教決一死戰!」
岳不群見林平之意志堅決,稱贊道,「平之小小年紀,又有如此決心,很好。」令狐沖擔憂的眼神讓他覺得很不舒服,卻不得不耐心對他解釋,「沖兒,就算讓平之留在華山,他就安全了嗎?別忘了,盯著咱們的不只有嵩山派!江湖中有多少人對闢邪劍譜虎視眈眈?所以,還是讓平之隨我們一起上路,彼此之間還能有個照應。」
令狐沖心悅誠服,「師父思慮周全。」
林平之回到房中,回憶起前世似乎有些片段變得不一樣。他心不在焉收拾行裝,只帶了兩件換洗的衣裳,都是到華山之後置備的,款式老舊,材料粗糙。他自幼錦衣玉食,對穿著打扮極為挑剔,自宮之後更是愛極了繁復華麗裝扮,現在這素淨一身,擱在以前,他是看都不會看一眼的。
正在想著,勞德諾推門進來,見他只收拾出一個小小的包袱,忙說道,「林師弟,此去恆山派路途遙遠,你就帶兩件衣服,怕是不夠。」
「正因如此,才要輕裝簡行。」他嘴上雖這樣說,心中暗自月復誹,岳不群自己要裝偽君子,對這些身外之物不屑一顧,卻要門下弟子都如他一般,實在可恨。
「話雖如此,可你舊傷未愈,理應多加注意才是。」勞德諾將一支瓷瓶交到他手里,囑咐道,「這是本派療傷聖藥,你貼身收好。師父說的對,武林之中覬覦你林家闢邪劍法之人眾多,此去恆山路途遙遠,你千萬多加小心……」
他見林平之眼中似有探究之意,想起那日對他輕薄無禮,若想和從前一般終是不能,心中遺憾頓生。硬著心腸冷聲道,「我也是怕你舊傷復發拖累他人,沒有別的意思,你只管收下便是。這華山中任何一位師兄弟生病受傷,我都是這般照料,並非獨獨對你!」
說完,將那傷藥重重放下,轉身離開。
林平之望著他落寞的身影只覺得悲涼。可想到這人對自己存了別樣心思,又覺得氣憤難平。
第二日一早,華山諸人齊集正氣堂外,隨岳不群及岳夫人奔赴恆山。一路上,岳靈珊除了與母親在一起,便粘在林平之身邊,她天性活潑開朗,幾句話便被逗得哈哈大笑,很快便忘了與林平之之間的不快。令狐沖見林平之與小師妹和好如初,心中竟生出些許酸意來。總想找著機會與他好好說會兒話,可他不是被小師妹叫走,就是有勞德諾在身邊,令狐沖心中煩悶,只得與酒為伴,岳夫人看在眼中,不由失望。
過了幾日行至洛陽境內,雖過了谷雨時節,然家家戶戶遍植牡丹,一時間奼紫嫣紅,群芳競現,岳靈珊只當郊游一般賞玩。正午時分,華山派一行人擇了間食肆正欲用膳,迎面看到一群青衫客,腰懸長劍,足登無耳麻鞋,為首那人正是余滄海!
他一進正堂見岳不群夫婦似乎有些驚訝,「原來是華山派岳掌門。」他雖然對著岳不群說話,一雙眼楮卻在華山派眾弟子中逡巡。
林平之一眼便看見了余滄海,這個前世今生都永遠無法忘卻的仇敵,即使挫骨揚灰,都無法抹去他殘殺林家滿門的罪孽。
勞德諾怕他沖動,急忙按住他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岳不群朗聲道,「余觀主,今天來這洛陽城內,莫不是為了賞花?」
余滄海冷笑,「余某自然比不得岳掌門附庸風雅,喜歡這些拈花惹草的勾當。我青城派不過是應你們五岳劍派左盟主之邀,齊聚恆山除魔衛道。」
人群中,有人目似寒星令他不能忽視。抬眼望去,果真是那林家小子,自那日見識過他林家真正的闢邪劍法,便再也無法讓它從記憶中抹去。對這絕世武功的渴望似乎已成心魔,就連這林家小子看在他的眼里,也已幻化成一本劍譜,只等他去翻閱。
余人彥站在他身後,早在跨進大堂的一剎那間便看到那決絕狠辣的少年,如冰霜般剔透晶瑩,即使在人群之中也無法掩蓋他的奪目光華。他張著嘴,想要叫他的名字,可看到他眼中濃烈的恨意,那聲音便化得苦澀的酒,從口中一直苦到心里。
侯人英在他身旁小聲提醒,「余師弟,你難道忘了羅師兄的仇了嗎?」
余人彥苦笑,怎麼可能忘記呢?師尊長青子因林平之先祖而死,師兄羅人杰又死在林平之手中,可是父親也殺了林家滿門,這筆帳只怕永遠也算不清楚。
听得余滄海說道「除魔衛道」四個字時,林平之忍不住哈哈大笑,那笑聲如夜梟一般尖銳,令人毛骨悚然。
余滄海怒呵一聲,「哪來的臭小子,少在那里裝神弄鬼!」
林平之譏笑道,「這世上還有比余觀主更會裝神弄鬼的人嗎?說什麼除魔衛道……余滄海,你殺我林家一門的時候,也想過這世上還有‘公道’二字?枉你也是一派之主,為了搶奪我林家闢邪劍譜,竟然做出豬狗不如之事,現下竟然還有臉除什麼魔?只怕那魔教之人遇到你余觀主,都要自愧不如!」
華山派眾人自然听說過林家遭青城派滅門之事。現下听林平之這樣說,忍不住議論紛紛。
余滄海惱羞成怒,「好個牙尖嘴利的臭小子!林平之,當日看在岳掌門的面子上留你一條狗條,今天余某便替岳先生好好教訓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為我徒弟人杰報仇!」話音剛落,白光一閃,兩根筷子疾如閃電般飛向林平之雙目,那力道又狠又快,足見下手之狠。
岳靈珊驚叫一聲,眾人待要出手已是不及。
令狐沖站在林平之身邊,自打余滄海進了大堂,便一直注視著他一舉一動。見余滄海出手,立即長袖一揮,將那疾飛而來筷子納入袖中。只是那力道太過霸道,竟將袖子戳出兩個大洞來。令狐沖只覺得手臂又酸又麻,心中暗嘆,這余滄海果真是一派掌門,內力竟如此深厚。
他對林平之道,「平之,也不知道哪來的臭蟲,把我的衣衫都咬破了。」
林平之附和道,「大師兄,這衣衫被髒東西踫過,又酸又臭的,咱們不要也罷!」
余人彥眼見父親對林平之發難,心中憂急不已,生怕父親暴怒之下會傷了他。可見到林平之身邊出手相助那人,不正是在福州城便遇到的令狐沖?見到他臉上憂心沖沖,擔心之情不亞于自己,而林平之卻笑意晏晏,只怕也不是毫無情意。這兩人……山中歲月,朝夕相伴,只怕……
他不願去想。原以為自己閉關苦練武功,只為保心上人一生無憂,誰知道竟成就了旁人。余人彥不由心灰意冷,萬念俱灰。
岳不群朗聲說,「余觀主,你一派掌門,怎能恃強欺負我華山門下弟子,傳將出去,就不怕別人恥笑嗎?」
令狐沖譏笑道,「師父,這世上就是有些人滿口仁義道德,行為舉止卻是卑鄙下流。」
林平之心中暗笑,令狐沖自以為是羞辱了余滄海,卻不知道連岳不群也算在這里頭,只怕姓岳的以後會更加厭惡他了。
余滄海怒道,「令狐沖……你!岳掌門,听聞你以君子劍自居,對門下弟子管教甚是嚴厲,怎麼會允許有人在這里大放厥詞!」
岳不群對令狐沖斥道,「沖兒,這樣沒大沒小的,還不退下?」
令狐沖偷偷對岳靈珊做了個鬼臉,不再說話。
岳不群正色說,「余觀主,你與我徒兒林平之的私人恩怨,今日暫且放下。如今魔教進犯,我等自當合力抗敵。待恆山事畢,我自會為我徒兒主持公道!」
林平之暗自月復誹,岳不群果真虛偽至極,過去自己也是被他這張偽善的面具所欺騙,才會對他尊崇有加,這樣冠冕堂皇的話,可真稱得上光明磊落顧全大局。左冷禪的失敗,就在于他太過驕傲,驕傲到連虛偽掩飾都做不到。旁人只道岳不群人翩翩君子,人皆景仰,其實骨子里的野心不亞于左冷禪。
他心中雖這樣想,嘴上卻畢恭畢敬,「師父所言甚是,弟子定當謹遵教誨,以大局為主。」這番話听到華山派眾師兄弟心中,只覺得這小師弟品性果真與師父一般,難怪私下總有人開玩笑,叫他「小君子劍」。
林平之話音剛落,就听到大堂外有人說,「不光是岳掌門,我也要為我無辜慘死的女兒女婿討個公道!」
作者有話要說︰余人彥一秒鐘變怨婦!!!!!!!!!有點寫崩了,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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