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聚集得遮住了大半個天,早已不見了月亮的蹤影。請使用訪問本站。風也愈加緊密,隱隱地遠處有幾道閃電的光亮,天地間,一場大雨正在醞釀。
李孟堯將水囊重新充滿水,又洗了把臉,抱起身邊撿來的一小捆柴火,看了看天色,趕忙離開了溪邊。只見她小跑著來到一處爬滿藤條的山壁邊,一閃身便不見了蹤影。
風吹動藤條微微擺動,周圍漆黑一片,靜謐無聲。而山壁後,卻別有洞天。
李孟堯回到洞穴里時,地上一堆火燒得正旺,頓時身上便覺得暖和起來。
「你回來啦。」听見動靜,歐陽律淡淡地問。
火光映照的光影里,歐陽律閉著眼靜靜地靠壁坐著,他的墨色長衫因滾落下坡時沾上了不少灰塵,頭發有些凌亂,有幾縷掉落在耳邊,額頭上冒出的汗珠在火光中晶瑩剔透,嘴唇有些發黑,臉色比她出去時還要蒼白。
「你怎麼了?」
李孟堯連忙放下手里的東西,跪坐在他身邊,只見他右手手臂上衣服劃破了一道口子,那被箭擦傷的傷口上,泛著濃濃的黑血。她心下一驚,抬眼瞪著歐陽律怒聲道︰「箭上有毒你怎麼不早說!」
他們倆從山坡上滾落後,無意中發現了這個隱秘的洞穴。因為不知道黑衣人還會不會繼續搜捕他們,兩人決定先躲在這里等天亮再想辦法。她知道歐陽律受了箭傷,但她親眼見到只是擦傷,而歐陽律自己也說沒事,只囑咐她出去找些柴火和水,她哪里知道原來箭上淬了毒。
「我也沒想到這毒這麼厲害。」男子扯起嘴角勉強地笑笑了,睜開眼,卻看到一張白淨清秀的臉,清亮的眼眸里此刻氤氳著微微的怒氣。他微微一愣,瞬間掛起往日的壞笑,道︰「原來你長這般模樣。」
李孟堯沒理他,手直接就上去將他傷口周圍的衣袖撕裂開來,歐陽律頓時眉頭一皺︰「只是看了你的真面目,用不著殺人滅口吧!」
「你活該!」嘴上沒饒他,手上的動作還是輕了不少,「把手抬起來!」
「手臂麻了……」歐陽律輕聲說。
李孟堯手上頓了頓,回身拿來地上的水囊,打開塞子,支起他的手臂,用水在他的傷口上沖洗,然後將嘴唇緩緩湊近,就要幫他吸毒。
然而歐陽律的另一只手突然擋了上來。李孟堯也不知道從哪里升起一股無名火,重重地將他的手打落,厲聲喊道︰「你想死嗎?我已經欠你夠多的了!」
是啊,欠你夠多的了。她清楚自己注定不是能在這里長留的人,出了這里他們就要分道揚鑣了。而也許明天,也許一個月後,說不準哪一天,自己就要回到真正屬于自己的世界。她不想離開這里的時候還有一大堆恩情沒有還,那樣她就要背負一輩子。說她自私也好,無情也罷,換句話說,她就是不願意與這個世界的人產生過多不必要的感情。
看著暴怒的女子眼底泛起的堅定和隱隱淚光,歐陽律嘆了口氣,別過臉去,不再阻止。
李孟堯見狀埋頭觸上他的傷口,用力地吸出一大口血,轉頭吐在一邊,然後再吸,再吐,如此反復。她並不知道這樣到底效果有多大,她在現代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歷,只能細細回想著學過的一點急救知識,況且電視劇里好像也是這麼演的。
等到吸得差不多了,她順手從歐陽律身上撕下一塊長條形的布,正準備扎上他的手臂,歐陽律從自己胸前掏出一個白色的小藥瓶扔給她,聲音有些低啞地說︰「把藥粉灑在上面。」
李孟堯二話不說照做,處理完後,拿起剛才水囊里剩下的水出去漱口了。
當她回來時,卻發現歐陽律頹然倒在地上。她心口一緊,連忙上前,將歐陽律抱起靠在自己身上,邊拍打他的臉,邊不斷地喊他的名字。
他的面色依舊一片蒼白,唇上的顏色已從黑色變成了青色,此時他毫無生氣的狼狽樣,哪里還是她初遇他時意氣風發的風度翩翩。李孟堯鼻子酸酸楚楚,眼眶里漸漸有水汽凝聚,昏迷的歐陽律終于動了動眼皮,幽幽地開口︰「不過小憩一下,用得著這麼用力打我的臉嗎?破相了怎麼辦,本公子還有一堆紅粉知己在等著呢。」
李孟堯忍住快要掉落的眼淚,恨恨地說︰「都什麼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你要是死了,可就別想找我討債了!」
歐陽律虛弱地扯了扯嘴角︰「你這女人真是……狠毒,這麼快就……咒我死。放心吧,本公子福大命大,不會……不會有事的。」
「你別睡過去呀!」看著他似乎馬上又要睡過去的樣子,李孟堯著急地又拍打他的臉,「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嗎?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叫李孟堯。」然後她抓起歐陽律的左手手指,在地上將自己的名字一筆一劃的寫一遍。慶幸的是,不知道是不是這里的時空和原來的世界有所交集,這里所用的字竟然與現代的簡體字相差無異。
「子皿孟,堯舜禹的堯?」歐陽律問。
「嗯嗯!」李孟堯知道這里和她原本的世界一樣,都流傳著堯舜禹等人的故事,所以並不對歐陽律知道這三個人而感到驚訝。
「李,孟,堯……」歐陽律仿佛想把這三個字牢牢地記住,嘴里不斷地默念幾遍,接著問︰「你的頭發……」
「我的頭發很特別是不是?」還沒等歐陽律講完,李孟堯便明白他要問什麼,「我來自一個很遙遠的地方,那里的人並不是都是長頭發,也有很多像我這樣短頭發的。我剛來的時候頭發比現在還要短,才到耳根上方呢。這不有三個多月沒理了嘛,估計不久之後就可以扎起來了。」
「不過也許很快我就可以回去了。爺爺會把我找回去的。那時候就可以去理發店剪頭發了,我從小到大還沒留過長頭發呢。長頭發多麻煩啊,不方便打理,還是短發干淨利索。」
「歐陽律,你在听嗎?」
「嗯。」歐陽律輕微地回應,耳邊是女子絮絮叨叨的說話聲。他突然發現原來她並不是沉默寡言的,真要說起話來連讓人打斷的空隙都沒有。
「都在說我,也說說你吧,歐陽律?」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多了,李孟堯低頭反問歐陽律,卻見他額頭上一層細密的薄汗,眉頭都快皺成一個川字,似乎很痛苦。
李孟堯緊張得模了模他的臉,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渾身冰冷。這才注意到他原本就只穿兩件薄長衫,左手手臂的袖子露著個大口子,李孟堯這個向來怕冷的人不明白他怎麼穿得這麼清爽。
她起身往火堆里加了些柴火,把歐陽律往火堆挪近了些,再從背包里拿出所有能保暖的衣服蓋在他身上,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坐在了他身邊,把他的頭枕在自己的腿上。
空氣里,是他漸漸平緩的細細呼吸聲。
洞穴外面,醞釀了許久的大雨終于在閃電和雷聲的交錯中嘩嘩地下了起來。洞口的藤蔓長得茂密,阻擋了雨氣的進入。柴火靜謐地燒著,偶爾發出嗤嗤的響聲,李孟堯透過藤蔓間細小的縫隙看到外頭的傾盆雨下和時而驟亮的閃電,不由地緊緊握住歐陽律的手,然後不知不覺闔上沉重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