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並不擅長張羅驢車,一群彪形大漢將本就不大的樹底下擁擠不堪。請使用訪問本站。
恰恰那年輕男子的馬車正從李孟堯的馬車和驢車間通過,一只驢子不知突然受了什麼刺激胡亂踢踏,驚起其它驢子的混亂嘶叫,擁向這邊。
駕車的隨從為了躲閃驢子偏了方向,馬車朝李孟堯處歪了過來,正撞上她所在的馬車。
心不在焉的李孟堯只感覺整輛馬車猛地向一側傾倒,猝不及防的她隨之滾到馬車另一側,身子重重地撞上車板。守在馬車外的車夫迅速從變故中反應過來,一手握緊韁繩將馬拉住,另一只手撐著車軸,兩腿頂住車輪,硬是將馬車的傾倒之勢收住。
車里的李孟堯可看不到外面車夫的生猛英勇,她只知道自己剛伸出手想讓自己找到支撐點,馬車迅速地傾倒了回去。來不及調整姿勢的她又隨著馬車撞回另一邊。
「砰」的一聲,七葷八素的李孟堯暈乎乎地爬起身,正靠在車窗口,緊緊挨著的另一輛馬車的車窗簾子剛好被扯在一邊,將車內的人一覽無余地呈現在她面前。
對方也正靠在他自己的車窗口,車內的擺設也被震得有些凌亂,但相比于狼狽的李孟堯,他顯得波瀾不驚多了。
四目相對,撞上他平靜如水的幽黑雙眸,明明是兩波無紋無漾的湖水,李孟堯不由自主地被深深吸引,好似望不到底之處有深埋久遠的璀璨珠玉珍寶等待挖掘。
李孟堯清楚地看到對方眼楮里倒映出自己散落耳畔的幾縷烏絲,在平靜的湖水中閃現熠熠光澤。
奇怪的是這麼混亂的情況下,李孟堯竟沒有听到馬車外的喧鬧聲。
然而疑惑剛起,耳朵便迅速捕捉到空氣中陸續傳來鋒利的金屬劃破流動的氣體的瞬間的撕裂聲。其中一道由遠及近,由小及大,隨著男子身後車板被劈開的鈍錯巨響,亮晃晃的一柄長刀映射著舉刀人猙獰的面目倏然而至。
「小心!」李孟堯下意識地驚呼一聲,一只手不由自主地通過兩輛馬車相接的車窗伸過,一把將男子推向旁邊,堪堪躲過致命的襲擊,目光卻在同時瞥見男子在長刀出現那一刻而驟然緊縮的鳳目呈現的殺機。
那充滿殺機的目光令她一顫,仿佛看見和煦溫暖的微風即將吹過漫山奼紫嫣紅,卻驟然轉變成肆虐無妄的龍卷颶風,將一切勃勃生機戛然掐滅,獨留遍地廢墟。
這樣的眼神,竟然出現在一個如此如月光流水般的男子身上。
而也是這樣的眼神,一個念頭忽閃而過,也許他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幫助。
深深不解的李孟堯狐疑看向他,卻見他神色溫和,仔細地盯著她,見她望向自己,嘴角彎出一弧淺淺的微笑,似是在向自己表達謝意。
剛才的那一瞥,鏡花水月,無影無蹤。
錯覺嗎?
來不及細想什麼,「 」的一聲巨響,他的馬車頂轟然炸開,一個健壯有力的身影大吼著頂著長刀螺旋一般從空中襲擊而來。
男子卻似乎什麼都沒有察覺,氣定神閑地坐著一動不動。
眼看著長刀尖端就要從他頭頂插入,馬車外迅速飛入一股勁風,在李孟堯什麼都還沒有看清楚時,長刀「鏘喨」落地,那彪形大漢已經飛落在地。
正是那男子的隨從從外面的群攻中月兌身,及時擋住了攻擊。
然而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喘息,其他人連看都不看自己飛落在地的同伴一眼,只是一擁而上朝目標中心人物襲來。而這目標中心人物,包括了方才出手幫忙的李孟堯以及不巧也在斗爭中心的程志江的車夫。
兩輛之隔一塊車板的馬車內,一個男子淡然倚坐,一個女子雖不慌亂但微微有焦灼之色。馬車外,男子的隨從和程志江的車夫冷靜地對付刺客。
巨大的變故早已令茶棚老板驚恐地躲藏到桌底下兩股顫顫,唯剩程志江一人獨坐在桌前悠閑地喝著茶,作壁上觀地欣賞著眼前的一切,眼光有意無意地總在那年輕男子和他的隨從身上瞟,似是好整以暇地看他們的反應。
李孟堯皺了皺眉,總感覺從程志江眼神中看到陰謀的精光。只是分神的這一瞬,那男子的隨從已經以一敵百地打落三個行刺之人,她回望過來的時候正見他一個飛旋腿將其中一人的長刀踢落離手。
被踢落的長刀閃著冷冽的寒光,正巧直愣愣地朝李孟堯方向飛來。她迅速地側了側身子,鋒利的刀刃從面前劃過,長刀沒入車板。
誰知就在長刀沒入車板的同一時刻,李孟堯的正對面,另一柄刀尖張著嗜血的血盆大口,驚電雷霆般從車板的夾縫處悄然刺了進來,正對準她的心髒位置。
可恨明明看著那刀尖抵達自己跟前,身體卻像突然被什麼束縛住一般完全動不了,李孟堯臉上的所有顏色仿佛都在剎那間落盡。
被擄時努力地留下線索,被擄後保存體力不行無妄的逃跑舉動,心中隱隱寄希望于向來神通廣大總是能夠知道她所處方位並在危急關頭出現的歐陽律。沒等來救援,或者自己找到機會逃月兌,竟要因為自己多管閑事慘遭牽連。回頭想想,似乎來到這異世後,自己便一直被迫卷入莫名的事端麻煩中。
刀尖已經指在胸前,一截月白色的衣袖剎那間從她脖頸後伸來,骨節分明的手指閃電般抓住自己的肩膀,用力地將她向左邊扯去。
手指透過薄薄的衣料,有微涼氤氳肌膚,伴隨著從手臂上蔓延開來的劇烈的疼痛,心髒有一瞬間的痙攣,緊接著細細密密的針刺感像關押許久的野獸忽然從牢籠里掙月兌出來放肆叫囂,每一下都帶起一陣更加難受的呼吸。
久違不發而快要被遺忘的心絞痛竟意想不到地說來就來。
余光瞅見代替心髒被刀尖劃破的手臂上,鮮艷色彩迅速染紅煙翠色衣裳。
身後有兩根細長的手指靈巧地夾住刀刃,看起來只是稍稍用力,便將刀刃生生斷成兩半,然後反向,留有刀尖的那一半「嗖」地一聲飛向車外,一個欲待上前的彪形大漢頓時定在原地不動,眼楮睜得大大的,脖子上一抹紅線綻開燦爛的血花,繼而如泉水般往血管外涌,流了一地都是。
一股惡心感從胃中直涌上喉嚨口,李孟堯眼前一黑,腦袋重重地撞上車門板。
「姑娘,你還好嗎?」
淡遠醇厚的聲音響在耳際,心神迷糊的李孟堯內心深處猛地震了震,這聲音與不久前在于大川的別院中听到過的那個住在珠玉閣中不停咳嗽的病癆子的聲音無異。而記憶在此時無比清晰起來,並且往更遠處回蕩,那次的熟悉感,原來是與很久之前的某一天從鳳烏客棧門口的馬車中傳出的聲音重合。
原來,換了個時空,世界依舊一樣小,早已幾次與他擦肩。
半夜落難深山雪地的病人,鳳烏客棧掌櫃口中的金主,于大川別院中的貴客,輕車從簡出現在這荒涼之地被人圍攻刺殺。
他,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