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白皙的臉上頓時多了五道辣紅的指痕。請使用訪問本站。
景曉僵在了原地,不可思議地抬頭,望進李孟堯冷漠的眼神里。
那眼神散發著鋒刃的寒氣,料峭而懾人,森涼地打在她的臉色,伴著臉上的疼痛,令她心頭一顫,胸口發緊。那一刻,景曉忽然發現原來眼前的女子並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樣單薄柔弱。
這樣凌厲逼人的她,令莊宜修也驚得呆住,好似從來不認識自己的妹妹一般,覺得她遙遠而陌生。
「這一巴掌,是替你的列祖列宗打的,教訓你這個罔顧國家道義的不肖子孫!」
淡定而理所當然的語氣,令在場的人還未呼出的氣又倒抽了一下。好大的口氣,你禪儀郡主只是先帝封的異姓郡主,憑什麼身份替嘉純公主的列祖列宗打人,公主的列祖列宗可是天成的歷代君王啊!
李孟堯目光咄咄,似一絲也沒察覺周圍人的不淡定,神色自若繼續道︰「這一巴掌,也是為貴妃娘娘打的,告誡你積些口德留點節操!」
節操?節操是什麼東西?眾人愕然,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不明所以。
「這一巴掌,更是為莊府打的。」亙古不變冷冷淡淡的聲音帶著一絲顫動,道︰「莊府先後兩位將軍為國捐軀,先帝憐惜,補償其兒女,卻被爾等小人看成貪圖榮華以人命邀功。」
頓了頓,有一句話,她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
生命何等珍貴,豈是兩個虛位能夠匹敵?她替莊府感到深深地不值!
眼前浮現出夕陽余暉中佝僂的背影,莊府後院里看著秋千的晦暗眼神,園子里獨自擺弄花草的寂寞身影,夜半書房中無奈的嘆息。莊老太爺有著老人家安享晚年的一切物質條件,卻獨獨缺了身旁熱心窩的親人,徒是孤寡老人一個!
皇帝的貴妃如何?定王妃又如何?不若有父有母長伴左右!不若兒孫滿堂承歡膝下!
誰也沒注意到她此時眼角隱隱的水光,只看到她閉了閉眼,顫動著羽翼般的睫毛,深深吸了口氣,垂落身體兩側的手隱忍地握成了拳頭。
隨即,驟然睜開眼,眸光已恢復清明一片。
「先帝給我們榮耀,那是尊重;我們接受這份尊重,並不代表接受這所謂的補償。如若公主覺得用兩條人命而換得天成的一個貴妃之位和一個定王妃之位是大為不劃算的買賣,覺得皇族身份貴重便宜了我們,那麼,好,位子,我們讓出,也請你,把父親和伯父的命,還給我們!」
語氣鏘然,兩手一攤,攤在了景曉的面前,景曉白著臉,有些害怕地往後一縮。
李孟堯臉色平靜,如同在進行著集市商場上普通的討價還價,在場的,卻沒有一人感到滑稽好笑,反是收起了此前對她口出不遜的震驚,取而代之深思的沉默。
莊宜修看著側臉凝重的李孟堯,神色動容。多少年了,人們只羨慕莊府一朝有女變鳳凰,卻看不到這榮耀背後的蒼涼和悲哀。
如果能夠選擇,誰會希望自己的親人戰死沙場,換滿門榮華?
沒想到,她有勇氣把莊府上下埋藏多年的心里話,說了出來。
御花園入口處,有兩道身影靜靜地站立著,凝視著她耍賴般地向景曉攤開手指,凝視著她唇角緊抿的肅然,凝視著昏黃的宮燈打下的淡影落在她眉梢眼角,半明半暗,卻光芒萬丈。
其中一人不動聲色地展開笑容,眼神滿意,心情溫存。
他從來都知道,她的沉默,不是懦怯,只是不爭;她的無意,不是置身事外,只是未觸及底線。
他看上的女人,豈是任人欺凌的小綿羊?她分明就是扮豬吃老虎的大灰狼!
跟著來果然是對的,親眼目睹他家的小花貓伸出利爪反擊敵人可比太和殿的歌舞戲曲好看多了!
而另一人,神色有些晦暗。這邊的爭執一開始,就有小太監往太和殿稟告,他自請前來解決,卻听到她說不稀罕定王妃之位?
這,便是她不斷拒絕和排斥他的原因嗎?她不曾忘懷失去親人的傷痛,可是,那逝去的故人,何嘗不是他心中永遠的痛!
花夫人上前扶住了景曉,小聲呼了聲「公主……」。
景曉這才似回過了神來,意識到自己被李孟堯甩了個耳光,再次伸出手指,顫抖地指著她,氣得牙齒發抖,「你,你竟然敢打我!」
李孟堯抬手輕輕一揮將她的手指打落,不為所動。
「苟利國家生死以,天成能擁有這樣的忠貞烈士,應該感到慶幸而榮耀;擁有此等愛國愛民的大將,也正說明了天成在上位者值得效忠。你這樣的侮辱言語,不僅令我們心寒,也毀了先帝的體恤寬厚,你說,你家祖宗該不該打你?」
不知誰突然輕笑一聲,李孟堯眯了眯眼,不理會是否是有人察覺了她話中暗含的大逆不道,再度開口︰「怎樣?我的提議如何?你不是認為我不配當這個定王妃嗎?太好了,我正愁著不知要怎麼丟開這個身份,你要替你五哥收回嗎?」
說著,李孟堯拔下了頭上的白玉梅花簪,往景曉遞去。
她拔簪時用力過猛,原本就松垮的歪髻順著散落了下來,眾人這才發現她不若一般女子的半截頭發。
「小靜,不要說氣話!」一直以不可思議地表情觀望著李孟堯舉動的莊宜修出聲制止,目光有些擔憂。
作為姐姐,她哪里不曉得自己妹妹對定王的心思,同時也明白她的心病,只是和莊老太爺一樣,看透而不說破罷了。
她這樣的舉動,讓莊宜修以為,這麼多年莊宜靜的心結還未解開,今日一怒之下干脆退了這婚約。
只是,李孟堯的確想退了這婚約,卻不是莊宜修所想的因愛景暄而退。
景曉的臉又白了幾分,盯著面前的白玉梅花簪,哪里敢接?
「禪儀郡主是本王親自向先帝求娶的!」
一把低沉冷肅的嗓音讓李孟堯遞著簪子的手顫了顫,令景曉和花夫人震了震,也令在場的其他人驚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