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剛至朔月一抹淺淺當空如細線天色將明未明莊府燈盞朦朧安靜得只余蟲聲耳語一絲微不可聞動靜就是此時忽而幾欲凝滯空氣里劃出
欣長身影從房中走出悄然地重關上門後靜靜地廊下站定仰首望著夜幕隱約似有晶瑩光芒她眸中一閃隨即她雙手緊了緊背包肩帶邁開堅定步子
露水深重一路無礙仿佛所有人都貪睡深眠直至莊府門口視線里出現恭候已久一道身影
李孟堯腳步只是停滯了一下便宛如未見其人一般徑直就要越過她
「二小姐」穆孜終是將她喊住眼神里波光涌動「保重」
風掠起額前碎發舒爽而愜意李孟堯潔白無瑕面龐上逸出如玉淺笑「我叫李孟堯」
清澈透亮嗓音飄入耳中穆孜忽然愣了愣听著身後大門開啟輕微動靜和遠去腳步聲半晌她轉身盯著早已不見人影溶溶夜色眼神里復雜情緒漸漸消散化作唇角了然笑意
而同時離穆孜不遠處樓欄前莊老太爺喟嘆著低聲囔囔了句「這孩子……」身側徐進目光忽明忽暗地凝視著女子離開方向心底默默地道小孟保重
順利出了莊府李孟堯並非直奔城門而是先去了萬象閣向開門人出示了歐陽律當初給她那塊白玉後她便被領到了後院馬廄那里大紅花听到動靜懶懶地瞥了她一眼傲嬌地發出「哧溜溜」響鼻
李孟堯與它久別重逢當下笑臉盈盈急不可耐地抱住它脖子就是一頓亂模不顧它滿滿嫌棄閃躲
算算差不多是城門開啟時辰李孟堯終于意猶未地停止了對大紅花表達思念蹂躪而大紅花卻已是圓瞪憤恨雙眼無聲地斥責她惡行決定待回到主子身邊一定得狠狠地告這個女人一狀
驅馬出了金印城時天際已露出一線魚肚白李孟堯于晨曦微光中驀然回望這片大陸上繁華帝國皇都眼前一一閃過幾張熟悉面龐心中不免升起一縷不明意味悵然
須臾她斂起心緒輕松撫了撫大紅花腦袋低伏子它耳畔細語呢喃「走給你家主子一個驚喜」
溫山軟水眸子漾過狡黠水波隨即她雙腿一夾馬月復煙塵揚起斯人遠去
「爺郡主出城門了……」就同一時刻定王府荷風苑里景輝悄無聲息地出現景暄身後回稟著等著自家王爺下命令是否要派人將她截回
然而負手而立景暄卻惘若未聞般不為所動只目不轉楮地盯著面前荷花池
艷色頹敗獨留殘葉枯枝一簇簇一團團晦暗七零八落或浮水上或沉于水中一絲不見盛夏里滿池嬌艷晨風拂來水波顫顫後一朵殘荷搖搖晃晃了一會兒忽然折彎了撐著它脆弱枝干終還是難逃落水淒涼命運
「讓鐘來著人將池子清理了吧」
景暄怫然淡淡叮囑了一句便朝外頭走去景輝沒想到他沉默了半晌只說了這麼一句怔了怔忙不迭跟他身後誰知幾步之後景暄停下了腳步再度開口聲音低沉清冽如深潭之水
「算了還是就這麼放著吧」
記憶深處曾有玲瓏女子倚靠這池邊欄桿微仰頷首感受著清風撲面語聲溫軟歡喜明媚︰「鋼筋水泥都市里哪有機會這般悠然地伴著荷香入睡到了秋天還能‘留得枯荷听雨聲’吧」
李孟堯比歐陽律所送嫁隊伍晚了近一天時間啟程計算著送嫁隊伍行進速度相較于自己一人單騎必定要慢她甚至預想到了今夜他們應該抵達真定縣休息而她和大紅花一路疾馳不多作停留遲明早日出之前就能與他匯合
噠噠馬蹄平陽山山道上飛速奔走兩側山壁叢林漆黑夜幕下影影綽綽頗有魑魅魍魎之怖但李孟堯一點兒也沒有注意到這些她只心心念念著眼看就要過了平陽山往後再行個三里就是真定縣了
光想象著自己乍然出現歐陽律面前時他會如何地驚喜她心底就禁不住泛上陣陣愉悅不過隨即她又認為以歐陽律自戀勁保不準早猜到她會尾隨其後這樣自己前去不就正中他下懷嗎
就是她腦中兀自糾結之時胯下大紅花忽而抬高前蹄長嘶一聲似向她警示什麼隨即它一個彎折偏離了方才直行路線下一秒「唰」一聲一道流光堪堪從臂邊貼著擦過
李孟堯頓時臉色大變連頭都來不及回過去看清情況便听再次連連「唰唰」急響無數枚暗器從身後席卷而來所經之處山壁碎石 啪亂響顯然是下了必殺之心
大紅花帶著她騰騰閃躲她則集中全力配合著大紅花以各種姿勢曲折身體兩人初次合作竟默契十足終是逃過了第一輪攻擊
之所以說是第一輪攻擊是因為她壓根還來不及舒口氣黑色利箭已經再次破空而至這一回她看清楚了夜色中七八個黑衣人一人一騎緊跟她後頭個個手中都握著短弓
攻勢密集一招接著一招大紅花被迫帶著李孟堯折入密林處茂密枝葉總算暫時削弱了黑衣人暗器和利箭猛烈攻勢
李孟堯一邊低伏馬背上閃過枝椏亂劃一邊緊張地注意著後頭敵情心下飛速轉動著究竟是誰要對她下此毒手
思忖間白光一閃飛箭厲嘯轉瞬逼至身後只見李孟堯深吸一口氣兩手猛然攥緊韁繩臂上纏了兩圈緊接著左腳緊緊勾住馬蹬整個身體就這樣以詭異姿勢傾倒到了馬背一側
幾乎她剛傾過身體同一時刻張著猙獰大口箭頭距離她腰部僅三寸地方刺風掠過
然而她並沒有立即坐回馬背上果然下一秒第二支和第三支飛箭接連而至比第一支箭還要逼近她幾分尤其是後一支恰好將她小腿處褲腳劃出了一道口子
這樣下去不行她勢單力薄只能勉強騰出精力躲避卻連還手機會都沒有而對方不僅人多還步步緊逼到後她依舊會被逼入死角
心念電轉間她忽然發現眼前開闊不知何時大紅花竟然已經帶著她跑出了密林李孟堯心中剎那間警兆打響
對方是故意逼著大紅花往這里跑
念頭閃過一瞬間似是要印證她想法一般前方朦朧月色下同樣有七八個黑衣人映入眼簾分明就是等著她自投羅網
前有來人後有追兵大紅花長吁一聲即刻停了下來就此時馬上李孟堯只覺一股巨大沖力將她貫穿後肩背如同驟然碎裂一般劇痛無比剎那間她身體便失去控制騰空飛起後「砰」地一聲重重地落塵土里同一時刻一口黏稠鮮血從喉腔內直接噴出
腦袋頓時灌了鉛般沉重恍惚朦朧間她听見大紅花痛苦嘶鳴聲緊隨著「噗」一聲利器入肉鈍聲傳來李孟堯心底猛然「咯 」抬頭時便見大紅花一只腿中箭踉蹌著就要倒下
它原本晶亮眼中仿佛朦了一層瑩瑩淚花卻是灼然地盯著她方向不偏不倚
李孟堯憤恨地偏了偏頭遠遠地領頭一個黑衣人高坐馬上居高臨下地睨著她手上一支箭弓上將弦慢慢拉滿
明明光線昏暗連身影都看不分明可李孟堯卻清晰地感覺到對方眼底那近乎瘋狂憎惡與嫉恨泛著青幽寒氣
對方手一松尖嘯聲攜厲風李孟堯眸中漸漸放大直至後一刻李孟堯黑色瞳仁驟然一縮目光緊緊盯著那人眼楮腦中閃過一個人婉約面容
是她
「歐陽律假如不是因為你母親當初小廟里你還會救我嗎」
她話一出口他身體一瞬間顫了顫屋里霎時陷入一片沉寂沙沙雨聲落彼此心間開出無聲水花
良久他輕嘆出聲一把將她手指握掌心五指牢牢纏上去
然而未及他解釋什麼她霍然掙月兌了他懷抱搶著開口︰「不要現給我答案」
他怔了怔听她繼續道︰「歐陽律我就金印等著你如果南鏡事情結束後你對我一如既往那麼我這里等著你給我答案這期間就當作是給彼此考驗吧」
女子清澈嗓音如午夜曇花幽香靜靜靜謐空氣中流轉他凝視著她挺直著脊背忽然便見她回過頭來嘴角卻是掛一絲鮮紅血跡隨即越涌越多連她肩頭都開始綻出妖冶血花彌漫開來
歐陽律頓時大駭正欲抱住她他猛地從榻上驚醒映入眼簾卻是暗衛擔憂臉
「公子該出發了丞相和孟侍衛等人已經催了幾次」
歐陽律尚未從方才夢境中恍過神來心頭一陣莫名恐慌望了望外頭大盛天光他桃花眼黯了黯
她終究是沒有來
「傳信給月皎讓她照原計劃繼續留金印」半晌他淡淡吩咐道隨後擺了擺衣角眼中精光一閃轉身走了出去「出發吧」
堯堯等我終有一日璀璨芳華我必攜你共度春花秋月夏日冬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