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止戈眉頭皺得越發厲害,這石中魔物不知是個什麼來頭,既有完整神識,保不齊日後要生出不軌心思來。
那物仿佛真有某種厲害神通能看透他心思一般,輕嘆口氣︰「你不放心我才是符合常理,我這里有一道口訣,你學了去,我便再不能對你如何。」
玉止戈還未說話,便有一道玄奧深刻口訣映入識海,他愣了愣,下意識催動了那口訣,空氣中傳來一聲悶哼,只見他手腕上刺青立馬狠狠扭曲起來,晦暗血光乍隱乍現,看上去果真十分痛苦。
「如此——咳咳——你可肯信我?」那聲音斷斷續續,比之方才,已然失了幾分生氣。
玉止戈抿了抿唇,停止催動口訣,撫著手腕問道︰「你、究竟有何目?」
「叫我阿昔吧。」他好受了許多,聲音里便又帶上了笑,「你也瞧見了,如今我不過是寄居這混沌玉中,連個實體也不得。我所求,不過是化形為人,證道長生罷了。我如今雖不堪,卻也有些能幫你地方,你我合作,這長生路方能走得長遠些,不是嗎?」
玉止戈眉頭一動,古井無波心湖立時泛起了些許波瀾。這魔物,竟是有何自己一樣目。自己死而再生,與這魔物牽扯甚大,莫非冥冥之中果真有定數嗎?
人世百余載,玉止戈過得有多麼苦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末法時期哪怕要前進一步都千難萬難,何況他本就是逆修,注定了前路是一條毫無光亮獨行道,若非他有大毅力大恆心,早天劫劈下時就魂飛魄喪、永不超生了。
如今乍然听到有人與自己共鳴,哪怕是個來歷不明魔物,玉止戈心里仍是有些激動。
不自覺地摩挲著手腕,玉止戈思索了很久,想到自己如今一文不名,渾身上下撐死了也就是自己這具肉殼尚可堪一用,至多不過從哪里死過來再死回哪里去罷了,平白多了那麼些日子已經是天道對他饋贈了。
何況修士求長生本就不是容易事兒,不能缺乏勇氣和決意,玉止戈肅容道︰「我答應助你化形,所需何物,代價幾何,你說來听听。」
那聲音歡喜無限,溫柔笑道︰「阿昔所需之物,不過是成千上萬血肉。于道友日後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對玉止戈這般道一境大圓滿之上修士而言,大小玉村之間距離不過是彈指功夫,對于王氏這樣普通人,卻需足足走上半日。
王氏星夜而來,雖只是家中一房小妾母親,常一覺還是不願失了體面和名聲,著人恭恭敬敬地把她請進了府里。
王氏還是頭回上女婿府里,見這宅院修得甚是宏偉漂亮,黑曜石地面光可鑒人,局促得都不知道手腳該往哪里放,見了常一覺是不敢托大,倒頭就拜︰「民婦見過常大老爺。」
常一覺是個雙目炯炯、頷下蓄著一綹短須中年男子,面目方正,氣質不凡,當下便哈哈笑著攙扶起王氏,笑道︰「岳母莫要折煞我,我是燕兒夫君,你只管叫我一聲一覺便是。燕兒已經歇下了,可要我派人把她找來?子棋,還不給夫人奉茶?」
「不用不用。」王氏接過茶碗放到一邊矮桌上,眼咕嚕轉了幾圈,訕笑道,「常老爺,民婦特來是有話跟您說,這個、這個」
常一覺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揮退了左右,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方淡淡道︰「岳母不妨有話直說。」
王氏搓搓手掌,將午後所見玉十五異常一一道來,常一覺細听之下大驚失色,一把摔掉了手里茶杯,聲音顫抖地問道︰「你說可是真?你確信他身上有了不凡修為?」
王氏心中有苦難言,她一個肉眼凡胎普通農家女子,連仙師都不曾見過一個,又哪里辨識得出來這風娘家傻子身上是不是有了修為。她今兒個來確實是為告狀而來,本打算著和女兒提一提好叫她吹吹枕頭風也就是了,只是一見著常一覺又禁不住起了鬼心思,她家男人對那風娘可是從未忘情,若是能將她和那傻子徹底除了不才是以絕後患嗎?
如今騎虎難下,王氏干脆也就破罐破摔,煞有介事道︰「正是,民婦哪里敢騙常老爺。我親眼瞧著他站一道光里落小玉村外,肯定是仙師手段。」
常一覺再不懷疑,眼中爆出精光,長聲大笑起來。他常一覺才是真正長子嫡孫,然而就因為沒有靈根被常老鬼棄之如敝屣,可恨啊可恨,那無才無德常一鳴憑什麼當上常家家主!就憑他那勞什子靈根,如果他也有同樣資質,必然不知比那常一鳴強出多少!
這常家,早就應該是他!
常一覺既然認定了玉止戈手里有宗逆天神物,能把一個毫無靈根普通人變為修士不說,還能大幅度提高修為,心下火熱自不必形容,當即一邊好言好語安頓了王氏,令她不要外傳,一邊找來各房管事聯系衙門、市井組織等處,掘地三尺也要把玉十五這個人找出來。
躲靜室中清修玉止戈渾然不知外界因他而起這一系列變動,如今他正處緊要關頭,丹心境突破即,他十二分精力都凝聚這上面。
從道一境到丹心境可以說是長生路上重要一步,有人終生止步于此,直到壽元用也沒法突破,有人則順利跨過這個境界,從此真正躋身追尋長生一員。玉鬼奪舍失敗卻將一身修為留了這個肉殼中,玉止戈前世雖修為不顯,心境卻極為夯實,遠遠超出這個境界,兩相結合,才能使玉止戈短短數日內有了突破征兆,只不知是天道限制還是他本身靈魂與這肉殼尚未完美結合,那薄薄一層障膜他無論如何就是捅不破。
玉止戈五心朝天盤坐蒲團之上,額上漸漸滲出冷汗,清秀面容也有些扭曲起來,充脹于身體中靈氣遲遲不願成丹,反而互相傾軋撕扯,使他渾身經脈都受損不小,其中滋味兒真是令人痛苦萬分。然而他本性堅韌,咬牙強撐著將體內靈氣收縮成一道利錐模樣,一次又一次沖擊那障膜,一次又一次,他意識即將不清時心中響起一聲脆響,破開了!
玉止戈腦中一清,正要一鼓作氣再行突破,卻發現體內已然靈氣告罄,丹田內一片空蕩。玉止戈萬分不甘,難道他,真如此被天道不容,死過一次也仍是長生無望嗎?
就他牛角尖越鑽越深,即將產生心魔之時,耳中傳來一聲幽然輕嘆,仿佛有人隔著無歲月憐憫垂眸,隱約所見那面目慈悲而美麗,微微抬頭,眼中淒愴,拈花落淚。
一道血色靈力不知從何處涌進身體,那靈力渾厚圓融,似乎無所不容、無所不,能將萬物凝練其中,靈力一路潤澤了他枯萎經脈,汩汩淌進丹田,猶如將一道滾油澆進了火堆,靈力驀然上漲,境界壁障應聲而碎,玉止戈忙掐訣收心,將四散充溢丹田中靈力壓縮到一起。
半個時辰後,玉止戈倏然睜眼,墨黑瞳孔中閃過一抹亮芒,如今他丹田里液態靈氣已無,取而代之是一顆黃豆大小金丹,那丹色上隱有血絲,玉止戈感覺得到,那不是屬于他力量,卻自有一種迥異神秘獨到之處,並沒有什麼危害,也讓他冥冥中仿佛與某些東西產生了些微說不清道不明關聯。
玉止戈調息完畢,眼神復雜地落右手手腕上,他正是與這灰色刺青心神相連,縱然不開口詢問,也知道現阿昔又一次沉睡了。
輕輕摩挲著手腕,玉止戈思緒不禁落到了數個時辰之前。
阿昔話讓他受驚不小,他本以為幫這魔物化形,充其量不過是要些天材地寶、仙根靈草,卻料不到他要,竟是活物血肉。
玉止戈不是個太有道德觀念人,末法時代,每一樣資源都很珍貴,狼多肉少,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為了靈物大打出手,對他而言,流血殺人簡直如家常便飯一般。只是如今所處環境不同,玉止戈是一心要求道,再如從前那般無所顧忌行事,保不齊要惹來各種各樣麻煩。何況阿昔意思也很清楚,他要,並不是一人十人,而是成千上萬,這就由不得玉止戈不頭疼了。畢竟,成千上萬也不過是個虛指,這魔物到底需要多少血肉,誰都說不清楚。
只是,他救了他。長生路上關鍵一步,是這個魔物幫助他踏過。
玉止戈忽然展眉一笑,他如今肉殼清秀無比,膚色潔白,眉眼清靜,不笑時如一尊出塵仙人,一笑起來便滿室生輝、清光激湘,他慢慢割開手臂,任由那刺青貪婪般毫無止境地吮吸。百度搜或,,阿昔刺青中緩緩睜眼,只听那自相見相知以來便不曾有過太多情緒變動少年輕輕地說了一句︰’你助我長生,我為你一一殺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