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修士坊市,天色已然黑透了,赤水之畔豎立起條條彩紗宮絛,一盞盞掛著長綢形狀各異花燈隨風輕晃,遠遠看去彩光點點,如這赤水之畔也盛開了一片繁星墜落濃郁夜色。
「這是百花坊派頭,小師弟初來乍到可能沒听說過,百花坊是赤元城里有名青樓,听說幕後掌櫃是一位手段厲害真嬰女修士,成名于數十年前,有艷冠群芳之姿。」蘭若素邊走邊笑,扁童心和淳于芍一見不遠處那些爭搶著花燈凡人男子便臉上生出不虞尷尬神色來,唯有這位大師姐神情落落,說到那女修士時是絲毫不掩欽佩向往之色,這是個有些與世間禮教相悖女子,眉眼間帶著恣意灑月兌、驕傲飛揚風情,宛若一蓬烈火,引得世間許多人為她回眸。
玉止戈認真地看著她,問道︰「百花坊之中可有別修士?」
蘭若素笑道︰「自是有。宮坊主一手調——教出十二位女弟子,不僅容貌生得好,依次有從丹心境大圓滿至道一境中期修為,只怕縱然是小師弟這樣冷心冷情人見了,也要為她們傾倒。」
玉止戈不答,此時江上忽而傳來金戈一般鼓樂聲,人群轟然朝著那赤水岸邊奔去,眾多青年男子探出身子瞧看,一艘約莫有數十米高、燈火通明畫舫漸漸駛入眼中,畫舫船頭放置著五面龍紋巨鼓,一個挽著雙髻少女俏生生立鼓面上,赤足擊鼓,靈光飛濺,登時引來兩岸瘋狂叫好聲。
這鼓上少女半睜著眼,著一襲大紅金邊裙褲,露出兩截豐潤小臂和筆直小腿,肌膚勝雪,赤著雙足以腳跟為支點旋轉一周,毫不露怯地朝眾人露出一個明艷奪目微笑,腳下鼓聲激越如雷,至陽與至柔所形成鮮明對比使得這名紅衫少女越發動人,也引得周遭人群叫喊騷動得越發厲害。
王夢生見了她,臉上竟也顯出一抹潮紅,激動地雙拳緊握,恨不能沖進人群中一道搖旗吶喊。
淳于芍撇過頭,頗為不甘道︰「不過是一個風塵女子,穿著這樣不知廉恥,只怕身子也干淨不到哪兒去,王師兄——」
「小師妹!」還不待王夢生憤然回眸,蘭若素便大喝一聲,「姑娘家清白也能由你胡亂編排?挽禾姑娘性子貞烈,怎是那些不入流風塵女子能比!」
淳于芍委屈得眼楮都紅了,蘭若素拜陸青塵門下,從小便與她交好,平素對她比親姐都好上三分,今日卻為了一個不知所謂妓子責罵她,一時是氣憤難平,口不擇言道︰「她就是個不要臉婊——子!她就是個千人騎——」
「啪——」
一聲脆響回蕩這個靜默小圈子里,姜子虛緩緩收回正正被打中右手,淳于芍不可置信地看著蘭若素,渾身抖得厲害,心中那些沖上了頭怒意也緩緩冷卻墜落,適才若沒有姜師兄替她擋了這一下,蘭若素巴掌便真會落她臉上,她一貫視作親姐姐般大師姐竟然當真為了一個不知什麼誰要和她動手!
姜子虛將皮肉發紅發燙右手攏進袖中,微微蹙眉,語氣不贊同道︰「大師姐,小師妹不過是性子耿直了些,理應也是為王師兄好,稍許說教兩句也便是了,這打罵實是」
蘭若素眼中劃過一道微不可查青光,冷笑道︰「你以為是我願意罰她,那挽禾姑娘有丹心境中期修為,她方才那些不敬之辭,只怕早叫人家听去了!」
「久聞赤元門蘭仙子大名,今日一見,果真非同凡響,小女拜服!只是既然有人見不慣我,那挽禾便也不再這兒獻丑了。」蘭若素話音剛落,那金戈壯烈鼓聲便乍然停歇,紅衫白膚少女聘婷而立,一雙赤足精致無瑕,嬌柔聲線遠遠傳遞過來,那少女拱著雙手嘻嘻笑著向蘭若素見了個禮,目光淳于芍和姜子虛身上一掃而過,便輕哼一聲跳進了畫舫。
王夢生臉上頓時說不出失望,悻悻然退了回來,李觀花頗為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
那擊鼓少女挽禾中途退場使得兩岸圍觀人群十分悲憤不滿,許多青年男子推推搡搡,拼命向上想要探身進入江中巨大畫舫,前面人躲避不及,人群登時如海潮般涌動起來,局面幾乎是頃刻間便失控了,一時間竟有不少人被推入、或自己跳入奔騰赤水之中,混雜哭聲、罵聲、喊聲連天而起,節日歡樂祥和氣氛蕩然無存!
「救命、救我不游泳」一個青衣書生胡亂揮動著手臂赤水中沉浮,江面被他攪出陣陣漣漪,然而此刻誰也顧不上他,這赤水底下傳聞可是有妖獸,每個人放第一位想要保全,總是自己身家性命。
「呱——吼——」嘈雜紛亂人聲中忽然傳來一道特別聲音,這聲音既如嬰兒啼哭,又有些類似于婦人叱罵,听上去萬分怪異,蘭若素和李觀花卻是倏然變了臉色。
同樣也听清了那個十分不祥聲音,玉止戈眼光驟然生厲,朝著江水方向極目遠眺,然而他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姜子虛卻驀然將他額上白狐狸面具推了下來,抬手將他放岸邊一棵古樹濃密枝椏間,因為看不見,姜子虛聲音就越發顯得清晰明朗,帶著一絲迥異于平常玉石般冷硬潤澤質地︰「阿止這里等我,切記千萬不可離開。」
等玉止戈調整好遮住眼楮面具,能夠看清眼前所發生一切時,赤水上局面已然亂成了一團。
仿佛只是須臾功夫,本來尚算平靜赤水江面便如同一鍋了熱湯。
巨大浪濤從江心而起,如同蛟龍月兌鎖般向著畫舫和岸邊呼嘯席卷而來,數十米高水潮撲打岸邊,來不及逃散圍觀人群紛紛被卷入其中,不時有修士遁光向外飛躥,卻被一浪高似一浪水潮迎頭打下,那不知修建了多少年堤岸被一截截沖毀,越發洶涌狂暴洪水如同一根萬斤重錘,狠狠將這繁盛富庶赤元城,敲成了一地狼藉殘垣。
面對這樣洪水,凡人幾乎是沒有一絲一毫抵抗之力,百花坊數名彩衣女子御駛遁光隱沒水浪里,可能地將落水之人一一拋接上船,時不時拍起巨大浪花讓這項工作變得舉步維艱,然而這些女子卻依然執著堅韌,即使衣衫透濕也絲毫不能減少她們美麗。
「小師妹、扁師妹,你們去襄助百花坊營救凡人!李師弟,你去師門搬救兵!王師弟、姜師弟,我們來擋住此獠!」蘭若素手持她那一把白底紅絲秀美長劍,迅疾速地做下決斷,然後如臨大敵般死死盯住墨黑江面之下。
因為江水澎湃所發出巨響,王夢生又沒有蘭若素那樣高深修為,只得拉著嗓子大喊道︰「師姐,可是古籍所載那能引起洪水化蛇?它這江面之下?」
這個問題顯然已經不需要蘭若素來回答了,他話音未落,江面忽然炸起,爆裂水花之中躥出一條龐然黑影,那黑影仰天發出幾聲怪叫,巨大水潮再度涌來,遮天蓋地地擋住了蘭若素等人視線。
「孽畜!」忽而水霧之中傳出一聲金石相擊巨響,蘭若素那柄秀美白底紅絲長劍狠狠架住一對低落著涎水長牙,眾人這才看清那黑影樣貌,有膽小登時被嚇退了三丈。
古書中所記錄化蛇人首、豺身、蛇尾、鳥翼,發聲則招致大水,然而他們眼前所見這頭化蛇,顯然比古書中描述得要丑陋得多,它通身呈現一種晦暗鐵灰色,肉翅上插著數百根鋼鐵色澤長羽,面目猙獰凶惡幾乎難以用筆力來描述,此刻上面一對獠牙被架住,下面那對便像瘋了一樣地向前拱動咬合著,時不時顯露血紅巨口間還有碎肉飛濺,若非蘭若素非比常人,只怕這會兒也早已嚇暈了過去。
「結陣!」
百花坊畫舫上忽而傳來一聲輕叱,一個抱著琵琶身著白色宮裙女子煢煢站船頂,挽禾從她身後走出,輕盈飛上五面龍紋巨鼓,大喝道︰「十二天香陣,起!」
磅礡鼓聲驟然響徹如雷,紅衫挽禾如同一只身形靈動雀鳥翻飛五面巨鼓之間,她神色鄭重而嚴肅,赤足踏下如利劍劈斬,漣漪般紅色靈光從鼓面擴散而出,赤水仿若被某種力量所安撫,竟然漸漸地平息下來。
隨著這鼓聲響起,蘭若素臉上神情一松,嬌叱一聲,忽而立劍而起,狠狠倒劈那化蛇頭頂處,化蛇吃痛而退,發出一聲嬰兒啼哭般利嘯,轉頭竟是朝著場實力弱姜子虛而去。
蘭若素神情一凝,這凶物,竟有了這樣智慧不成!
「師弟小心!此獠有丹心境後期實力!」
姜子虛連退十步,口中輕喚一聲,袖中陡然竄出數十道青光,那青光如數十道奔襲雷霆,以叫人來不及用眼楮捕捉速度撕裂了空氣,向不遠處襲來化蛇雙眼狠狠刺去。百度搜或,,姜子虛神情冷漠,衣衫被化蛇掀起腥風獵獵吹動,素淨白衣如水,恰似這赤水上開出了一朵搖曳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