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洛雪一臉木然的看著從床上坐起來的人,愣是半晌沒回過神來。她剛還本想等吃過飯再去給他收尸的,只不過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活過來了。誒?這不是說明她制成了無影散的解藥嗎?
「哈哈!我真是太佩服自己了。」北洛雪大笑著道。
她快步走上前去,正準備模模他的脈相,好進一步了解他目前的身體的狀況。只不過她的手剛挨到他,他的目光便驟然變冷,冷冷地甩開北洛雪的手。
「你是誰?」他沉聲道,聲音極具磁性,渾厚低沉。他的臉若被蒙上了一層寒霜,冷得有些僵硬,他一臉防備的看著北洛雪,另一只手已經扶上了腰間掛著的短刀。
北洛雪瞥見他扶刀的動作,握緊了粉拳,銀牙緊咬,忿然說道︰「你什麼意思!我好心救你,你不感激我或是那個什麼以身相許的就算了,現在居然還想殺我。」
「是你救我的?」他沉聲問道,雙眸中那冰冷的寒氣也有漸漸褪去的跡象。
「要不然呢?」北洛雪狠狠地刮了他一眼。
他不語,只是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努力想撐起身體,準備從床上爬起來,卻被北洛雪按了回去。
「你要干嘛?」他的口氣冷淡,且帶著些許薄怒。
「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全身筋脈已斷六處,還中了無影散,不想死,就老實呆著吧!」
听她這麼說,他怔了怔,如鬢飛揚的劍眉擰成一團,抬頭深深了北洛雪一眼,極薄的唇吐出兩個字︰「救我!」
「救你?對不起,我現在心情不好。」
「放肆!你知道我是誰嗎?竟敢這樣跟我說話!」他語氣一轉,變得冷凝起來,周身散發著森寒的冷意。
「誰?」
「軒國軒王爺。」他目光清冷,帶著一抹嘲諷冷冷的看著她
「哦,我不認識。」北洛雪只是淡淡的應了聲,低垂著眉眼,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清茶。一旁的軒澤翼見她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心里的火苗蹭蹭直升,從來沒人敢對他這麼無禮過,「你是誰?為什麼要救我?」
「這里是玄冥谷,我只能告訴你怎麼多。」說完她轉身坐在門口的小木凳上,手執一把蒲扇朝著紅泥小爐輕扇著,完全沒理會在一旁一臉鐵青的軒澤翼。藥的味道彌漫在屋內濃得像絲綢一樣,她小心翼翼地藥汁倒進一只木碗里,送至他跟前。
「不想死就喝了它。」
他怔了半晌,這才接過藥碗,端至唇邊,抿了一小口。隨後他淡淡的開口道︰「等我的傷好了便離開。」
「不行!我這里可不是給你白吃白住,除非……。」
「除非什麼?」
「看你也是個王爺,在這兒住也行,不過你每日得付給我三百兩銀子,藥膳的錢我還要另算,你看怎麼樣?」
這點銀子對于他來說確實算不了什麼,只不過他沒想這個女人居然是一個這麼貪錢的人,他的眸中多了幾分嘲諷,隨後他淡淡說道︰「等我回府後你再來取吧。」
「不行,萬一你到時候賴賬了怎麼辦?還是寫張欠條好了。」北洛雪不顧他瞬間黑下的俊臉,取了紙和筆來,寫好後遞給他道︰「如果覺得沒什麼問題,就簽上你的名字吧。」
他遲遲沒有動筆,北洛雪的余光瞥過他腰間懸掛的那塊玉,說道「你腰上掛著的那塊玉還不錯。」她沉呤了半晌,這才又道︰「要不你把那塊玉給我,你欠我的錢就一筆勾銷了,這樣可好?」
「不行!」軒澤翼板著臉說道,這塊玉可他母後生前留給他的,怎麼可以隨便送人。
「干嘛那麼小氣,不就一塊玉嗎?那給我看看就還你。」北洛雪扯下他腰間的玉佩,把玩在手心,半透明的白玉散發出柔和的光暈,通體細膩,握在手心,濕潤光滑。
軒澤翼在一旁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紅,緊繃著一張俊臉,額際的青筋突突地跳著,像是隨時都會爆裂開來。要不是現在他動不了,不然他一定會掐死這個讓他煩心的女人。
他舉起手正準備把玉佩搶回來,不料扯到原來的傷口,痛的他悶哼了一聲,喉嚨又是一股腥甜涌上來,他冷冷地抹掉唇邊殷紅的血。
洛雪余光瞥見他單衣上沾染的一片駭人的血濕,走上前去,仔細的瞧了瞧,發現他的衣袍已經和傷口粘在一起了。
「月兌衣服!」北洛雪淡淡地說道。
「什麼?」他怔了怔,黑眸中有著淡淡的驚赫。
「別誤會了,我只不過是想幫你處理一下傷口。」
「你不會要我對你負責吧,我對你可沒什麼興趣」他打量著她說道。
北洛雪冷哼了一聲,說道︰「你放心,我對你也不感興趣。」
她解開軒澤翼的衣服,他比例完美的身材展現在北洛雪面前,啊?居然還有八塊月復肌,北洛雪心里有些小小的驚訝,只是臉上沒有過多表情。
軒澤翼見她看了他光著身子,還一副臉不紅心不跳的樣子。不知為何,心中燃起一股無名的火焰,可卻不知如何發泄,難道她這樣看過很多男人?
「會有些疼,你忍著點。」北洛雪輕聲道,形狀好看的月眉輕輕一攏。
北洛雪用剪子剪開衣料,發現殷紅一片的血漬中,還有些許發黑的漬跡,連著布料完全粘在了傷口上,像是第二層肌膚,看來傷口不止裂開過一次。她小心翼翼地撕著幾乎連皮的衣料,每扯一點,都有泛黃的膿液涌出來,有些粘得很緊扯起來很費力。
因為很痛,他臉色慘白,額際有幾滴冷汗正沿著他稜角分明的下顎滑落,他的俊臉糾在了一起,卻始終緊咬著唇,一聲不吭。見他隱忍著,她有些下不了手了。
一副死撐得模樣,她便取來一塊帕巾湊到他的唇邊,「痛的話,就咬著!」
可是軒澤翼像是受到了侮辱,故意別開頭「一點也不痛!」
她的神色極其認真,幽長的睫毛低垂著,淡淡的在眼簾下投下一排陰影,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緒。此時北洛雪和他挨得很近,以至于他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悠悠的薄荷香,這淡淡的香味令人清心凝神,好像能安撫人心,讓他感覺也沒那麼痛。
好在是把衣服扯下來了,連傷口上結的痂也一並被扯了下來,他背上是一大片觸目驚心的傷口。北洛雪打了盆溫水來,擰干了帕子,替他擦拭背上的血跡。最後北洛雪把以往調制好的冰魄血魂膏,涂抹在他背上的傷口上。
她柔軟的小手在他的背上模來模去,弄的軒澤翼都有點心神蕩漾了。涂上後,傷口很快就結痂了。接下來,北洛雪在他手臂上那道深深的刀傷上敷上剛搗碎調好的草藥。
弄好這一切後,她長舒了一口氣,拿了金瘡藥遞給他,道︰「你自己把腿上的傷口也涂上吧。」
「嗯。」他淡淡的應了一聲,神色也稍緩和了些。
次日天未明時,北洛雪就背上小竹簍上山去采藥了,很幸運在山上抓住一只山雞,回去後,把山雞熬了一個上午,最後熬出的湯,看起來湯汁潔白,看上去就很好喝,看來她的廚藝又有所長進了。
北洛雪連喝了幾碗山雞湯後,腦海里才浮現出軒澤翼的影子,于是盛了一碗,給他送去。推開門時,他正在床上靜坐如禪,靜靜的,仿佛是一尊完美的雕像。
他雙眼緊閉著,面白似紙,唇色慘淡。听見開門的聲響,他警惕地睜開雙眼,抬眼瞥見走進屋來的北洛雪,他眸光微閃,隨即他又合上雙眸。
「喂!是雞湯,要喝嗎」見他久久沒作答,北洛雪看了他一眼,舀了一勺湯,喝一大口。
「你這是……。特地進來喝湯給我看?」也許是因為病了,他的眼神也不是很銳利,討厭。
「我在給你證明這湯沒毒。」北洛雪答完,又認真的喝了一口。軒澤翼看著她可愛的模樣,覺得很好笑。
北洛雪匆匆舀了一勺,一邊朝他塞去︰「喝湯吧。」
「你能重新盛一碗給我嗎?這碗你踫過了。」北洛雪強忍住翻腕把湯蓋在他臉上的沖動,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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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冥谷中樹林陰翳,樹木蒼翠欲滴,清溪潺潺,遠處群山環繞,煙霧繚繞,美得恍若是人間仙境。
在玄冥谷淨養了多日,軒澤翼也好了大半了,他掀開被褥從榻上起身,隨手抓了一件衣袍披在身上,他抬眼瞥見桌上擺著的冒著熱氣的東西,定楮一看,竟是一碗濃稠的小米粥,一碟切成片的饅頭,外加一碟小咸菜。這是那個女人準備的?
軒澤翼用湯匙舀了一勺還熱乎著的小米粥送至嘴里里,一股暖意從喉頭滲入心底,一種說不清的柔軟,漸漸包裹住了他的心髒。
用完早膳,他推開門走了出去。屋外,像霧似的雨,像雨似的霧,絲絲縷縷纏綿不斷。一陣涼涼的冷風拂過,他的衣角被吹得翻飛,清逸飄灑。
從側面看他只覺得他的側臉完美無睥,令人生畏,那雙深邃的眸子仿若天邊的星辰,冰冷而遙不可及,他那兩道墨染般長長的劍眉,像兩片大雁的翎羽,斜飛入兩鬢。
軒澤翼抬起頭,只見北洛雪正站在高高的樹上,她長長的墨發在風中輕舞,一身縴塵不染的白衣,她腳下煙雲飄渺,霧靄裊裊,看上去她整個人好像浮在半空中。
北洛雪垂下眼臉瞥見從屋里走出來的人,她足尖輕點,一個縱躍,白衣飛空,飄然若仙,穩穩當當地落在他跟前,她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像極了一只慵懶的貓。
「你怎麼出來了,好多了嗎?」她問道。
他點了點頭,北洛雪在屋外的擺放的小桌前坐了下來,她面前擺著一套茶具,隨後她開始用清晨采集好的朝露煎起茶來,她煮起茶來不同于平時的大大咧咧,動作舉止很是優雅高貴,她熟練地翻轉著手中的茶杯,動作嫻熟靈巧。
「等會送你離開。」她淡淡的說道。手執茶壺往杯里斟著幽香的茶水,茶色碧青如翡翠,映在那一色的茶盞上,綠意嫣然。
軒澤翼站在她面前,長發肆意地飛舞,臉上還是不變的冷冽,幽深的眸子望了她一眼,眸光微微閃爍。他愣了半晌,才接過北洛雪遞給他的茶。抿了一小口,只覺得香氣滿口,真沁心脾,余味無窮。
他喝下去後,過了半晌一陣猛烈的暈眩感襲了上來,意識也開始渙散,使不出勁,最後他只覺得眼前一黑一頭栽了下去。北洛雪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明眸如水,波瀾不興,她端起茶杯悠閑的喝了一小口。當然必須要這樣做,等一會兒送軒澤翼出谷,可不能讓他知道玄冥谷的奧秘。
隨後,她喚了一匹馬來,因為還在下雨,于是她找了一件緋色的斗篷披在身上,她還戴上了斗笠與衣裙同色的面紗將容貌遮住。
把一切打理好,她這才跨上馬背,然後把軒澤翼也拖上了馬背,他睡得很沉,臉上毫無戒備,少了平時帶給人的壓迫感,整張俊臉說不出的安詳迷人。北洛雪握緊韁繩,即刻催馬揚鞭飛奔向前,
竹林中人影晃動,寒夕背靠著一棵墨竹而立,他一襲宛若流水般白衣,于風間纏綿飄逸。就那樣靜靜的站著那兒,仿若石化了。
「你最終還是會離開對嗎?」他的聲音有些飄渺,淡然的眸光一直直視著遠方,似乎在等待,又仿佛在迷茫。最後他慢慢閉上眼楮,眉峰攏起,帶著些許的迷惑還有幾絲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