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虛弱地看了徐增壽一眼,勉強笑道︰「阿壽,你怎麼也來了,今日不是當值麼?」
徐增壽望著朱棣越發透紅的紗布,憂心忡忡地說道︰「燕王,先別說那麼多話了。♀**********請到s~i~k~u~s~h~u.c~o~m看最新章節******這是我家特制的傷藥,你快試試吧。」說著便從那包得嚴嚴實實的包裹里,掏出了一瓶傷藥。那藥瓶由一整塊玉挖空而成,徐寧接了過來,只覺得溫潤生暖,十分舒服。
「不若叫外面的大夫進來,幫著換一下藥吧?」徐寧遲疑道。她覺得自己與徐增壽都並非專業人員,朱棣的傷口又不穩定,擔心引起其它反應。
「不必了。」朱棣與徐增壽齊聲道。徐寧愕然看著他們。
徐增壽解釋道︰「無非是上藥,這些我可熟練了。小時候常挨打,沒少干上藥這些事。誰也沒我熟練。」徐寧看著他不由自主地生起惡趣味,難道真是老挨朱柚的打?
朱棣艱難地笑了笑,說道︰「只是小傷,不用勞動他們。徐寧,你去讓他們都散了吧。」
徐寧听了眉頭一皺,否決了朱棣的提議︰「現在你的傷完全不穩定,怎麼能讓大夫都散了?」
朱棣還待說話,徐寧阻止了他,吩咐徐增壽快點給朱棣上藥。
很快,徐增壽便小心地揭開了傷口上的紗布。朱棣緊緊抿著嘴,臉色有些難看,顯然傷口的疼痛還沒有完全消除。
隨著紗布的揭去,那血肉模糊的傷口,慢慢展現在空氣中。徐寧張大了眼楮,看得小臉煞白。她發現,那傷口的形狀並非常見的圓鈍形或者撕裂形,反而有些類似于菱形。她想起了朱禮先前說過的話「傷口有些奇怪,血就象熱泉一般。直噴了出來」,想再看得仔細些,朱棣的鮮血卻又慢慢溢了出來。很快便淹過了傷口。
徐增壽眼疾手快,迅速將瓶口對準傷處。猛然抖動幾下,將瓶內的藥粉全都撒了下去,在傷口處象堆了一座小粉山一般。
傷口被粉末壓住,一時之間,鮮血的出口被堵著,流速頓時減緩,慢慢就停了下來。徐寧見這藥粉立刻見效。面上露出了喜色,笑道︰「阿壽,這藥粉好像管用了!」
徐增壽也喜形于色地說道︰「正是!燕王,看來這傷可痊愈了。」
朱棣只覺得傷口處一陣清涼。先前鮮血涌出時的灼熱感被壓了下去,象三伏天飲到了冰沏的井水,舒服極了。便笑道︰「阿壽,看來徐將軍的傷藥,果然是名不虛傳!」
徐增壽有感于朱棣的傷終于可以緩解了。又听得朱棣夸獎,心里十分得意,高興地說道︰「這傷藥可是當年我爹爹常常帶在身上所用,出征時可立過數次大功呢!」
徐寧笑道︰「真是太厲害了。想不到義父還有這樣的好寶貝!」她見朱棣不再流血,便站起身到桌邊拿了干淨的新紗布。要為朱棣包扎。
哪知當她拿著紗布剛回到床前,便見那原本高高堆著的粉末,慢慢陷了下去,仿佛溶化了一般,漸漸透出了鮮紅色!徐寧大驚,慌忙推了推正與朱棣說話的徐增壽,急道︰「阿壽,快看,這藥性擋不住啊,朱棣又出血了!」
「什麼?」徐增壽也慌了,立刻細細查看朱棣的傷口,果然看見那粉末正迅速地被鮮血溶化,漸漸消失無蹤。「怎麼會這樣!」徐增壽焦急地問著,這傷藥一貫靈驗,徐增壽少年時常與人爭斗打架,但凡有破皮流血,謝氏都會拿這傷藥給他敷治,萬試萬靈,而且沒有傷痕留下。可不知為何,今日用在朱棣的傷口上,竟然毫無作用。
朱棣倒不怎麼慌張,囑咐徐寧立刻用紗布將他的傷口處扎緊。他有經驗,有時候扎得緊些,能阻止血流。徐寧猶豫了一下,想起衛生局曾經開過講座,說是流血傷口不宜緊扎,以免血管損壞。
正在她不知所措時,房門砰地一聲,猛地被人打開,朱橚風塵僕僕地闖了進來。
「四哥!」他一下撲到了床前,朱棣那蒼白的臉色映入他的眼簾,令他本來就懸著的心,登時抽緊了。
「這是怎麼回事?」朱橚語音顫抖著問道。朱棣搖了搖頭,還未說話,便听見徐寧緊張地聲音問道︰「吳王,且莫說它事。咱們現在要趕快看看燕王的傷,如何能讓他的傷處不再流血!」
朱橚也看見了那傷口還在不停往外滲血,鮮紅的顏色,刺激了三人的眼楮,也刺痛了三人的心。他馬上從懷里掏出一個紙包,快速打開,頓時,一股濃重的胡椒粉味彌漫了出來。
紙包里面是一撮白色粉末,朱橚將粉末盡數撒在了朱棣的傷口上。先前撒在朱棣傷口處的徐氏傷藥已全部溶化。如今這粉末並不多,一撒上去,便看見星星點點地浮在血水上。朱棣覺得傷口處一陣灼熱,血液涌出的速度似乎有所減緩。
原本以為會被鮮血沖掉的粉末,頑強地漂浮在傷口上,慢慢溶化不見。神奇的是,朱棣的傷口,隨著粉末的溶化,竟然也慢慢停止了流血,片刻之間,便慢慢凝固了。
徐寧與徐增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兩人都忍不住發問︰「這是什麼藥?」
朱橚得意地笑道︰「這是本王新研制的一種傷藥,對止血有奇效!」原來,剛才朱禮匆匆去請吳王過府時,便對他說了朱棣的傷勢,朱橚立刻便想到了他新研制的配方。這才讓朱棣化解了困境,轉危為安。
朱棣的血止住了,大家的心也放到了原處。在心理作用下,都覺得朱棣的臉色好看了一些。朱棣精神似乎也好了些,打趣道︰「阿橚,原來你才是深藏不露的神醫!」
朱橚在朱棣的夸獎下,有些臉紅,不好意思地說道︰「其次,這也不算是本王獨家秘藥,是在雲南姚家的方子上,配伍而來的。♀」
「雲南?!」徐寧听了驚呼一聲。難道是雲南白藥?!不可能呀!雲南白藥是一百多年前才由名醫曲煥章研制而成。怎麼可能幾百年前的大明就出現呢?
「嗯,前些年,本王隨表兄游歷雲南時。機緣巧合救了當地名醫世家姚氏之子。那姚氏心懷感激,便將手中的古方贈于本王。本王在此基礎上加以配制。經過數度嘗試,方制成此方。藥效尚算合意。」
「里面是不是含有草烏?」徐寧記得當年雲南白藥雖然配方絕密,但曾經有美國機構研究過,發現里面有草烏成分,草烏也就是斷腸草,這在社會上掀起了軒然大波,甚至還有人號召要抵制雲南白藥。
對此。徐寧心里很不以為然。雲南白藥的效果,人盡皆知,就算里面含有草烏,但能治病救人便可。何必糾纏其中一味配藥?難道國人不知道中藥里的各味藥都是相輔相成君臣相佐的嗎?何況中藥中,以毒藥入藥的,也不在少數。徐寧倒是覺得,這是國際制藥大鱷,通過國內的代理人。利用社會輿論,在逼迫官府公開絕密的雲南白藥藥方,以便他們獲利。
資本真是窮盡一切手段來獲利。徐寧想起現代的一切,暗暗在心中感嘆。
「啊!徐姑娘如何得知?」朱橚驚道。這個配方里的草烏,是他經過多方試驗。又結合了一些古方里的配伍經驗,才決定加入的。原本以為無人知曉,哪知徐寧竟一口道破。
「……我,我的家鄉有一戶姓曲的人家,他們也會制作這樣神奇的藥粉,療效非常好。里面的配藥便有草烏。所以我隨便問問的。希望吳王莫怪。」徐寧趕忙解釋道。經過這一證實,徐寧知道這藥粉很有可能便是雲南白藥的前身。
想起了雲南白藥一系列的神奇功效,徐寧期待著吳王朱橚這個醫藥狂,能夠繼續下本研制出正宗的雲南白藥,那麼,在這醫療條件並不太好的大明朝,老百姓可以多一些治療的藥物,免除一些病痛。
朱橚很有興趣地繼續追問雲南白藥的配方,但徐寧對此一無所知,連草烏也是看新聞才知道的,對朱橚也就愛莫能助了。
朱橚見問不到什麼,便將目標轉向了朱棣。朱橚雖然志不在權,但他身為皇子,也知道官場險惡。今天這一出暗殺之事,矛頭顯然對準了東宮太子。
朱棣便輕聲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眾人都沉默不語,各懷心事。朱橚臉色不愉,大概也替太子擔憂。徐寧听得那箭速度極快勁道極大,又想起了剛才朱棣的傷口,究竟是什麼形狀。
「事情便是如此。」朱棣輕輕咳了一聲,說道。「如今徐大人應該已派人大肆搜捕刺客,大概還會實行宵禁。你們還是早些回府吧,也免得惹人嫌疑。
朱橚聞言低頭不語。徐增壽一怔,茫然不解道︰「什麼惹人嫌疑?」
徐寧心思電轉,已明白朱棣的意思,便道︰「阿壽,燕王舍身為太子殿下擋箭,這可是大功一件,皇上不日便將就此事封賞燕王。群臣也只會夸贊燕王孝悌無雙,百姓更加佩服燕王的忠勇之志。這聲譽日隆,只怕對太子殿下可不太好。如此一來,東宮幕僚便又要搞什麼分封太奢之類的把戲了。所以,現在還是低調些好,韜光養晦總比風頭浪尖強。」她見朱棣待同胞兄弟朱橚毫不見外,便也不再遮遮掩掩地說話。
徐寧話音剛落,朱棣眼中便露出了贊賞之色。朱橚能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因為朱橚同樣生在帝王家,對這些爭斗的彎彎繞繞心知肚明。徐寧只是個外來者,可卻總是能最快明白他的心思。只是,有時朱棣仍然看不懂,為什麼徐寧常常又傻得如同初入世間一般?
徐增壽听了徐寧的解釋,一楞之下,便又大怒道︰「那般酸儒只會背後使些陰招,他們若敢對燕王不利,咱們便打上門去,也不讓他們好過!」
徐寧抿嘴一笑,說道︰「難道你以為這是江湖草莽呀?不服氣就打上門找人麻煩?阿壽,莫要說你找上門,便是你剛出門,皇上便會給你一道結黨營私的聖旨,連同燕王也被斥責呢!」
徐增壽知道徐寧並非危言聳听,只感一陣頹唐。肩頭一垮,跌坐在椅子中,兩手一攤。無可奈何地說道︰「那麼如何是好?難道看著那班酸儒得寸進尺地欺侮咱們?燕王不知道禮讓了多少回呢!佛祖也有火吧?」
徐寧見徐增壽如此護著朱棣,便笑著說道︰「獅子吼也分時機。如今還不是好時候。你還是听燕王的,好好在大都督府當差,多與同僚親近,多些朋友多條路!也可以長長見識嘛!」
「何況……」徐寧眨眨眼楮,說道,「你若大器有成,成了燕王的助益。日後將那班酸儒治得服服帖帖也未得知呀!」
「噗嗤!」朱棣忍不住笑出聲來,「徐寧,我不知道你還能如此舌綻蓮花!」
「難道我說錯了?」徐寧斜睨了朱棣一眼,理直氣壯地說道。「本來便是如此,眾人拾柴火焰高嘛!」
「呵呵,徐姑娘言之有理。阿壽,你便好好在大都督府當差吧!」朱橚也笑道。他們幾人從小一起長大,也不怎麼計較身份尊卑等級。所以朱橚才坦率地對徐增壽說出看法。
徐增壽見大家都如此眾口一詞。便只得捏著鼻子,少數服從多數了。
徐寧坐得久了,站起身來在室內走了走,忽然促狹地說道︰「你看,大家可都知道避嫌。除了咱們,都沒人來看望燕王殿下。」
朱橚見徐寧打趣朱棣,便笑著為朱棣解圍,說道︰「適才從府里過來,看見府外馬車眾多,想必都是得了信兒的,來探望四哥吧。」
「嗯,我已讓朱禮將他們全都婉拒了。免得將來麻煩,還要徒費口舌。」朱棣淡淡地說道。
就在燕王府的幾位好友在聚首時,黃子澄等人也急匆匆地來到了東宮。
「太子!您沒事吧!」黃子澄心急如火,一踏入東宮大門,便不顧禮儀地高喊了起來。
他一路小跑,終于來到東宮內殿。太子殿下正坐在殿中與一人傾談。那人滿頭白發,聲音溫厚,黃子澄定楮一看,竟然便是前大儒宋濂!
宋濂的地位自然勿庸置疑,當年他在教授太子四書五級時,黃子澄還是一個連功名也沒有的女圭女圭。所以,當他發現殿中的人是宋濂時,立刻吞下了一百分貝的聲音,快步來到朱標身邊,低聲問安。
朱標經過一下午的休息,精神很是健旺,笑著與黃子澄打了個招呼,便邀請他加入傾談。
黃子澄听得竟是朱棣替朱標擋下了致命的一箭,驚得眼楮都瞪得圓溜溜的,只是那滿眼的不相信也明明白白地寫著。
朱標用力點頭道︰「是的,當時若不是四弟撲上來,替孤擋了一擋,只怕這一箭便會要孤的性命了。」他並未胡說。以他現在的體質,他很明白,絕對受不了那追風逐月的一箭。他可不是朱棣那樣的健碩身體。
雖然朱標再一次肯定了朱棣的表現。但黃子澄出于對朱棣的一慣印象,仍然有些將信將疑。他還沒說話,心中忽然又生起了一個念頭,月兌口而出道︰「莫非此事是燕王安排的?」
朱標立刻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黃修撰,燕王今日兄弟情深,不惜替孤擋箭。若是他所安排,何必自討苦處?」
黃子澄尷尬地笑了笑,他也不是沒被斥責過,但當著第三人的面被斥責,這還是第一次。盡管第三人只是朱標的授業啟蒙老師。
「黃修撰,老夫當時也在場,自忖還是有資格說上一句。當時,燕王確是毫無遲疑立刻撲到了太子身上,替太子擋下了一箭。這護衛之功,是不可抹煞的。」宋濂畢竟是個學者,雖然心向著朱標,但也絕不肯出賣風骨,抹黑朱棣。
「是,宋大人說得有理。」黃子澄連忙躬身,不停同意宋濂的看法。宋濂對黃子澄的「想通」心中甚是滿意,很快便與他交談甚歡。
宋濂年事已高,加上今日又遇到了驚險的刺殺一事,精神有些不濟,聊了一會便露出疲憊模樣。朱標于是命人將他送回府去。只剩下黃子澄一人在宮中伴駕。
「太子殿下!」黃子澄郁悶地說道,「適才我只是做個設想,未必便是燕王府安排。但燕王府絕對月兌不了干系。」
「黃修撰,孤知道你一心為孤著想。但孤本非無情之人,燕王從小與孤手足情深,前些日子你讓孤告訴皇上的事,孤已覺得對他不住,如今燕王又奮不顧身地為孤擋箭,你讓孤如何還能相信你的話?」
黃子澄听了,氣急敗壞地說道︰「殿下,您就是心太軟!古今能成大事者莫拘小節!」
「燕王他一貫心狠手辣,若有十足把握,便是射中他自己又如何?始終只是皮肉之傷,養養便好,可以此卻能換得皇上的信任與太子您的真心,何其有利?!」
朱標瞪了他一眼,口氣有些生硬地說道︰「黃修撰,孤從小與燕王相識成長,燕王雖好勇斗狠,但絕非如此辣手之人!你勿再多說了!」說罷便轉身往內殿里面走去。
黃子澄看著朱棣弱不禁風的背影,跺了跺腳,恨恨地說道︰「殿下,不听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
朱標腳下一頓,溫和地聲音飄了過來︰「燕王是孤的兄弟,便是吃虧,也就吃些吧!」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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