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記 第八十八章 患難交

作者 ︰ 小皮瓜

一陣輕風吹過,洋溢出干燥的熱浪,撲在面上,隱約帶著秦淮河水草的腥味。♀

「姐姐,在家里他們雖然不說,但我知道大家都很期望我能出人頭地。」雄文苦惱地拽下了一枝柳條,緊緊攥在手里扭了扭。

「阿文,大家都希望孩子能夠成為參天大樹呢。你爺爺和爹爹也是為了你將來著想。」徐寧柔聲勸導。

雄文苦笑道︰「可是爺爺和爹爹說得總是不同。我也不知道听誰的。」

「爹爹的想法總與爺爺相左,還時常頂撞爺爺。多將幾次,爺爺心里不喜,便少往我家來了。不過,爺爺越發疼愛我了。規定我每日下學,定要往他那吃晚飯,飯後親自檢校我的功課,還教我好多東西。」

「姐姐,我覺得好累。可是又不敢和他們說,有時候,真想逃得遠遠的。」雄文盯著河面無奈地說道。

「阿文,如果覺得累了,就休息休息。別總是將別人的話當聖旨。你的爺爺爹爹雖然一心為你好,但學習之道貴在張馳有道,繃得太緊容易落空的。」徐寧有些同情他。

「喀。」雄文听到聖旨,心中一慌,手中一失勁,登時將柳條擰斷。他慌張地看了徐寧一眼,吶吶道︰「姐姐,我知道了。」

「我有個朋友,也總是這樣逼著自己一刻也不放松,你倆倒是挺象的。不過現在他已經‘改邪過正’啦!」徐寧想起了朱棣,他對待自己也是個狠角色。

「是嗎?他的爺爺和爹爹也這般逼他嗎?」雄文仰頭看著徐寧。

「嗯,不僅他的爹爹逼著他,他的兄弟們也逼著他呢。他可不能輸給兄弟們!」徐寧說道。

雄文听了卻沒有吱聲,眉間憂愁更甚,他呆呆望著柳條,發了一會怔,慢慢說道︰「爺爺也常說,我大哥很聰明也很用功,讓我要以大哥為榜樣。好好上進。」

「是嗎?你大哥叫什麼名字?」徐寧見他發怔,正不知如何是好,听得他此言,便問道。但她心中卻疑惑,古代通常以嫡長為尊,為何雄文家的爺爺卻獨獨鐘愛次孫?

「大哥叫雄英。♀」雄文淡淡地說道。

「那你平時多和你大哥處在一塊,他更年長些,自然知道如何應對親長。」徐寧給雄文出了個主意。

雄文黯然地看著河水在烈日下不斷流淌,悵然地說道︰「大哥已然不在了。若他還在得,自然不會如我這般沒用。總讓爺爺和爹爹失望。」說著便有些哽咽。

徐寧一楞。心中暗道原來如此。難怪雄文被他家管教得如此嚴厲。原來次孫實際上便已是長孫了,日後將撐起一家的門戶。

「阿文,姐姐听人說過,能力有多大。責任便有多大。你這般聰明,日後必是成就大事之人,豈可妄自菲薄?」徐寧望著他,說道,「你爺爺這般管教你,日後便是要你擔當重任。如今便是苦些累些,也值得。」

雄文垂著頭嘆了一口氣,心中自然明白徐寧說得對。但事實對于他卻是這般辛苦。

「這樣吧,阿文。以後你覺得累了,便來找姐姐玩。」徐寧也不知如何勸解,畢竟大家族總得有人承擔起責任。

「姐姐,咱們去玩吧。」雄文甩了甩頭,想將那些憂愁都甩出腦海。

「嗯。走。姐姐帶你去一個好地方。」徐寧笑著拉起雄文的手,一同往前走。

兩人行色匆匆到了一處地方。這里是七里街旁的清水塘。有人家極具商業眼光,在此建了高樓,設為酒鋪。坐在三層高樓上,往前眺望,便將秦淮河的美景一覽無余。這處寶地是徐增壽在大都督府的同事告訴他的,他琢磨徐寧沒有認真逛過秦淮河,便告訴了她,想與她一塊來賞賞風景。沒想到徐寧今日卻自己帶著朋友來了。

「哇!真是太美了!怪不得前人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如此美景,誰能不得而佔之。」登上三樓的雄文,望著眼前碧波蕩漾的秦淮河,不由自主地發出大聲的贊美。

徐寧笑道︰「不錯吧?我也是第一次來,想不到這里竟能將風景一收眼底,真是不錯的地方!」

「姐姐,你看這秦淮河,優雅嫵媚就象一塊流動的玉,讓人好寧靜。♀」阿文看著綠水贊道。

徐寧也看著這如綠色絲帶一般環繞著南京城的秦淮河,微笑著說道︰「嗯,看起來確實優雅呢!它這般靜靜流淌著,可也許河底暗流激進呢!」

雄文听了徐寧的話,楞了一下,喃喃道︰「暗流激進,呵呵,姐姐的話倒有幾分道理。凡事可不能看表面。要用心去體會。」

「嗯,阿文你真聰明,知道不能只看表面。」徐寧笑道。

「是我爺爺教的。他說無論識人識物,不僅不能看它的表面,而且對于自己來說,更加不能讓人清楚地知道你的里子。」

「阿文,你爺爺說得對。以前不是有句老話,見人便說七分話。言多必失的道理,你一定知曉。」

「姐姐,你現在老說我爺爺說得對,先前你還勸我別拿爺爺的話當聖旨!」說到最後一句,他心中打了個突,暗想可別讓爺爺听到了。

「……有錯就有對嘛!你爺爺又不是什麼都錯。」徐寧臉上一紅,尷尬地說道。

「爺爺好像從來就沒有錯過。」雄文想起他的爺爺,臉上露出慕孺之情,看起來雖然他的爺爺對他嚴苛,但他仍然十分敬仰他。徐寧忽然覺得雄文臉上的表情十分熟悉,似乎曾在哪里見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茶來啦!」徐寧正絞盡腦汁回想時,小二便將茶水及茶點端了上來。剛與徐寧爭搶過臭豆腐的雄文,早已愛上了有人上下其手的搶吃行為,很沒有節操地搶先拿起筷子將綠豆糕王夾到了自己碗里。

一天下來,雄文活潑了許多。

「哎哎……齊大少,對不住啦,今日三樓唯一的雅座被人包了,您就……哎,齊少!」樓下傳來一陣喧嘩聲,徐寧听出是剛才領他們上來的掌櫃的聲音。

「本公子倒要看看誰敢搶了本公子的專座。」徐寧听得一陣踢踏聲。有人一邊上樓一邊囂張地大聲說道。掌櫃的聲音則跟著在後面,「齊少,您還是留步吧,您……哎……」隨即听得他似乎被人推了一把。

當齊公子從樓梯口露頭時,徐寧便知道,有麻煩了。因為這個人,她認識。

齊秦剛走上三層樓,便看見一個姑娘與一個少年,面對面坐在窗邊,似乎正在欣賞秦淮河的美景。

「喂。你們倆快滾開。這三樓本少年全包了。」他嚷嚷道。

徐寧淡淡地說道︰「凡事都有先來後到。掌櫃的讓先來的我們佔了座,哪有半點不妥?」

齊秦正要反駁,忽然發現竟是那日在秦淮河被他看中的少女。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齊秦心中大喜。

「這位姑娘。可還記得在下?」齊秦不懷好意地笑著走近。

徐寧見他面露邪笑,知他心術不正,又想到他有幾個家僕,若是真想胡作非為,只怕沒法阻止。畢竟這是在清水塘,人生地不熟,倉促之間也找不到什麼幫手,雄文更只是個二二三歲的小孩子,根本不是齊秦等人的對手。

略加思索之後。徐寧決定還是先行退讓。雖然她的挎包里還有辣椒水,但是如今還有雄文要照顧。若是徐寧一人,機動靈活還可逃跑,但多了一個小孩,只怕便沒有那麼容易了。所以。徐寧當機立斷決定退避三舍。

「既然公子也看中此間,不如讓予公子。」徐寧並不回答齊秦的問題,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那齊秦好不容易再遇徐寧,豈肯放過,便獰笑道︰「怎麼好逼近姑娘!在下又豈非那等獨霸之人。姑娘盡可留下,與本公主說說話,豈不一舉兩得?」

徐寧哪能理會他,拉起雄文就往外走。哪知那齊秦不甘失敗,展開雙手攔住徐寧去路,一把向徐寧胸前抓去,動作甚是下流。徐寧正要拿出辣椒水噴他,哪知雄文動作如風,出手一把擒住了齊秦的手,喝道︰「住手!」

徐寧呆了一下,雄文竟然會武功?齊秦不防備之下被雄文抓了個正著,手腕處傳來一陣疼痛,想起上一回則是被徐寧狠踩了腳背,登時惱羞成怒,大聲招呼家僕們上來圍攻。

雄文雖然有武功,但卻年幼力弱,很快便被他們逼到了窗邊。徐寧拿著辣椒水猛噴齊秦,奈何齊秦這一次很是靈活,幾次都沒有噴中。

「啊!」雄文驚呼,徐寧轉頭一看,心中一陣砰砰亂跳,只見雄文上半身已懸空在外,連忙放了齊秦,跑到窗邊揚手便朝那幾人狂噴辣椒水。那幾名家僕被噴中頓時疼痛,立刻回手去捂眼楮,雄文立時便要翻出三樓掉落樓下。徐寧嚇了一跳,猛撲過去,只來得及抓著雄文的左手,雄文整個人都懸空在三樓窗戶之外。

「哈哈!」齊秦狂笑著走過來,「小娘子,你還是從了我吧。別管這小子了,我帶你快活去!」說著便要來拉徐寧的手。

徐寧奮力拉著雄文的手,不敢放開。听見齊秦的話,憤怒得轉過頭狠狠瞪了他一眼。齊秦還待說話,眼楮一轉,忽然看見徐寧緊緊拽著的那只手上,戴著一串暗紅色的木質珠串。他心頭一驚,想起家中表哥曾說過的話,頓時停住了腳步,想了一會,猛然又轉身,向家僕招了招手,如驚弓之鳥般消失在樓梯口。

徐寧根本沒理會他們,整個人緊緊倚靠在窗台上,憑借著窗台緊緊拉著雄文的手,嘴里大聲呼喊掌櫃上來幫忙。雄文雖然心中驚懼,但仍咬著牙一言未發,也不掙扎,以免增加力道,拉傷徐寧。

很快,在掌櫃和伙計們的幫助下,徐寧將雄文拉上了窗邊,雄文一個翻身躍進了屋子。徐寧見他安然無恙後,全副心神一松,登時坐倒在地上。

那掌櫃的見兩人無事,立刻勸他們快離開,說道那齊秦齊公是秦淮一惡,招惹不得。

雄文皺著眉頭剛想說話,徐寧擺了擺手,謝過掌櫃,稍事休息後便拉著雄文離開了。

「為什麼不讓我說話?」雄文問道。

「阿文,咱們是百姓,這些人的惡事,該由官府來管,而不是咱們伸手。」徐寧說道。

雄文听了徐寧的話,似乎若有所思,但也不再追問了。

兩人回到奇望街時,已近黃昏。

「姐姐,今天我好開心呀!可是晚上要和爺爺一塊吃飯,現在得回家了,真想再多玩一會。」雄文依依不舍地拉著徐寧的手。

徐寧笑著將準備好的幾袋吃食,包括臭豆腐、果汁飲料等,一並交給了雄文,說道︰「阿文,南京城里好玩的地多著呢!姐姐先替你模清位置,以後再帶你一塊玩。」

「嗯!」雄文也笑了,開心地點點頭。

兩人在奇望街路口揮手告別。雄文走了幾步,又轉回頭凝視著徐寧,鄭重地說道。

「姐姐,你救了我一命,來日我許你一個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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