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寧驚愕失色地看著徐妙錦︰「現在?」若換在現代,待嫁新娘隨時外出都沒有絲毫問題,可是如今是明代,徐妙錦臨嫁出門,未免就驚世駭俗。
可是徐寧低估了徐妙錦的決心,她那精致美麗的臉龐上顯出堅定的神色,毫不猶豫地說道︰「是,姐姐。」
徐寧勉強笑道︰「妙錦,你怎麼想著現在上香呢!」
徐妙錦低頭看著手中的絲帕不言語,須臾,才扭捏地說道︰「我想求菩薩指點迷津。」
徐寧听了,臉上不由一抽,她已經知道徐妙錦為什麼這麼想了。這一定是受了謝氏影響。往日,謝氏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常常往廟里上香,求神佛指點。
「姐姐,燕王對我確是情深意重。」徐妙錦怔仲一會,說道,「可是,我真的害怕,不想嫁人。我也知曉,如今聖旨已下,金冊頒發,容不得我不嫁。若是肆意妄為,便會給家里帶來滅門之災。」
徐妙錦面上露出淒然之色,「可是,我又確然害怕。」她雙手掩面,垂下頭,悶悶的聲音從指縫間傳了出來,「姐姐,我該怎麼辦?」
徐寧見到徐妙錦這般無助的模樣,忍不住心疼。她伸出手去握住徐妙錦的手,將它們拉離徐妙錦的臉龐,柔聲說道︰「妙錦,別這樣,會好起來的。」
讓徐妙錦平復了一下心情,徐寧問道︰「告訴姐姐,如今你還喜歡朱棣嗎?」
徐妙錦點點頭,沒有一絲猶疑。雖然心有怨懟,雖然外力阻止,但是。她對朱棣的心卻是沒有變過。徐妙錦低著頭,輕聲說道︰「不瞞姐姐,便是如今這般境況,我對他,仍是一般無二。只是今日……」
徐寧不待她說完,便接過話頭,柔聲說道︰「這便是了。妙錦。世上最幸運的,便是適時遇見一個你喜歡的又喜歡你的人。你與燕王彼此傾心,這已是世間最難得的好事。不必為了日後一些可能或者不可能的事煩惱。好好抓著這已經在手間的幸福,你會過得越來越好的。」
徐妙錦望著徐寧充滿希望的眼楮,听著她誠摯無比的話語,與朱棣之間甜蜜的往事,又慢慢浮上了心頭。徐妙錦不禁有些動搖,自己听從徐輝祖的話,是不是做錯了?
見到徐妙錦臉上露出迷茫的神色。徐寧再一次懇切地說道︰「妙錦,相信姐姐,朱棣雖然不是一個沉迷兒女私情的人,但他一定不會辜負你。「徐寧望著徐妙錦漸漸露出期待的一雙妙目,在心里默默補充一句,他日。朱棣還會讓你成為這大明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徐寧的話無疑十分蠱惑人心,徐妙錦已經心旌動搖,如今。徐寧這仿佛保證般的鼓勵,讓她幾乎不顧一切,想要就這樣好好嫁了。
「姐姐……」
「妙錦!」一聲呼喚打斷了徐妙錦的話,宋氏走了進來。「你大哥擔心你這一早上受了累,讓我來看看。」
「多謝大哥和大嫂。」徐妙錦神色緊張地看著宋氏。徐輝祖反復告誡了她許久,她適才卻幾乎要反悔了,如今見到宋氏,不禁有些心虛。
「你呀,都是一家人,不用這麼客氣。」宋氏笑著說道。她來到徐妙錦前面,好好端詳一番,這才滿意地說道︰「如今你精神尚好。我就放心了。」
徐妙錦溫柔地笑了,指了指錦凳,請宋氏坐下。
宋氏橫了坐在一旁的徐寧一眼,對著徐妙錦說道︰「妙錦,你很快便貴為王妃了,咱們雖然是一家人,可也不能在你面前隨便坐立,沒了規矩。」
徐寧听得這指桑罵槐的話,正要出言反擊,但想到今日徐妙錦本已心情不佳,再在這里與宋氏爭吵,難免讓她為難,使她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于是忍耐了下來,扭頭看向窗外,不理會宋氏。
宋氏見徐寧不搭腔,覺得甚是沒意思,便又對徐妙錦一語雙關地打趣道︰「妙錦啊,今日你可要好好休息。明日便是燕王妃了。日後,你大哥,咱們家里的人,可都要仰仗你扶持呢!」
這話一出口,徐妙錦面色微變,驀然想起徐輝祖說過的話,若她嫁給朱棣,日後家里定會因她而受朱棣連累。一顆芳心本已生出的憧憬,如今頓時如浸入冰水一般,寒透了。
「大嫂說得哪里話,咱們都是一家人,我知道該怎麼做。「徐妙錦正色說道。
「好好,大嫂就知道妙錦你是個好孩子。好了,不擾你了,我這就回去告訴你大哥,說你精神頭十足,讓他別掛心。」宋氏笑著起身離開。
到得別人看不見的樓梯轉角,宋氏這才面皮一松,放下心來。剛才徐輝祖急匆匆找到她,說是剛才前去與人商量時,發現有人跟蹤偷听,擔心事有變化,讓她立刻來徐妙錦這里探听,並催促徐妙錦盡快行事。
宋氏抹了一把汗。幸好來得及時,適才徐妙錦的神情,分明便是打算反悔。徐寧那賊丫頭,就不應該讓她與徐妙錦接觸。這才說了幾番話,徐妙錦便被說得又將動搖。
繡樓之上,徐妙錦一臉歉然地看著徐寧,輕聲道︰「姐姐,大嫂就是這性子,你別惱她。」
徐寧笑了一下,搖了搖頭︰「我才不和她計較。一只狗沖你狂呔,難道你還沖狗大叫不成?」
「噗嗤!」徐妙錦听了忍不住笑出聲來。卻是今日她第一次露出笑意。
徐寧又拉起她的手,柔聲道︰「妙錦,你這般笑笑就對了。別總想著朱棣的錯處,多想想他的好處,你就什麼也不怕了。」
徐妙錦嘆了一口氣,又轉頭望著窗外,一言不發。徐寧想要勸慰,卻又怕出聲擾了她的思緒,只得陪在一旁發呆。
不一會。徐妙錦意怔怔地流下了眼淚。徐寧吃了一驚,慌忙取過繡帕,替她擦去淚珠。
徐寧心疼地說道︰「這是怎麼了?妙錦,別胡思亂想了。過去你與朱棣聚少離多,是因為你並未嫁給她。如今你嫁給他了,呆在他的身邊,每天都能看見他。豈會再分離?更何況,朱棣那麼忙,有你陪著足矣,哪有空看其他女人?別杞人憂天了,相信姐姐!」
「你不明白,姐姐!」徐妙錦只是搖頭,「我真的很害怕。」
一句話未說完,徐妙錦便撲入徐寧懷里,用力抱著徐寧的雙肩。放聲痛哭起來。徐寧手足無措,她兩世為人,從未見過人如此情緒崩潰,慌亂之下,只得輕輕拍著徐妙錦的背,連連說道︰「不哭了。妙錦,不哭了。」
在徐寧反復地輕聲安慰下,徐妙錦的哭聲慢慢低了下來。但仍夾雜著斷斷續續地話語,述說著她對王府生活的恐懼。
徐寧苦笑了一聲,徐妙錦的婚前恐懼癥,真不是一般的嚴重。到了晚上,謝氏過來與徐妙錦交待新婚的一些體己話,若發現她不肯嫁或表現不正常,不知又會生出什麼事端。只有盡快讓徐妙錦恢復正常,好好出嫁,這才是正理。可是,正常的溝通疏導。需要較長時間,只怕一時也沒有明顯效果。
「姐姐,咱們去上香吧。」徐妙錦在徐寧懷里抽抽噎噎地再一次說道。
徐妙錦淚眼婆娑。哀懇之色令人心軟。徐寧心想,如今也只有菩薩這樣的大神,才能讓徐妙錦鎮定心神,好好放心出嫁。于是,便點頭同意了。
「妙錦,我去同義父說一聲,讓他找幾個人送咱們去。」徐寧沒有忘記安全問題。臨近嫁期,可不能出亂子。
「不可!姐姐!千萬不能告訴爹爹。」徐妙錦急忙阻止了徐寧,「若是讓爹爹知道了,斷不會讓咱們出去的。」
徐寧皺眉道︰「可是不告訴爹爹,哪來的護衛?如今你是待嫁之身,很快便是燕王妃了,不知有多少人盯著你。若出些差池,不僅你我,便連義父也會受累。」
徐妙錦咬著下唇,想了一會,說道︰「若咱們喬裝打扮,便沒人發現了。大家都以為我定會呆在家中,不會有人注意我們悄悄出門了。」
徐寧覺得這樣甚是冒險,想了想,便說道︰「就算如此,那麼咱們去哪家寺廟呢?」
「去娘親常常帶我去的靈谷寺。那兒的菩薩很靈驗的。」徐妙錦說道。
「可是靈谷寺距離咱們府可有些路途。若用了家里的車馬,必會被人知曉。若沒有車馬,去靈谷寺又來不及回來用晚膳。今日的晚膳,你卻是不能缺席的。」徐寧說道。
徐妙錦抿著嘴,眼楮一轉,又說道︰「姐姐,可以用你的神行車。我常听玉如說,你騎神行車帶玉妍逛街,來回挺快的。」
徐寧一怔,想不到徐妙錦竟將主意打到了自行車上。要說騎自行車往返,倒是來得及。靈谷寺是南京城里比較大的寺廟,通往寺廟的道路,有信徒認捐,修得很是寬敞平坦,自行車倒也騎得方便。
「姐姐,咱們這就出門吧。」徐妙錦急切地說道。
徐寧了解徐妙錦急于排解情緒的心情,便讓她在繡樓里稍等,自己返回小院去取男裝。
下了繡樓,徐寧沒有直接回小院,而是飛奔去了雜役居住的院子。她抓著一個雜役,問道︰「祝三住在哪里?」
那雜役指了指左手第三間房,說道︰「是那里。不過祝三一早就出門了,現在還沒有回來。」徐寧失望地放開了那雜役。原本還想讓祝三保護她們出門,如今卻撲了個空。
徐寧匆匆回小院里,找出從莫琪那里訂做的另一輛神行車,囑咐玉妍現在騎上去大都督府找徐增壽,讓徐增壽無論如何,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往靈谷寺方向趕來,越快越好。神行車從莫琪那里拿來後,玉妍和馬麗蘇都興高采烈地學會了騎車。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交待停當後,徐寧便取了男裝,奔到繡樓,囑咐徐妙錦換好,然後在後門處會合。徐寧回院換了男裝便推了自己的神行車,從後門載著徐妙錦,往靈谷寺方向馳去。
「妙錦,我不識得路,你認識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