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後,朱棣去見了朱元璋,徐寧卻被馬皇後給請到了坤寧宮。宮里的正殿坐滿了各色皇親國戚。
「四皇嫂!」徐寧隨著宮女才踏入殿門,朱柚便笑著當先走了過來,一把攙住了徐寧的手。
「公主。」徐寧紅著臉應了一聲。嫁給朱棣以來,常有人稱呼她為王妃,以此彰顯她的尊貴身份。但徐寧之前已為徐達義女,成了魏國公府的小姐,周圍人因此早已對她畢恭畢敬,也就沒有太大的異樣感受。如今猛然間听到貴為公主的朱柚,親熱地喊她為皇嫂,這才有些惶恐,自己這一回似乎真的成了皇親國戚。
「還叫公主吶?以後就和四皇兄一般,叫我阿柚吧。」朱柚笑著說道。朱棣與徐妙錦之事,朱柚十分清楚,甚至于還為了徐妙錦與朱棣爭執過。但如今朱棣娶了徐寧已成定局,再提往事便不合時宜,何況,徐寧亦是她的好友,對于徐寧成了她的皇嫂,朱柚並不如何抵觸。
對于突然改口,徐寧還有些羞赧,並沒有立刻適應,細如蚊蚋地叫了一聲︰「阿柚。」
朱柚見她害羞,心中大樂,眼楮一轉,靠近徐寧的肩膀,輕聲地說道︰「四皇嫂,我四皇兄為人夫婿可好?」
這一句,登時將徐寧鬧了個大紅臉,不知如何作答。
「哈哈!」看著徐寧窘迫無比,朱柚笑得前仰後合,「四皇嫂,你也有今日。讓你平日總是捉弄本宮!」
徐寧咬著唇,一張俏臉漲得通紅。馬皇後見兩人似乎說了句悄悄話後,徐寧便羞紅了臉,看她們之間相處得十分融洽,毫無隔閡,心里十分高興。無論如何,族人和睦。對于皇室來說,是最為重要的。
「寧兒,過來。」馬皇後含笑向徐寧招了招手,指了指身邊的位置。讓徐寧過來坐。徐寧快步來到她的面前,行了大禮後,徐寧沒敢與她同坐一張錦榻,只與朱柚一左一右坐在了錦榻前的錦凳上。
馬皇後便招了在座的親族命婦,一一介紹與徐寧認識。徐寧很細心地听著各人的身份,遇有輩份在朱棣之上的,她都站起還禮。馬皇後見了微微點頭,對徐寧的用心頗為贊賞。
坤寧宮里有著婦人的細心與矜持,乾清宮則充滿了男子的直接與豪爽。
「棣兒,成親後。你便是個真正的男人了。」朱元璋用力拍了拍朱棣的肩膀,「要好好保護妻兒,更要為父皇和你大哥守好這大好江山!」
朱棣點了點頭,眼里露出堅定的神色,毫無猶疑地說道︰「父皇。孩兒定不負所托,必傾盡所能,保護咱們大明江山萬年長青。」
朱元璋欣慰地笑了,大聲道︰「好!好!父皇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朱元璋對于朱棣沒有一絲猶豫的表態十分滿意,在他看來,自己的兒子中,能出現朱棣這樣驍勇善戰的軍事天才。完全是他朱元璋天賦異稟的延續。
在朱棣身上,朱元璋看見了自己的影子。一般的吃苦耐勞、聰敏好學、隱忍沉著、愛護手足,能有這樣的藩王藩屏邊境,朱元璋相信,大明江山必能毫不動搖。不得不說,朱元璋的眼光確實毒辣。朱棣不僅沒有令這大明江山風雨飄搖,反而讓它更進一步,踏上了世界文明的巔峰。只是,朱元璋絕沒有想到,這大明江山絕對穩固。但坐江山的人卻不那麼穩固。
宴席開始後,在京的幾位藩王與親王輪流上前恭賀朱棣,美酒一杯接著一杯。今日朱元璋也不阻擋,他知道自己要求朱棣倉促成婚,已有所虧欠,更加不願意在這親族聚會時,壞了大家的興致。
由于朱元璋的「寬宏」,朱棣卻陷入了酒海之中……單是朱橚一人,便讓朱棣喝了不下三杯,更遑論那些親長。說起這些親長,朱棣更是頭痛。若是小輩前來相敬,多少還能推辭一番。可這些身份同樣尊貴的親長,在輩分序列上位于朱棣之前,根本無法推月兌。一晚上不知喝下了多少美酒。
坤寧宮中,成為眾人焦點的徐寧,今晚十分中規中矩。她的想法是,低調低調再低調。自己雖然是新晉王妃,但眼前這些公主命婦,哪一個不是身份尊貴?只有低眉順眼,才能給她們留下個好印象,畢竟,淑女總比女漢紙惹人愛。
徐寧想著自己現在是朱棣的妻子,只要能不出岔子,就算幫了朱棣。于是,飲宴時,她總是先看著朱柚的動作,再觀察其他人,若是一般無二,便學著做了。這一餐飯下來,徐寧的精力全都花在小心翼翼地依樣畫葫蘆上,對于美味佳肴,竟是食不甘味。
這番費心的功夫,雖然讓徐寧在美食中沒有收獲,但卻收獲了一眾親友的贊譽和憐愛。這一晚,徐寧笑得兩邊腮幫子發酸的小媳婦模樣,也終于徹底樹立了燕王妃溫柔賢淑的美名。
從宮里出來,坐上了鳳轎,徐寧才有機會揉一揉兩頰。可回到府里,她才知道,這一晚的麻煩並沒有結束。因為,她看見了朱橚。他扶著滿臉通紅的朱棣,從象輅里鑽了出來,在侍衛的攙扶下,歪歪斜斜的走了過來。
「四皇……皇嫂!大家今晚真高興!」朱橚興奮得大著舌頭說道。
徐寧嘴角抽了抽,嗯,咱老百姓今兒真呀真高興!她見朱棣腳步虛浮,趕忙上前攙住他的左臂,大聲對侍衛說道︰「快把燕王扶進房去。」
朱橚見徐寧已接手照顧朱棣,便說道︰「四皇嫂,這,這一回,可算見著四皇兄的酒量了。真是沒得說!咱們原本說好輪番出戰,哪知竟連醉,醉了五人了!」
徐寧沒奈何地瞅了朱橚一眼,原來這愛當大夫的藩王,竟然還有這小孩心思,為了測試朱棣的酒量,組織了皇親國戚做這小動作。
「好了,吳王,夜已深了。我便不留你了。讓護衛送您回返吧。」徐寧無奈地勸道。看朱橚這模樣,顯然也已醉了。
「回返?嗯,嗯,對了,這是四皇兄的府上!哈哈!」朱橚慢慢地抬起頭看了看牌匾,恍然大悟道。徐寧嘆了口氣,吩咐朱禮,安排人手將朱橚送回府。徐寧見到朱橚的車馬從轉角消失後,便立刻轉身奔進了東院。
朱棣早已飲過醒酒湯,在瑞甜的侍候下,月兌下吉服和鞋襪,躺在了床上,似乎已經睡著了。滿屋盡是酒氣氤氳。徐寧皺了皺眉,將窗戶全都打開,使得空氣對流,酒氣一時散去不少。
這時,幾個徐寧不認識的丫環,端了水盆、巾帕等物魚貫而入徐寧吩咐她們將東西放下便可退下了。瑞甜猶豫了一下,張了張嘴,但終于還是沒說什麼,便退下了。
徐寧將巾帕放在溫水里浸濕,擰干,便坐到床邊,為朱棣擦起了臉。她拿著帕巾沿著朱棣飽滿的額頭細細擦拭。當她撫過朱棣墨黑的劍眉時,忽然產生了一種不真實的充實感,仿佛眼前這個酩酊大醉的男人,真的完全屬于自己。
熱乎乎的巾帕貼著臉很是舒服,朱棣輕輕申吟了一聲,下意識地伸手往臉上模了模。徐寧怕吵醒他,輕手輕腳地快速擦了擦剩下的部分。哪知才一抬手,竟被朱棣捉住了手腕,動彈不得。
「妙錦……」朱棣雙眼未睜,仿佛說夢話一般,嘴里喃喃了一句。
徐寧一怔,被今日飲宴沖淡了的酸澀,再一次慢慢滲開,浸透了她的心。
「唔……」朱棣握著徐寧的手腕,沒再說話,呼吸綿長,竟似乎又睡著了。
徐寧咬著唇,沉默了片刻,輕輕掰開朱棣的手,將自己的手縮了回來。又拉過內床的薄被,蓋在朱棣腰間,這時節雖是初秋,但天氣已轉涼。
起身來到桌邊,徐寧將巾帕洗淨擰干,再一次為朱棣擦了一遍臉頰。隨後又擦淨他的雙手和雙足,這才將薄被拉大了一些,蓋住朱棣的腰與足。
徐寧站在床邊,呆呆地望了一會沉睡的朱棣,許久才怔怔地說道︰「放心吧,你想要的,我一定替你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