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莫名其妙的噩夢
老爸做夢都想有一輛自己的車。♀******請到s*i*k*u*s*h*u.c*o*m看最新章節*****
本來這個願望在我生病前是有望實現的,但是因為高二那個多事之年,我們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所以就一直耽擱著沒買。想起老爸剛才那個喜笑顏開的樣子,我怎麼忍心讓他的心願再次落空?
關上門拉上窗簾打開燈,我仿佛置身于冰藍色海底世界。
屋里擺設如初整潔明亮,很顯然老媽一直有定期打掃。可是少了一個人的溫暖氣息,這里就好像所有海底生物都死光了一樣死寂,死寂得我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聲。
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然後爬到床上捧著,眼楮卻盯著吊燈發呆。這盞長得像蝴蝶蘭一樣的藍色吊燈是冉冉挑的,不僅是吊燈,還有窗簾被褥地毯等等,屋里這一切布置都是冉冉親自挑選的。
她說書上說,天花板采用明快的亮藍,然後從牆面到床再到地板采用逐漸加深的藍色,可以制造出一種穩定感,使人感覺安全和安心,這樣的布置有助于入眠。♀
的確,自從我們的房間被她改造過後,我睡眠質量真的有所提高,很少整夜失眠,噩夢也不再頻繁光顧。
那段日子真的是痛苦與幸福共存,安逸與焦躁共勉。有人呵護的感覺很奇妙,雖然這種感覺並不能減少我內心的痛苦,但卻使我不再懼怕這些痛苦,這些想起來就讓人戰栗顫抖的痛苦。
一切痛苦記憶都是從那個噩夢開始的,那個我做了無數次的噩夢。
大約是十歲的年紀,也就小學二三年級的樣子,每個夜晚,我都會被莫名其妙的噩夢驚醒。
夢里,我可能是在一棟空無一人的高樓上,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里,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走到欄桿邊。然後毫無預兆地,大樓開始倒塌,我就這樣被傾倒的大樓甩到欄桿外的高空,然後猛得墜落在地。♀
也有可能是在一架懸崖邊的吊索橋上,我走在搖搖晃晃的吊橋中間,大霧纏繞的橋索突然斷裂,然後我墜落深崖。亦或者,我騎著我的小腳踏車在平坦大路上,突然間地面開始迅速上升,待我反應過來,我已經在一座陡峭的崖壁上,然後我就連人帶車從高聳如雲的山上墜下……
無論場景怎樣變換,最後的結果都是我從高空墜落,我會在這逼真的讓人窒息的墜落感中尖叫著驚醒,身上每一處毛孔里散發出的冷汗都帶著對死亡深深的恐懼。
我想沒有人比我更能體會到死亡的感覺,那麼清晰的駭人的恐怖到讓人崩潰的感覺,這種感覺,對于一個孩子來說實在是太可怕了。
每一次除了自己,我還會驚醒睡在一旁的冉冉。
她會坐起來拍拍我的背,然後下床去給我到一杯熱水,拿來毛巾給我擦汗,然後我會在冉冉的安撫中再度入睡。這樣的場景幾乎每個晚上都會上演,有時候甚至一個晚上我會被嚇醒幾次,我常常不敢合眼,漸漸地,我變得懼怕夜晚。
而冉冉總是會在我不肯入睡的時候陪我說話,給我講故事。雖然她只比我大兩歲,卻比我懂事得多,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她在照顧我,而她肚子里的故事則比《一千零一夜》還多。
那時候我們都還小,誰都不知道這噩夢意味著什麼。
我就這樣在冉冉的故事和噩夢里徘徊著,但這種墜落的噩夢一直如影隨形,我已經熟悉里面的每一處景象每一個情節。
甚至很多次在夢里,我站在吊橋上拼命對自己說,快跑快跑,橋馬上就要塌了,可是我的腳卻像灌了鉛一樣,無論怎麼努力都紋絲不動。
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橋索斷裂,甚至在我墜入深淵的時候,我還在不斷提醒自己,這只是個夢,這不是真的,不要害怕。可還是無法阻止懼怕感像圍牆一樣禁錮自己。
可能是當冉冉講了一千零一個夜晚的故事以後吧,我的噩夢並沒有放過我,我開始整晚整晚的睡不著,性格漸漸變得孤僻起來,情緒也越來越壞。
那時候我剛好上初中,我幾乎不和同學們說話,經常自己一個人坐在教室的小角落里,然後看著窗外投進來的斑駁樹影發呆。
同學們都以為我是孤芳自賞,其實我對任何人都沒有敵意,我只是覺得心里太難過了,不知道怎麼跟他們表達我的痛苦。只有回到家里看到冉冉的笑臉,我的心里才會好過一點,可當噩夢來襲,我只能失眠到天亮。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我對曾經愛吃的零食提不起胃口,喜歡玩的拼圖被扔到一邊,我媽給我買的新衣服也被我塞進垃圾筒……什麼都沒興趣什麼都無所謂什麼都不在乎,再五彩斑斕的事物,在我眼里也單調乏味地像黑白默片。
事實上那些日子里,我的生活就像黑白默片一樣黑得透心,苦得發澀,一片漆黑了無盡頭。
我的成績越來越差,我的脾氣越來越壞,我的心里越來越難過。可是我不敢跟任何人說我的絕望和悲傷,包括冉冉,因為我不想她為我擔心。她是那樣一個陽光明媚的人,而我是她最疼的妹妹,我不想把悲傷絕望的晦暗情緒傳染給她。
每次放學回到家里,我都會盡量裝出一副開開心心的模樣。
實在難過的時候,我會偷偷跑進洗手間里開大水流,然後無聲的大哭一場,哭完後擦干眼淚笑眯眯地跑出來,和冉冉趴在書桌前若無其事地寫作業。
或者在深夜里悄悄爬起來站在陽台邊,一邊讓眼淚肆意流淌一邊專心地數星星,這樣我會比較不那麼難過,也不用去想,今晚是從懸崖還是從高樓上摔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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