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策 第35章 番外

作者 ︰ 雩我風霖

第35章番外

我蜷縮著手腕,袖中,緊緊的握著那一把令我陌生彷徨的匕首。

它的冷漠,它的寒涼,此刻是那麼的貼切,毫無距離的依偎著我的肌膚。我不知道它此刻是否會同我一樣的焦躁,或者說——期待。我用眼角每時每刻的打量著四周那些歡聲笑語,還好,我混在滾滾的人流之中,根本就不惹人注意。盡管如此,我卻放不下心來,雖然這是我希望看到的場面。四周的千千萬萬的笑顏,不知道我的笑容是否被襯托的泄露出來我的心虛或者說是虛偽的僵直。值得慶幸,起碼……我安然的走到了現在。

今天是皇歷四月二十日,在我一生的記憶之中,每一年這一天,是庸庸碌碌,非節不慶。是習慣的日子,平平靜靜。

當然,除了這個年頭___日月皇朝貞瑞三年。

我是在皇朝的帝都朔京城,這個九五至尊俯瞰天下的地方。

今年的四月二十,卻是不同于以往的熱鬧,種種的昔往不該有的繁華跡象,使我莫名的心驚肉跳。盡管是滿眼都是清一色的歌舞笙蕭,可是我卻永遠的將這一天的天氣刻骨銘心的記下,特別是那一重重厚重的,陰晦的,猙獰的雲彩,張牙舞爪的堵在上空,取笑著滾滾人潮,卻遲遲的不肯降下一滴的雨水,那麼吝嗇。可是我總覺得,那些雲彩的笑容背後,明明是知道我的秘密的。即使它們不說,

周圍,不知道是多少人,似乎傾盡了整個的朔京城。男女老少,黃發垂髫,或是攜手並肩,或是挎馬乘轎。青冥之下,紛紛攘攘的喧囂我混在其中,一言不發的孤零零的邁著步子,隨著潮流,我知道,他們的目的地,和我是一樣。望著周圍那些拖家帶口,那些酒朋師侶,我的眼中多多少少的有一股控制不住的慕艷。他們是多麼的安晏……我告誡自己,安慰自己,過了今天,我將和他們一樣。這也是上頭告訴我的話,告訴我們的話。人流中,我不知道還有多少人的目的是和我相同的,有多少人的眼中是和我一樣的充滿了羨慕,以至于期待明天。可惜,我們沒有見個面,我認不出來他們,當然,那是上頭的事情,我根本就不需要去認識,我需要的只是達到目的。這是我的使命。我不知道,我們期待的明天,因為我們,會究竟變成一個什麼樣子,不過,我們知道,總會改變的。

如見要是沒有猜錯,應該是快到中午了吧!忍受了一路的風塵,一路的鬼鬼祟祟,遮遮掩掩,我夾雜在人群之中的不起眼的小隅,在江邊住下了腳步。

不錯,是江邊。

雖然看不見濤濤的洪流,但是,那洶涌的濤聲,以及風中黃土揚塵之中的那些濕潤的味道此刻已經是濃郁。揚起頭顱,向著江的方向望去,一片擠壓的雲彩之下,那個匠人用青石磚覆蓋住黃土並且加以雕琢並且裝飾的丘台的上半部分遠遠的出現在了我的視野之中,不算太大,上面的人,上面物,我都看不清楚。只是遠遠的望見丘台之上,插滿了飄揚的旗幡,顫顫巍巍的在風中顫抖,整個土丘此刻猶如一個巨大的香爐,上面燃著那些用蠶的生命繡成的錦煙。♀

那就是祭壇,在這江邊。

祭江,是九千歲的意思,但是卻是君上的命令。

九千歲,我不知道他是何須人也,我只知道,連我的上頭都畏懼他。

正如如今這一場沒有任何理由的祭祀,非節,非災,非祥,非瑞。可是他說要祭江,卻也是沒有人敢去阻攔他。包括那個窩囊的君上。盡管一切都是那麼的蹊蹺。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這兩個人會決定來祭江。濤濤的江水也不知道。包括那些猙獰的雲。

但是起碼,我是有所猜想的。

畢竟,祭江之中,我們會有所行動,行動就是利用這一次的江祭,利用所有人都在場這一個充分的條件,包括那些錦衣校尉。而我的目的就是殺掉那一個被我們看過無數次畫像了的人,不惜一切代價。如果還活著,就去刺殺所謂的終極……很明顯,這一場祭江的祭品,將是一地的血水__包括我們的,包括要被我們所刺殺的。我們都是棋子,都是祭品。想起來血,我是厭惡的,甚至是想做吐,那些腥葷的鮮紅色的妖艷,卻總是不死不休的纏繞在我的身旁,或是濺在我的身上,或是扎根在我的身上。

三年,從那個君上登基之日起,到現在,一千個晝夜。

我冷笑著,一千個晝夜我在那一個山洞之中不只是忍受了多少的痛苦,終日練習著各種的殺人技巧。也終日面對著下一個將要殺我而會被我殺死的人……起初,我並不想殺人,因為我厭惡那些鮮紅的液體,但是終于,當我的一身傷口,用疼痛的痙攣告訴我,不殺人,便是會有人來殺,殺人便是我的使命。那些準備殺我而被我殺死的人,也是完成他們的使命。這里,沒有善惡之分。更沒有什麼憐憫。

記得三年之前,那個下午,殺死了我平生殺掉的第一個人,一個一樣和我背負著使命的陌生面孔。

……依舊是那一個被習以為常了的噩夢般的的山洞之中。我清楚的記得,一束光從上方塌陷了的縫隙之中探下,將昏暗撕開了一道口子。而光的那一面,是那張面孔。我們互相的對視了一眼,而依舊是不曾說一句話。那時候,無論是我,無論是他,目光都是呆滯的,像是一頭野獸,沒有任何的情感。

我關心的,只是他右手之上的那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這該死的光,將那匕首映得使我的心髒都砰砰的直跳。

上頭告訴我,我們之間,只會有一個人活下去。

我的對手是一個和我一般年紀的男子,他的手里,也是持著一把匕首,站在我的面前。他的臉上表情要比我淡然,他我們不曾說一句話,他用眼神告訴我,要殺掉我,為了他的使命,還有他的性命。

他很堅定!我不知道當時為什麼我手持匕首的手在顫抖,直道他用他的匕首在我的左臂之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血泛著令我最惡心的妖艷紅光帶著劇痛刺醒了我。♀我望著他的眼神,依舊是一副堅定,沒有憐惜,盡管和我無怨無仇。我被那痛,那血所一下子明悟,仇恨並不是殺掉一個人的唯一借口。殺人的目的就是不被人殺掉,而殺掉那些不給我們活路的人,我們才可以更好的去生活下去。不管是誰。哪怕是同歸于盡的人。

那位上頭是我唯一害怕的人。

我沒有見到過他一次的面孔。他的每一次出現,總是隱匿在沒有邊幅的漆黑之中,像是害怕光一樣。他給我留下的唯一的印象,就是冷,無邊無際的冷,在陰暗之中,如同冰錐砭骨一般的冷!

……一如我腦海之中,他的笑聲。

我是恨他的。

我的痛苦,都是他強加與我之身。

曾經,曾經——我可是不光是一次的想用自己手中的那一柄匕首殺掉他,求得太平。

可是……

可是他似乎知道,而告訴我,說即便是我從這里逃出去了,我的父母兄弟,天下人的父母兄弟,都還會生活在鞭影高懸之下。而如果我短暫的忍受痛苦,或者是犧牲自己,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取家人的安晏,還有天下人的安居樂業,他問我,我可否願意?

我不知這是不是算要挾……于統治的要挾。

但是我依舊是毫不猶豫的點點頭。很明顯,這是劃算的。

我不懂什麼是偉大,也不想去要什麼名垂青史,我只求劃算,甘願在歲月的沙漏之中隨著萬千塵埃一同落下年華。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比家人的安晏更加劃算的。

那麼,既然如此,就要听我的安排。上頭警告我:你的任何逆念,都是危險的,說不定,令你,另你的家人,令天下人萬劫不復。

萬劫不復……我額頭之上不慢了冷汗。

我洗然一身,也沒有什麼大的胸懷去憂慮天下人,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的家人。

我曾經問過他,我們,什麼時候才是終結,才是完成使命?

他總是告訴我,當刺殺掉那個終極。

那是要多久。我問。

他冷笑了幾聲,三年,五年,十年,或者是一輩子……

他的冷笑聲,從此成了我的夢靨。每每的從子夜驚醒,我總難以逃月兌一陣惡寒,急促的呼吸聲中,還是會悠悠的回蕩著他的那句話:

三年,五年,十年,或者是——一輩子……

一輩子……

還好,我是幸運的,從第一次在對手尸體之上拔出匕首來後對著那一陣令我厭惡的腥紅色血跡吐了一地的狼藉之後只等了三個年頭。

現在,該是了結的時候了!

我向著那祭台擠過去。人潮比海潮更加的可怕,壓得我喘不動氣來,謾罵之聲尾隨著我向著前方蔓延,有老有少。我努力的讓自己不去听那些滿耳的叫囂。不去看那一張張帶著鄙夷表情的人面。

還好,我此刻帶著人皮面具,那是我三年所學之一。

還好,我帶著面具,沒人認得出我。三年,我已經忘卻了多數的面孔,唯一記得刻骨銘心,便是他……我的獵物。

漸漸的,一陣陣的蕭鼓笙歌飄渺的繚繞過來,委婉唱腔,源頭,是那祭江的祭壇。

唱戲的自然是日月皇朝最好的梨園班子,委婉的唱腔可謂是曲傾天下。尋常之時唱一出戲非百金不得開腔。`不過放眼整個皇朝,我知道,那並不過分。

他們有他們的資本,體現出來驚世駭俗了些罷了。

盡管那曲調是多麼的委婉,多麼悲壯,我也不曾有什麼心思去細細的听。這戲不是我這種身份可以听的了的。

我止住了腳步。

或者說,我是被攔了下來。攔我的,是一個錦衣校尉,攔住我的,是他手里的,明晃晃的刀——和我袖中的匕首一樣寒冷。

我知道,我不可能往前一步了。我已經擠在了人流的前段,前方已經沒有了平民百姓,也不是平民百姓可以出現的地方。我望了一眼,十丈的距離,才是浮屠一般的祭壇。此時,隨著梨園的歌吹一並飄來的,還有一股濃烈的酒氣。似香非香。我嗅了嗅,一股糜爛的味道,久久不去。

酒,是糜爛了的糧食,糧食,是人的根本。

我四處尋找著我的目標,那個在畫像上被我看了千萬遍的人。很快,也很容易,我發現了他的影子,在祭壇上水袖翻滾的另一側,我一眼就認了出來。沒有任何的猶豫。

我興奮起來,我知道自己眼中一定是放著綠光的。

殺掉他,我和我的家人就會有明天。我一遍遍的告訴自己。我的明天,我家人的明天,就是他的血,我的匕首。

我要殺掉的人,赫然是一身絲綢,大紅大紫的顏色,胸前繡著花花綠綠的補服。他端坐在太師椅上,時不時的隨著鼓樂搖頭晃腦,一副陶醉的面相。那個人五官端正,留著長髯,四五十歲的樣子。他的身後,站著兩個青衣男子,健壯的身軀站的筆直。他的四周,還有五六把太師椅,上面也是端坐著什麼高官。

祭壇的北邊,一道龍椅,上面的那個人影看(k n)著茶盞,悶聲的飲著,時不時的瞄幾眼座下的那些梨園子弟。

當她抬起頭來,我看清楚了他的面容,不由得感到一陣驚愕。那個端坐在龍椅之上的人,那臉龐,分明是個女子,年齡並不大。雖然一襲華麗的冕服,卻絲毫的掩不去臉上憔悴的色彩。絕色的面容和冕服之上的繡著的那一團團斑駁的猙獰的龍紋毫不相稱。還是離得太遠,終究看不清她的眼神。不過,瑟瑟江風之下,她消瘦的身軀卻是楚楚可憐,甚至在瑟瑟的顫抖。

看來,那人就是那個剛剛登基了的君上了。

忽然,我莫名的噗哧一聲冷笑︰不過是個女人罷了……

可是這麼會是一位女子呢?自古以來,恐怕都不會有的事情。日月皇朝居然會落到了一個女子登基君上的地步……

君上的身旁,坐著一個年齡較大的男子,可以稱得上是臃腫,一身漆黑的蟒龍袍,陰郁的像是我頭頂之上,欲要壓下來的雲彩。他此刻痛飲著手中青銅酒爵中的瓊漿,看似安晏自在,不過,細細的觀察,我在他的腰間,看到了一柄中等劍的劍柄,還有他緊緊按在劍隔之上的左手。盡管那只左手隱藏在他身前的幾案之下……

他……為什麼會是這般的緊張……

我似乎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那個男子我猜便是所謂的九千歲了。上頭曾經和我說,這個天下的多半,已經被他挾入指尖。這樣一個位呼風喚雨的人,為什麼會如此緊張……

我漸漸的意識到,他可能是知道我們會出現的。

其實,連我們都一直搞不懂,我們究竟是在為誰效命,九千歲?還是君上?上頭也不肯暗示我們。只是強調著所謂的終極。我知道,終極肯定就是九千歲和君上之中的一個,不過,究竟是誰呢?

「誅之與江,以召兆黎!」

那個我詛咒過的石洞,依舊是那個上頭,繁復的重復著這一句滿是殺氣的話。

上頭對我反復的說道這一句︰記住,祭江之日,誰喊出來暗語,剩下的那個人,就是終極!

那個幕後的心機可真是沉厚,這樣做,無非就是怕事情敗露而不引火燒身罷了。

我心中有了些底子,望著龍椅之上的那個女子,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不用說什麼殘酷,世間本來就是這樣,為了一個理由,也會伏尸百萬。都是宿命。

也只是一個理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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