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婿二人的第一次正式會面的氣氛還是不錯的,上次那種說了三句話就變成醫生病患關系的會面顯然不能算是正式會面,這會兒嚴青看丹尼爾,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越看越順眼——這麼魁梧壯實,比那幾戶人家家里的白斬雞強多了。
丹尼爾從小在歐洲長大,他原本骨架本來就不小,因為喜愛極限運動,他的肌肉被鍛煉的十分健碩。一米九二的身高,體重足足有八十七公斤。這樣靛型即使在歐洲也絕對可以歸類到猛男里頭去,更不要說在中國。而他這對一般人而言有些壯碩了靛型卻讓嚴青十分喜愛︰男人麼,就長成該這樣才對!
嚴青這個人,可以說是個矛盾的綜合體。他長了一張斯文俊秀的臉,偏偏是個武夫;他的長相是典型的小白臉長相,卻很不喜歡別的小白臉兒;他千辛萬苦娶了個才女妻子,對妻子十分尊重,把自己的閨女也培養成才女一枚,偏偏這家伙又很不討厭文縐縐的讀書人……說白了,這貨就是個披了張宋玉皮的武夫,覺得女人就要有女人味,比如他的老婆;男人就要有男人樣,比如,丹尼爾這樣兒的。
這會兒,嚴青看著丹尼爾纏著繃帶下勾勒出的胸肌的形狀,再看看他寬闊的肩膀,即使坐在床上也顯得十分高大的身材,心中萬分的滿意,還好還好,這女婿別的不說,起碼外形過關。丹尼爾則被他看的頭皮發麻,這位岳父大人,據說領兵多年都不近,妻子去世後更是完全過上了苦行僧的生活……哦,原諒我胡思亂想,但作為一個成年男人,動不動就成年累月不接近女人,真的不是性向的問題麼?
嚴青並不知道他的一個眼神就讓這位思維方式詭異的女婿胡思亂想到了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去,他微微一笑,坐了下來,輕聲問︰「大郎的傷沒事兒了吧?大娘,你可曾與大郎賠罪?」
丹尼爾認為自己實在沒必要跟一個小女孩計較,便替嚴霜解釋道︰「她已經跟我道歉了,一點小傷,沒關系!」
雖然丹尼爾這樣說了,可嚴霜還是規規矩矩的又跟嚴青解釋了一遍,嚴青嘆了口氣︰「是我的身體不爭氣,讓你們都跟著受拖累。」說完了又問丹尼爾︰「你姓趙?」
丹尼爾點點頭,說︰「我叫趙航。」丹尼爾在法國是跟著繼父的姓氏的,不過的媽媽姓趙,所以中文名字就很自然的跟了媽媽的姓。這個名字丹尼爾很少使用,不過既然他現在身處疑似中國古代的地方,顯然趙航這個名字要比丹尼爾這個名字用起來要方便得多(注1),丹尼爾決定讓自己習慣「趙航」這個名字。
嚴青又問「可有字?」
丹尼爾愣了一下,他對「字」並不算太懂,只得實話實說︰「我沒有字,不過我還有個名字,叫丹尼爾……」
這個發音實在是有些奇怪,嚴青听的不太懂,也念不太好,便笑道︰「還是叫你大郎吧!反正都是一家人了。」
對于一家人這個說法,丹尼爾並不十分贊成,在他眼里,這場婚姻的合法性很成問題。他不過是跟著一群人參加了一個儀式而已,盡管他對中國古代的法律並不熟悉,也明白像自己這樣連個身份都沒有的家伙,是沒辦法參與到一場合法婚姻里去的。更何況他看得出,那位嚴大娘對自己沒什麼興趣,當然他對這個小姑娘也沒什麼興趣,這種明顯罔顧當事人意願的婚姻,丹尼爾認為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當然,他不至于愚蠢到立刻就跟嚴青說出這樣的話,他首先要說的是另一件事情。
「這位大人,我想我必須解釋一下,我並不是這里的人。」丹尼爾,哦,現在是趙航了,他認真的對嚴青說︰「我下面要說的話,您可能會覺得不可思議,但確實是事實,我希望您能相信我。」
嚴青看趙航的神色十分認真,便也把隨便的笑容收了起來,點頭道︰「你說吧!」
趙航斬釘截鐵地說︰「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算是哪里來的……」
嚴青︰「……」
雖然嚴青的眼光透出十二分的不信來,但趙航並不緊張,畢竟他說的都是實話︰「實際上我是在旅行的路上,掉到一口井里,然後眼前一亮,就在半空中了,後來就掉到您的女兒的馬車前了……」
「旅行的路上,掉到口井里,然後就跑到我們這里了?」嚴青把趙航說的話重復了一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年輕男子,雖然他接下來什麼都沒說,可趙航卻十分理解他的心情。
「您是不是覺得,我在胡說八道糊弄人呢?老實說就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現在就像在說鬼話,可是我實在編不出什麼比較像真話的謊言了,只好說實話了,當然這實話比假話還像假的。可是讓我怎麼編個比較像真的謊話呢?說起來大概您的僕人們已經告訴您了,我是從半空中掉下來的,說起來,這個事情本身就是最像假的了吧?」
趙航一口氣說了一大通,說完了便閉上了嘴,再不肯吭聲。該說的他已經說了。至于信不信,那就要看嚴青自己判斷了。嚴青思忖了一會兒,輕聲道︰「若不是大娘親眼所見,我手下的衛士也都看的清清楚楚,一個個說的斬釘截鐵,我是沒法相信憑空里就會掉下來個大活人的!可你現在已經在這里了,就是你說出的來歷再詭異,我也得信了。」
趙航听嚴青這麼說,反倒皺起了眉毛︰「您就這麼信了?您就讓我這麼個莫名其妙的家伙做您的女婿麼?哦,老實說我不介意您反悔的,既然您現在身體不錯,也不用這麼著急的讓您的女兒嫁人了,不是麼?反正我們只是拜了個堂,似乎參加婚禮的也只有家里的僕人,這場婚姻,應該可以作廢的。」
嚴青道︰「信能怎麼樣,不信又能怎麼樣?現在誰都知道你是我家的女婿,如今你又救了我的命——」說到這里嚴青嘆了口氣︰「我本以為自己活不了幾天了,不管我把大娘嫁給誰,我都是不放心的,我家家財不少,可她卻沒有娘家人可以依仗。可現在你給我治好了病,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把救命之恩放在一邊,我招你做上門女婿倒比旁人還好些呢!不管你來歷如何,總歸不是我們這里的人,起碼不像有些人,是沖著我家的家產過來的。你在此處也沒什麼親人,我們一家人相互扶持,倒也不錯。」
嚴青說的比較含蓄,但趙航已經听明白了。他早看出來這家似乎很有錢,有錢,又只有一個女兒,這種情況下一旦父親死了,女兒的生活將非常的成問題。雖然趙航對中國古代的風俗不太熟悉,但是想想古代歐洲諸國的情況,他也知道嚴大娘的不容樂觀。趙航雖然滿身的肌肉,但這並不代表他的腦細胞里也只有肌肉,他心里對當前的情況有了一定的推測,而他的推測基本上是正確的。
對于嚴青來說,即使趙航沒有能夠幫他治病,選擇他做女婿也並非只是因為算命先生的一番話。身處官場多年,就算是武將,也不可能真的這麼好哄。對他而言,給自己的獨生女兒招個上門女婿是極好的選擇,這樣子即使自己真的不在了,女兒也可以最大程度地掌握自己的人生,或許女人作為戶主並不容易,但招一個上門女婿絕對比嫁到別人家安全——當這個女孩子擁有巨額財產的時候。
最大的問題反倒是上門女婿的人選。嚴家有錢,也有權,這樣的家庭不可能隨便招個男人做贅婿,正常情況下應該是比較不錯的人家里沒有主要繼承權的幼子之類。但是嚴家「有權」這個特征是建立在嚴青活著的基礎上,一旦他死了,過去的部下就算想要幫忙,也只能幫幫外頭的事兒,總不好管到人家家里去,這所以有著良好家世的女婿很可能反而成為嚴霜的威脅。這時候趙航出現了,他的來歷詭異,可也正因為如此,他必須完全依靠嚴家。嚴青好歹也領兵多年,就算人死了,過去的下屬同僚也總會對他的女兒照料一二,所以趙航本人是不是能干並不重要。人不壞,長得過得去,就像嚴霜曾說過的那樣,哪里還差他一雙筷子?就這麼養著也無所謂。
嚴青考慮到的東西,趙航也推測出了大半。起先覺得佔了人家便宜的想法被他丟到了犄角旮旯。就當是大家相互幫忙吧!這樣相處起來也自在些。至于婚姻作廢這類的話他也不準備再提了,反正他的這個妻子年紀還小,這位岳父的身體也需要慢慢地恢復,這個時候實在不是提這件事兒的好時機。
就先把這里當作暫時的落腳地吧!趙航這麼盤算著,然後他便開了口︰「嚴大人——」
趙航剛一開口,便被嚴青打斷了︰「大人就大人,這嚴大人是什麼叫法?古里古怪的。直接叫大人也行,跟著大娘叫阿爹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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