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道難 第129章 沈騎都尉

作者 ︰ 須尾俱全

一個身材瘦弱的少年好像已經有了幾分醉意,面se紅紅的,眼神發虛。一片靜默之中,只有他忽然將頭上青玉冠一把扯下來,擲在那小太監身上,含含糊糊地罵道︰「什麼沈騎都尉!沒見我們正喝酒呢——叫他從哪來的……」

話沒說完,就被另一個藍衣公子給拉住了,用一只果子把他沒說完的半句話給堵了回去。

藍衣公子跟那瘦弱少年正是本家的堂兄弟,毫不客氣地低聲斥道︰「你胡呲什麼!也不想想,姓沈的騎都尉,除了那個沈家二少爺還能有誰——!」

瘦弱少年一下子酒就醒了幾分,閉了嘴。而那小太監似乎全沒看見畫舫上發生了什麼事,抱著那頂扔在他身上的青玉冠,只笑道︰「奴婢謝申公子賞!」

藍衣公子這才松了口氣——畢竟是在公主府上,若堂弟喝醉了酒,又教訓了公主娘娘的下人,那鬧得可就尷尬了。這小太監知情識趣,一句話化解了他不少麻煩,當下便又拋了一錠銀子給他,笑問道︰「沈世兄沒有提起是什麼事嗎?」

那一錠銀子入了懷,小太監的神情反倒鄭重起來︰「沈騎都尉今晚本是受邀而來,但半路上因為公事折返而去。方才卻急急地又來了,先是面見了公主娘娘,接著便叫我前來叫各位爺回去。」

畫舫中眾人不由面面相覷。只是听起來畢竟好像是念陽公主的意思,當下靖海候世子便嗤了一聲,帶了些嘲諷道︰「既然沈世兄還等著,我們這就過去罷。」說罷吩咐船夫轉向,跟著那只送酒菜的小舟駛向岸邊。

琴箏絲竹之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沒人說話,湖面被籠罩在一片寂靜之中,只有燭火偶爾發出的 啪聲,和船破開湖bo的輕微水聲。

可能是出什麼事了——這是每個人心上不約而同的想法。

船在岸邊停下來,一群貴公子從一條木棧板上回到了正殿。衛經遠四下望了一望,只見遠遠的湖面上只剩下了一只船——從燈火處看起來,似乎正是顧成卉所處的那一艘,此時也正往岸邊駛來。他心里暗暗嘆了口氣,一抬頭,卻正好迎上了許世嵐含笑的雙眼——衛經遠心下疑huo,仍朝他點了點頭,道︰「我們進去罷。」

進了正殿,立時就能感受到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凝重氣氛。

只見念陽公主倚在主位的扶手上,皺著眉頭,滿臉都是被攪擾了興致之後的不耐煩。英國公夫人、肅親王妃,包括顧老夫人,俱是神se蒼白肅然,偶爾才互相低聲地說上一兩句。

只不過——雖然在座有念陽公主這樣的天潢貴冑、又有肅親王妃這樣的超品命fu——可是整間正殿里的氣勢,隱隱都被坐在右下手的一個黑衣年輕人奪走了,叫人反倒忽視了那些貴人們。

那年輕人氣勢淵沉岳峙,他雖端坐不動,卻好像有風雷在他身上蓄勢待發一般——只要一走進正殿,所有人的目光都會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他身上。

黑衣年輕人像鷹似的目光銳利地在進殿眾人身上掃了一遍,微微蹙起眉毛,沉聲道︰「女眷呢?」

他似乎並沒有特別的問話對象,但一個小太監卻渾身一ji靈,忙肅正恭敬地道︰「回沈騎都尉的話,已經遣人去請了,想來左不過片刻就能回來。」

說來也巧,他話音剛落,殿外就響起了少女清脆jiao俏的唧唧喳喳之聲。當先一個穿石榴紅織錦八幅裙的年輕小姐,腳步輕快地走進正殿,身後跟了一群年少的姑娘。她們向念陽公主和在座的夫人們行了禮,那穿石榴紅裙的姑娘便偎在英國公世子夫人的身邊,偷偷瞥了姓沈的黑衣年輕人一眼,笑問道︰「母親,什麼事情這麼嚴重,把我們都叫回來了?」

英國公世子夫人沒有說話。♀念陽公主擺了擺手,道︰「晏安,你把事情跟他們說一說。」她眉宇間沒了飲宴時的勃勃之意,只剩下一片不耐和沉重。

再看一看沈晏安的神態,姑娘們此時似乎也感到了事態的不同尋常,都斂了笑容,乖乖地坐好。一時之間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沈晏安一人身上。

顧成卉打量了他一眼。此時不光是她,所有年輕姑娘們的目光都忍不住在他身上來回流連,畢竟這麼冷漠又好看的男子確實太少見了——

沈晏安站起身來,大步走至堂中。他一雙眼楮如同黑夜般涼寂高遠,五官仿佛刀刻岩雕似的冷峻深邃——明明年紀輕輕,渾身卻散發出一種飽閱星霜後的成熟與凝重。

一股夜風從殿外灌進來,吹卷起沈晏安的黑發與黑衣。他開口了——嗓音低沉醉人,可內容卻在一瞬間讓眾人都白了臉︰「京中出現亂黨縱火,已經有兩條街和半條胡同都燒毀了。」

一位年紀二十左右的少fu顫聲問道︰「怎麼——竟燒了這麼大一片地方……是哪里著了火?」——方才這些貴fu人們只听說了京中亂黨起事,並不知道詳情,此刻听了沈晏安的話,臉se不比小輩們好看多少。

沈晏安垂下一雙漆黑得好似能夠吸人hun魄的眼眸,淡淡地道︰「通陽門大街、合和街、羊角胡同。」頓了頓,他又道︰「火勢一起,就被巡邏的士兵發現了——不然,恐怕燒的不止是這些地方。」

「這些天不是日日都有禁衛軍、巡防司巡邏嗎?城門夜里也都關著,這幫亂黨是從哪里來的?」座中有人急聲問道。

沈晏安掃了那人一眼,沒有開口。那人正是司馬姐妹的大哥,忠淵伯的嫡長子司馬元——如此身份,被沈晏安瞧了一眼,竟就閉嘴不再追問了。

「此時禁衛軍和巡防司都已出動搜捕亂黨。為防萬一,還要請公主殿下出借府中shi衛,護送各位夫人小姐回府。諸位——」沈晏安轉頭對在座的公子們道︰「若是有武藝在身的,不妨隨shi衛一道沿路保護。」

念陽公主點了點頭,靖海侯世子立刻道︰「沈世兄呢,你又要去做什麼?」

「清匪。」沈晏安短短兩字如鐘音般清越,靖海候世子頓時不說話了。沈晏安也不看他,只朝念陽公主行了一禮告辭,轉身便走出正殿——他腳步沉穩,行動如風,片刻間已去得遠了。

沈晏安一離開正殿,頓時殿中好像馬上就少了一種威壓,眾人都交頭接耳地說起話來——顧成卉留意到,好幾個小太監都深深呼吸了幾口,活像他們剛才在沈晏安身邊不敢喘氣似的。這樣的氣勢,可連念陽公主都沒有……

顧成卉正出著神的時候,座上的夫人們已經紛紛起身向念陽公主辭行了。念陽公主的神態中帶著重重的埋怨和不高興,只懶懶地虛應了一番,便算與眾人告過別了。

由提著燈籠的shi女領著出了正殿,順著來路一路走回去,還能看見湖面上被風吹起的數百光球。方才聚在一起玩鬧的小姐公子們,此刻都回到了自家長輩的身邊,眾人如同一條沉默的長龍一般,走在出府的路上。

天se終究還是太暗了,顧成卉走在老夫人身邊,扶住了祖母的手。出了府門口,正好見許世嵐從公主府的另一側繞了出來,手上還牽著一匹棕se高頭大馬。他徑直來到老夫人身邊,對她行禮道︰「顧老夫人,此次回府一路不易,讓我送您一程罷。」

顧老夫人听了,喜出望外,抓住許世嵐的手道︰「好,好!那就有勞你了,只是你自己也千萬當心些才好。」

許世嵐微微一笑,目光似不經意地投向了顧老夫人手邊的顧成卉。他濕潤的桃花眼在夜se中熠熠發亮,顧成卉忙裝作看不見的樣子,低下了頭。這一剎那之間的眼神交匯轉瞬即逝,誰也沒有留意。

身後不遠處的顧七,目光才在許世嵐身上打了一個轉,耳根立馬就紅了。她猶豫了半響,終于鼓起了勇氣,走上前兩步,聲如蚊吶般地叫了一聲︰「許大哥……」——話才剛剛出口,緊接著身邊響起了一個詫異的男聲︰「哎——致齋,你、你要送顧老太君回府?」

顧七的話音頓時被蓋過了。她轉頭瞧了一眼,只見說話之人原來是方才撞了她們船的那個儒雅少年公子,似乎是叫什麼衛經遠的。顧七咬著下chun,暗暗惱恨他不識時務——衛家一幫子女眷都在後頭,單他一個跑過來湊什麼熱鬧?

衛經遠此刻卻顧不得留意旁人的目光了,他控制住自己不去看一旁靜立的顧成卉,只盯著許世嵐,滿臉都寫著「你好狡猾」四個大字。

許世嵐極誠懇地一笑,走到衛經遠身邊輕聲道︰「我妹子來年就要嫁進顧家了,我又與我那妹夫相交甚篤——如今他家老太君在此,我怎能袖手旁觀?」

這原因確實合情合理——衛經遠听了,見與那位顧姑娘無關,這才稍稍釋懷。他還要再打听幾句消息,可是沒想到許世嵐口才又好,幾句話就把他給打發了回去。

許世嵐打發走了衛經遠,回身一看,老夫人正要在顧成卉的攙扶下登車。見他說完了話,老夫人笑著對他道︰「世嵐你也來扶我一把,你妹妹年紀小呢。」

許世嵐笑著應了一聲走上前來,一只手扶住老夫人的胳膊,另一只手打著車簾,微微一用力,老夫人便穩穩當當地上了車,留下了顧成卉尚站在車外。

就在簾子放下來、二人各自從車前離開之間的一息工夫里,許世嵐已經在顧成卉耳邊留下了兩句低低的、仿佛還帶著體溫一般的si語︰

「你瘦了,你苦夏?」

「等我找機會見你。」

不遠處,顧七剛剛要來找許世嵐說話——這一剎那被她收入了眼底,顧七的眼角微微抽動了兩下。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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