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道難 第176章 顧七醒來後

作者 ︰ 須尾俱全

顧明松啟程離府的那一日早上,秋意悄無聲息地籠罩了京城。

清晨青白的天空顯得極高遠,悠悠地,沒有盡頭。迎面撲來的輕風,已叫人覺得涼意陣陣了——顧成卉將身上的外衣裹得緊了些,與一同給顧明松送別的姐妹們道了別,拐上了通向關月山居的小路。

細辛在她身後亦步亦趨,一邊聊著閑話︰「咱院子里不過少了兩個人,卻好像突然空了不少似的……也不知何姨娘到底怎麼了,到如今也沒有人……」

顧成卉漫不經心地與她聊著閑話,步子放得很慢,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氣——關月山居門口的早銀桂已經掛上了疏疏零零幾串白桂花,清涼的空氣混著淡淡柔香,沁人心脾……

忽然她的步子就頓住了。

院子門口站著一個人——她身體單薄瘦弱,披著一件紅絨外袍,怎麼看都覺得太厚了些——正背對著顧成卉的來路。那人听見了她們的說話聲,緩緩轉過了身。

「七妹妹。」顧成卉面上浮起一個關切的笑容,「你身子好些了?」

顧七面無表情地瞧著她。

顧成卉迎上前去兩步,在離顧七一臂之遙的地方站住了。她不用回頭,也知道現在身後細辛的表情一定很難看;可顧成卉的目光十分專注,面se如常地勸慰道︰「最近入了秋,尤其早上更涼。妹妹雖說身子好了些,可也不能……」

「你少說廢話。」顧七的面seyinyin沉沉,太陽xue一鼓一鼓。「那一天,你說什麼二更時分許公子要來看你,都是騙人的——」她的拳頭攥得極緊,仿佛骨節馬上要撕破皮膚血管掙月兌而出一般,不知想起了什麼,臉頰突然猙獰地抽了一下。

顧成卉的臉se卻一下變了,一瞬間lu出的表情又狠厲、又慌張︰「——你是听誰說的!是誰跟你說的許公子要去看我?」

顧七一雙眼楮死死盯著她,浮出一個冷笑。她眼球泛著青白發灰的顏se,看起來像是死了許多天的魚眼珠,又像是一張破布上挖出的兩個奇大無比、奇深無比的黑洞。

她輕輕地啟chun道︰「你不承認也沒關系——這份情我記下了。只要我不死,我一定要把這份恩情千倍萬倍地還到你身上……」說罷,她邁開步子,輕輕越過顧成卉身邊。一陣風帶起了顧七的袍子一角,漫開來一股**了的血腥味。

還沒走出去兩步,袖子忽然叫人拉住了。顧七轉過她那雙黑窟窿一樣的眼楮望著顧成卉。

「你怕是誤會了什麼。」顧成卉的臉se十分蒼白,此刻只剩了一片的驚惶,好像還沒太搞清楚狀況。「我不知道是什麼人告訴你這話的……可我也不怕你去說——」

不怕去說,怎麼額頭上都出汗了?顧七正要冷笑一聲,只听她又繼續道︰「是,那一晚許公子的確來了,可我沒去見他!打更的婆子吃醉了,漏打了一更,我錯過了時候,心想許公子哪有等一個時辰的道理!我就根本沒出去……不知道為什麼你突然提起……」

如同一聲炸雷,她後面又說了什麼,顧七已經听不見了。

世界忽然嗡嗡地響起來,景物meng上了一層不真實的血se。她只覺自己雙tui顫顫地,好不容易才站穩,嗓子好像被刀割過似的︰「……你說什麼?……漏打了一更?」

顧成卉面上浮起了一種叫顧七恨不得伸手抓爛她臉的吃驚神情︰「你不知道?那打更的婆子半夜睡了過去,我听見二更更聲的時候,實際上已經三更了……」

實際上已經三更了——三更了——顧七恍惚間只覺天旋地轉。過了好半響,她才強自鎮定下來,每一個字都在撕扯著她燒干了的喉嚨︰「顧成卉,你若以為我會信你這種狗屁話,你就太天真了。咱們走著瞧罷……我不會叫你好過的。」她說完,腳步虛浮踉蹌地走了——這一次,沒有人來抓她的袖子。

等顧七走得看不見了,這個時候細辛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姑娘……」

顧成卉方才的驚惶神se,好像山壁上的水流一般流走了,lu出了底下岩石一般冷峻的表情。

「七小姐……好像沒有相信您的說辭……」細辛囁嚅道。她方才猛地瞧見顧七站在院門口的模樣,心下叫了一聲壞了,一時驚慌失措竟沒了話說。雖然顧成卉短短片刻之內想出了一個理由暫避其鋒,可听顧七走時的話音,只怕不會就此干休……

「我沒指望她能夠全信。」顧成卉冷冷地道,仿佛一尊冰雕似的。「只要一點點懷疑的種子就夠了。」

主僕二人進了院子,細辛才又一次听見她往日清柔如水的聲音含著冷意道︰「……雖然發生在她身上的事不是我的本意,可是既然她要把這件事算在我的頭上,我自然也不會叫什麼無謂的愧疚拖累了我……」

細辛不由自主地戰栗了一下,問道︰「您打算怎麼辦?」

「當初我叫長青把馮家馬車留下來,就是要用作拿捏馮家的證據。否則我為什麼不直接把她丟在路上?現在也不知道那輛馬車起到了作用沒有……」顧成卉皺眉道,心里開始琢磨上了顧老爺這兩日的行程了。

細辛听了,仍舊不大明白︰「姑娘要拿捏馮家做什麼?」

顧成卉輕輕道︰「自然是要把七妹嫁過去了。她在馮立的車子上受辱,馮家是跑也跑不了的。要是我猜的沒錯,七妹與馮立議親的消息應該就要來了……」

細辛眼一下瞪大了。「可、可是馮立他……姑娘你是說、說,要把七小姐嫁給一個死人?」

「除了咱們和馮立的兩個下人,世上沒人知道馮立已死。只要把顧成欄一嫁過去,再說什麼死不死的也晚了。」顧成卉眼中閃過一絲厲se。「要不然,她留在府里,就是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發的禍害。你也瞧見了,我若是不早早做些什麼,只怕她就要反過來對我下手了。」

細辛只覺遍體生寒,低低嘆道︰「姑娘這樣的日子,到底什麼時候算個完……」

這一句無心的感嘆之言,卻叫顧成卉微微一怔,想起了許世嵐。

許家人口簡單,許夫人又是一個通情達理、好說話的人——更別說她與許雲樊還有交情。這麼看來,如果真的能夠嫁進許家,或許再也不必過這樣勾心斗角的日子了……

況且,她對許世嵐的感覺也實在說不上壞……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件事的時候。顧成卉搖搖頭,甩開了心中一剎那復雜起來的感覺,輕聲道︰「暗示都放出去好些天了,也不知道父親那邊進行得如何了……」

只是這件事上,她能做的都做了,如今也只能等罷了。

到了下午,她沒有等來顧七議親的消息,卻等來了手拿釣竿的顧成宛。她一張小臉興奮得紅通通地︰「五姐,下午沒有什麼事兒罷?快隨我去釣秋魚去罷——這個時候的魚,是最肥的了!」

因為顧成燕備嫁、顧七病倒,而顧成華又是已婚的fu人,如今府中能陪著顧成宛一塊兒玩的,也就只剩下了一個五小姐。姜姨娘雖然滿心不願意與這個「是非**」走得近了,可別無辦法,只好嗦嗦地囑咐了她一通,才放她來了關月山居。

顧成卉橫豎左右無事,也笑著應了下來,找庫房領了一根桿子,二人朝那池塘去了。

池塘不大,水倒是很深。放水的時候,就往里頭隨意扔了不少魚苗——本也沒想著能長成個什麼,可不知是不是水質特別好的緣故,才十來天的工夫,已能瞧見水面下一尾一尾的肥魚緩緩游動了。這些魚個頭兒生得特別大,據說夜里還時常有下人偷偷來撈魚。

丫鬟們在池子邊上安放了兩張腳榻,二人就坐在腳榻上,把掛著餌的魚鉤扔進了水里。秋高氣爽,桂花飄香,兩個小姐妹邊說笑邊釣魚,卻也別有一番閑適。

正坐著,只听身後一陣腳步聲走近,接著一個沙啞柔媚的女聲笑道︰「兩位小姐真好興致,在這兒釣魚呢。」

二人回頭一看,原來是楊歡歡。楊歡歡今日穿了一身縐紗軟羅繡蝴蝶紋的裙子,隨著她腰胯款款,蓮步輕挪,行走之間仿佛千百只蝴蝶都活轉了過來,繞著她翩翩起舞,襯得她如同花中仙子一般。只是楊歡歡面上掛著的笑容,好像含著某種特殊的意味,不知怎麼令顧成卉有些不大舒服。

「楊姨娘,我們就不過禮了,免得一起身,倒將魚驚跑了……」顧成宛笑道。

楊歡歡豐潤chun瓣一挑,眼bo在池塘中央轉了轉,笑道︰「無妨。……從前我在鄉下老家的時候也最愛釣魚,倒是有一點心得。我那時常把竿兒往中間挪一挪,那兒的魚最肥……」

顧成卉chun邊保持著禮貌的微笑,沒有動。

顧成宛眼楮一亮,笑道︰「我這就听楊姨娘的!」說著,手上一甩,魚線落在了池塘中央。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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