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盤膝打座、頭頂氤氳白煙的曲弦歌,手撐碎花傘、玉眸波瀾不驚的雲思瑤,其他人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臉問號。賠錢?賠什麼錢?
這時,前方十米處--
掉落大鴨梨的香樟樹,綠葉簌簌飄落間,又「掉」下了一個人。不,更準確的來說,是跳下了一個人,一個頭戴青箬笠、身穿綠簑衣的人。
此人年齡約莫十六,一張容顏宛若玉雕冰琢,雙眉彎如秋月、鼻梁秀氣挺直、粉唇水女敕的猶如花瓣沾染晨露。
垂首,瞅了一瞅腳邊,自己剛剛啃了一口,便四分五裂喂泥土的大鴨梨。
從樹上跳下的美少年,當即猶如痛失寶物的傷心孩子,粉唇一嘟,一雙原本若小鹿般清澈的眼楮,透出了濃濃怨氣。
雙足一跺地,美少年身影若流星一閃,飛奔在了斜風細雨中。
「來者不善,大家小心!」
管家壓低嗓音說完,手中利劍一提,劍尖對向了迎面奔來的美少年。地黃兩位護法與六名琴瑟弟子,手掌也握緊了兵器,一臉戒備表情。
然--
就仿佛管家一行人,乃透明空氣似的,美少年瞧都沒瞧一眼,徑直從管家身側奔過,沖向了撐傘避雨的雲思瑤。
距離雲思瑤約一米遠時,美少年剎住了腳步。
左手用力叉腰,右手倏地攤開,伸到了雲思瑤面前,一臉怒意的美少年,扯嗓子吼道︰「你,賠錢!」
齊刷刷的轉頭,管家一行人嘴角猛抽,頭頂冒出一連串的隱形問號。請問……眼前唱的,是哪一出戲?
「討錯債了吧?」眸光緩挪,將美少年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雲思瑤聲音不疾不徐︰「你我素昧平生,我怎會欠你錢?」
左手抽離腰部,食指先怒戳一下十米處,四分五裂喂泥土的鴨梨,又怒戳一下破個大洞的青箬笠,美少年一字一句,盛瀉著無窮無盡的憤怒。
「我沒討錯債!你弄碎我的大鴨梨,害我饑腸轆轆;刺壞我的青箬笠,令我頭發被雨淋濕,難道不該賠錢?」
柳眉一挑,雲思瑤冷聲道︰「鬼鬼祟祟藏在樹上,我還沒問你居心何在呢?你倒惡人先告狀,反咬一口,理直氣壯的跟我討債?」
怒火先從腳底竄上頭頂,又從頭頂降回腳底,食指戳向自己的鼻梁,美少年有一種七竅生煙的沖動。
「誰鬼鬼祟祟藏在樹上啦?我躺在枝杈間睡的正香,一大群人忽然沖進樹林,廝殺的劈里啪啦響,擾的我無法入夢,我只能坐起來看戲。戲看完了,我肚子餓了,便想吃個大鴨梨充饑,結果……」
「大鴨梨掏出來,我剛咬了一口,你一把匕首就甩過來了。我一驚,手一松,大鴨梨就往地上掉了。躲開匕首的我,剛要彎腰伸手撈住大鴨梨,你那匕首跟長了眼楮似的,居然轉個圈又回來了,將我青箬笠刺穿個大洞。」
雙手叉腰,美少年怒氣直沖天際,吼的一聲比一聲高︰「鴨梨沒救到,箬笠又遭殃。你自己說,難道不該賠我錢,讓我重新買個鴨梨充饑,買個箬笠遮雨麼?」
美少年吼音落,管家一行人滿臉驚駭,難以置信。
--不會吧?這少年一直坐在樹上看戲,包括主子在內,他們卻無一人察覺?這少年的武功……究竟高深到了何種境界?
不僅管家一行人駭住了,就連雲思瑤也驚了一下。樹上坐著一大活人,且坐了那麼久,她居然沒捕捉到絲毫氣息?
只不過,與瞠目結舌、一時無法回神的管家一行人相比,雲思瑤的驚,猶如煙花綻放,轉瞬即逝。
「喂!」瞅見雲思瑤依然撐著碎花傘,毫無掏錢的跡象,美少年雙足直跺地︰「你快點賠錢,我要去買鴨梨和箬笠!」
肩頭微聳,雲思瑤歪頭,櫻唇勾勒一抹笑弧︰「我沒帶錢。」
準確的說,她帶錢了,只帶了一文錢。這一文錢,絕不夠少年買鴨梨和箬笠。既然一文錢給了也無用,不如不給!
「……」雲思瑤尾音落,美少年頭頂一大群烏鴉黑漆漆飛過,眸光恨不得化成千刀萬劍,將雲思瑤砍的跟地上鴨梨一樣四分五裂。
深吸一口氣,美少年身影若流星一閃,繞著管家一行人轉圈圈︰「你們是一伙的,她沒錢賠,你們賠。我也不多要,就要買鴨梨和箬笠的錢!」
嘴角與眼角齊抽,風中凌亂的管家一行人,異口同聲的回︰「我們也沒帶錢。」他們可沒撒謊,出門索命的,又不是逛大街,帶錢有何用?
「……」無語到了極致,美少年感覺自己腦袋里,一根名叫理智的弦,「啪」的一聲響崩斷了。
--東崢國很窮麼?窮到了每一個人出門,身上居然不帶錢?亦或者,東崢國強盜很多?多到了出門害怕被打劫,每一個人都不敢帶錢?
食指戳點管家一行人,美少年咆哮︰「我不管!弄碎我的大鴨梨,刺壞我的青箬笠,賠錢天經地義。你們要是真沒帶錢,我跟你們回住宅拿。」
美少年咆哮音落,管家等人臉色一變。
跟他們回住宅拿?少年之舉,真是因為東西被毀壞,想要他們賠錢?還是……居心叵測,想套取主子的底細?
瞅見盤膝打座的曲弦歌,因美少年的咆哮,身軀有些微晃,似乎無法凝神逼毒。
並且,與管家等人一樣,對美少年索賠之舉,心生狐疑的雲思瑤,玉眸當即冷寒淺眯︰「閉嘴!你要是再鬼喊鬼叫,刺的我耳膜疼,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