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里的燈光有些搖晃,然後走廊上的燈光莫名其妙地黯淡了,有東西被打翻落地發出來的聲音,鐵質的,砰的一聲砸在地上。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愨鵡曉
到底是燈在搖晃還是整棟樓都在動?夢境里,他好像听見有人掙扎的‘嗚嗚’聲,他站在病房門口看見了三個人,穿著醫務人員的服飾,有兩個摁住了她的手腳,一人手里拿著一支針藥,一只手已經撩開了她的衣服。
不要!
他瞳孔突然變大,一雙手就要用力地推開那扇門,他們要做什麼?
但他的腳步卻硬生生地定住,直覺是可怕的,直覺是她會受到傷害的,但是為什麼,為什麼他沒有出手相救?
「不要,不要傷害她,不要--」
床上的聶展雲就這麼大叫著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在夢里驚呼不已的他已經掙扎地滿身都是汗,坐起來時也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傷,臉上的汗水是大顆大顆地掉,汗水浸著他被清理掉血污的傷口,應該是很疼的,但是他卻像完全沒有感覺一樣,整個人從噩夢中醒來時,人就像傻掉了一樣。
「展雲!」在客廳那邊整理東西的佟媛媛听見叫聲跑了進來,他的聲音叫得有多大聲把客廳里的佟媛媛都驚住了,一開始他只是迷迷糊糊地喊著‘不要’,夢里的他就像在經歷著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一樣,可怕到連這個平時都沉穩不變的男人驚得一身的冷汗。
「你怎麼了?」佟媛媛站在床邊,臉色緊張而擔憂,坐在床上的聶展雲卻好像還沒有回過神來,佟媛媛走近了想要去觸模他的額頭,從昨晚上開始到今天,他就這麼迷迷糊糊地躺了一天,他不去醫院,所以佟媛媛也只好在他昏昏沉沉的時候用藥水給他清理了臉上的傷口,經過了一晚,那些青紫雖然還在,但有些傷疤已經結巴了。
「別踫我!」
佟媛媛一靠近,伸出的手就被聶展雲給一手推開,他臉上的冷汗都沒擦,臉色也很不好,但他在推開佟媛媛之後直接赤著腳就從床上下來,目光在床邊周圍看了一眼,還伸手把枕頭掀開,沒有找到自己要找的東西便低喝一聲,「我的手機呢?把手機給我!」
佟媛媛早已被聶展雲的舉動嚇得目瞪口呆,雖然是習慣了他的大呼小叫,但今天醒來的聶展雲有些異常,她急忙指著臥室的一角,那邊他的手機正在充電。
聶展雲大步走過去拿起手機,劃開屏幕的他似乎很著急,手指在屏幕上劃了一下,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電話號碼,他沒有絲毫的遲疑,直接便撥了過去。
「Sugar,離開尚卿文,他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
聶展雲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身影顯得頹廢極了,而站在臥室里的佟媛媛低著頭臉色一陣微變,他這麼著急,這麼害怕,甚至露出了恐懼的表情,就是因為,舒然嗎?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他吧,醫院里都看不到他那麼的緊張,卻在夢醒時分突然爬起來說這樣的話,就像活在兩個面具下的他,而剝開了那偽裝的一層,現在的他看起來是這麼的真實!
在他的心里,舒然的地位依然不可撼動!
「出去!」雙手撐在櫃子上面的聶展雲突然冷聲說著,佟媛媛收拾好了心酸不已的情緒,快步地走出了臥室,而在聶展雲听見關上門的那一刻,他緩緩地蹲去,手里拿著的手機有些無力地落在了地上,電話是留言信箱,他並沒有听到她的聲音。
她流產了,孩子沒有了!
她現在好嗎?
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下,他不但沒有推開門制止,而是轉身藏在了牆壁之後,他自私地想著,孩子沒有了就好,孩子沒有了她就不會再跟尚卿文牽扯不清了,孩子沒有了她就有可能會回到自己的身邊了!
只是,為什麼在夢里,他的心卻是那麼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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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騰!
這兩天的氛圍都不太好,伺候這群爺的侍者都是小心翼翼,因為就在昨天,朗公子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原本是握在手里的酒杯一個拋物線就扔了出去,砸在地上一陣落地開花,所以大家做事都提心吊膽了,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對這個姓柳的調查了一下,他是婦產科的醫生,而且跟聶展雲交情不錯,他在嚴刑逼供之後也說了,聶展雲確實有問過他如果要打胎,什麼辦法最好!最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張晨初朝一直都戰戰兢兢的侍者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先出去。
「那他到底做過了什麼?」司嵐表情很嚴肅,一向只認為官場才會有這樣不折手段的人,但很顯然,這樣的人太多了!
張晨初低吁出聲,「出事那天晚上,也就是昨天晚上,聶展雲去他辦公室問的就是這些問題,不過因為當時這個姓柳不敢動手,因為他不太清楚對方的來歷,雖然聶展雲他是知道的,但誰都不想給自己找麻煩,所以他說,他給過聶展雲一盒藥!米非司酮!他到底用沒有用,這個姓柳的就不知道了!」
司嵐臉色暗了暗,而朗潤的臉色也不見好,不過在听完張晨初的話之後,朗潤坐直了身體,沉聲說著︰「米非司酮只是一般的打胎藥,如果真如那個人說的一樣,他只給了一盒,如果聶展雲真的用了,那麼速度不可能會這麼快,也不會有那麼的血,而且從檢查的報告上看,那打胎藥是直接從月復部注/射/進去的,從這些細節來看,聶展雲顯然是不具備這些條件!」
「光是動了這個心思就已經是其心可誅了!」司嵐沉眉,張晨初也頗為贊同,但一想著如果不是聶展雲,那麼就還有人隱藏得更深,到底是誰這麼狠毒?要這麼對待一個孕婦!這該是有多大的仇恨才能促使對方做出這樣的舉動來?
「舒然的身體情況不太樂觀,今天打電話過去的時候卿文的聲音有些不太對勁!」
「卿文都快瘋掉了!」張晨初說著眉頭皺了皺,想起了昨天在醫院里的尚卿文,微微嘆息著。
對于一個很早就進入角色的男人,想要做一個好丈夫,做一個好父親,這一切都是他所期待的,他們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張晨初從座椅上坐起來,表情嚴肅地看著朗潤,「你這一天都在翻開昨天那醫院附近所有路口的監控錄像,你有發現有什麼異常的地方嗎?」
朗潤這一天都在對醫院周邊出現過的車以及車主開始一對一的排查,雖然只是那短短的兩個小時,但是工作量之大一天兩天怎麼可能會有結果?而且就如司嵐所說,如果對方根本就不是開著車離開的,而是一出醫院直接走開的,那麼多的人,怎麼可能做到一一排查?
朗潤搖頭,張晨初郁悶地嘆息一聲,他們連尚家的商業對手普華都想過了,雖然尚卿文在之前的商業競爭中確實是用了些手段,但是也不至于會讓對方這麼心狠地用上這一招啊,這簡直是要讓尚卿文絕後啊!
沉默中司嵐幽幽出聲,「這又讓我想到了五年前!」
張晨初敏感地看了司嵐一眼,「蘇茉的那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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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然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時耳邊還有翻動書頁的聲音,似乎是被頭頂的燈光刺得眼楮有些不舒服,她又閉上眼楮,耳朵卻敏感地捕捉著身邊的動靜。
「醒了嗎?」身邊翻書的聲音停了下來,舒然覺得耳朵被那熱氣噴得有些癢,她不自在地要別開臉,但那張臉也隨著她臉的轉動,從鼻音里輕輕地溢出來,「然然?」
都說醒來有起床氣的人脾氣都很不好,而舒然似乎在此時也有了這樣的小情緒,而且是在听到是他在說話的時候,白天那堵心的事情就像一塊烙鐵一直還落在她的心口,堵得她難受,連睡覺睡著睡著做夢都在想著那件事,快崩潰了!
「別踫我!」舒然直接翻了個身,因為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動作幅度,翻過去小月復就有種隱隱的痛,她閉著眼楮的臉上隨即露出痛苦的表情。
她這是在干什麼啊?用別人來懲罰她自己嗎?那她這痛得該多不值得!
舒然心里是這麼想著,所以在痛的時候心里更是對這樣的自己有了些厭惡的情緒,更是因為有了這種厭惡的情緒所以才對自己有了些自暴自棄。
痛嗎?痛死她算了!
舒然睜開眼楮就要床上爬起來,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快被逼瘋了,她想爬起來離他遠遠的,她雙手撐起來艱難地爬起,顧不上疼痛就要往床下翻,被看出了端倪的尚卿文急忙伸出手臂將她給撈了過來,情急之下還要注意著不能太用力,就怕傷到她的肚子,好在舒然體質虛弱著,他長臂一撈就將她給撈了回來,心里是一陣狂跳,摟著她的手臂慢慢地收緊,有些繳械投降的意味,不斷地低聲說著,「別動了別動了,乖乖的好嗎?你想做什麼直接跟我說,可以嗎?」
被他這麼抱著,臉色蒼白的舒然氣虛得又沒辦法掙開,耳邊他一遍遍地低聲說著,就像在求饒一樣,話里也滿是討好的語氣。
舒然也不再掙扎,她現在掙扎苦的可是她自己,她肚子也因為剛才那麼賭氣著使力隱隱作痛著,痛得她身體都發軟了沒有力氣再掙扎了。
見她不說話,也沒再動,尚卿文心里低低吁出了一口氣來,有些緊張的他覺得手心上都有汗了,這兩天他一驚一乍的,睡覺都不安穩,哪怕是就睡在她身邊,就抱著她,但心里那種害怕還是會時不時地侵襲過來。
「餓了嗎?你今天都沒吃什麼東西,我下去給你拿點吃的上來好不好?」尚卿文低聲問著,摟著她伸手為她整理著臉頰邊的頭發,看著她時不時會微微蹙著的眉頭,擔心地松開她將她慢慢地平躺下來。
舒然看著熟悉的臥室,尚卿文擔心她在醫院住不好,所以要求將她接回家,家里一切都方便,家庭醫生就住在一樓,隨時都可以上來。
躺下來的舒然一身都疲憊不堪,她的精力似乎耗得特別的快,有時候是一個翻身的動作都會讓她覺得筋疲力盡的,躺在被墊高了的枕頭上,瞥見穿著睡衣的尚卿文下床,動作麻利地往臥室門口走,直到那腳步聲很快地消失在臥室門口,她的目光才慢慢地收了回來。
這一天他都不曾離開她半步,從醫院回來,他把她裹得嚴嚴實實的一路抱著上車,之後便一直守在她身邊寸步不離。
爺爺和女乃女乃,舒童婭,還有冉啟東都來過了,她在清醒的時候見到了他們,他們每一個人都像商量好了一樣都帶著溫和的笑臉,而她也鼓足了勇氣偽裝自己的笑臉,但是她知道,出了臥室的門,他們一定很難受,就像她一樣,明明是在笑著,可心里就像在滴血一樣。
他們每一個人都在想著希望微笑能淡化掉一切的痛苦,這是他們所給予的精神力量,但是不是所有的力量都能化作抵抗住痛苦的盾牌,看著他們那麼難受,她心里只會更加的難過!
舒然的目光慢慢地從門口轉開,恍然間停在了不遠處的那個創意小書架上,上面擺放著幾本書,其中有一本便是當日他們在母嬰培訓室得到的教學課程,也不過才幾天而已,現在卻覺得恍若隔世。
女乃女乃說,卿文已經三十二了,你懷著他的孩子就該小心些了,別太大意!
舒童婭說,他應該是個合格的父親,你看,他真的很期待著……
但是,她卻失去了這個孩子!
如果當天她不任性地一個人出去走走,如果她不冒雨走那麼遠的路,如果她能在第一時間給他打電話,如果,如果……
那她的孩子還會在的。
她是不是太任性?這個孩子就成了她任性的犧牲品!
舒然只要一想到孩子的離去就忍不住地心疼,她閉著眼楮把自己蜷縮著抱成一團,在尚卿文進來的時候,听見床上響起的低泣聲,他大步走過來,放下手里的碗,蹲在床邊伸手拉開遮著她小臉的被子,被子一拉開,落入他眼簾的便是那張滿是淚痕的臉,他心疼地眼楮一紅,而就在下一刻,那雙手就伸過來緊緊抱住了他的頸脖,用顫抖不已的哭音不停地說著。
「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