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看著底下跪著身子低著頭冬梅,說︰「起來吧,話還沒說完吧,你接著說,為何你認為楊氏著了人家的道?」
冬梅並不起身,跪在老太太面前接著說︰「老夫人,仙姑看過後,大女乃女乃的病癥竟然第二天就好了,也因此大女乃女乃對那仙姑信了十成十。只是如此一來,梅苑里的四小姐地位就尷尬了起來。徐姨娘曾提議讓三小姐四小姐交換了養……」
「徐姨娘倒是會算計!楊氏就算是傻的,也不會同意珊丫頭養到個姨娘的房里……」老太太說到這,看冬梅眼色閃爍,不可思議的問︰「難道,楊氏竟真動了這心思?」
「大女乃女乃她……確實想將四小姐交由徐姨娘養。只是,大女乃女乃又不肯教養三小姐,所以這事才不了了之。尤其是花姨娘又產下了五小姐,大女乃女乃見花姨娘也不安分,才歇了這心思,這事也就無人再提。只是不知是哪個,竟將四小姐克母的傳言說的滿府皆知,都道四小姐不僅傻傻的,而且爹不疼娘不愛的,您也知道,下人們慣會捧高踩低,是以四小姐的日子過得比三小姐還不如。」
「怪不得珊丫頭瘦瘦弱弱的,此次若不是珊丫頭在我眼前病倒了,怕我還一直被蒙在鼓里。」
冬梅想︰何止是生病無人管呀,就是平時,三小姐就喜歡欺負于珊。只是,四小姐傻子這個稱呼也不是白來的,被欺負了從不吭聲,尤其是被庶出的欺負了也從不吭聲的,也就只有傻子了吧。
冬梅眼見老太太對于珊頗多憐惜,大著膽子說︰「老夫人,四小姐命運這事也蹊蹺的很。這仙姑雖然不是徐姨娘找來的,可這仙姑到了于府,竟與徐姨娘頗投緣。而且,仙姑離府後沒多久,梅苑負責大女乃女乃浣洗的貼身丫鬟雨霜竟贖身離府了,說是原先定女圭女圭親的男方找上門來了,雨霜也到了年紀,所以,想求個恩典。」
「你的意思是?」
「怕大女乃女乃夜里見紅這事,做不得準。如若不然,怎麼大女乃女乃白日里好好的,臉色也頗佳,只到了晚上睡過去之後就惡露不斷?而且大夫也診斷說,大女乃女乃的身子並無大礙。」
「你的猜測也不無道理。只是這麼大的事,楊氏又不是傻的,怎麼就察覺不到?退一步說,你怎麼也不匯報給我?由得她們胡鬧。」
「老夫人恕罪。不是奴婢推月兌,您當時已經離府,爵爺吩咐,讓您安安靜靜的散散心,別大事小事的都捅到您面前。大女乃女乃本就對四小姐有偏見,對四小姐身邊的事向來人雲亦雲,不予理會的……奴婢看四小姐的境況堪憂,曾轉彎提醒過大女乃女乃,當年的事有蹊蹺,可大女乃女乃竟說奴婢倒弄是非,若非看來老太太的份上,奴婢就要被發買了,所以才不敢再提……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四小姐日子不順暢,大女乃女乃就過的順風順水;四小姐得了好,大女乃女乃就不順暢。四小姐兩歲那年的正月,您賞了她一對小金馬,轉過頭,大女乃女乃竟病了……」
「哼,她那是心病。」
冬梅低頭不敢多言,主子們的事,她是不敢多嘴的,只是覺得可憐了四小姐,剛出生就莫名其秒的被人算計,楊氏平常很聰明的一個人,唯有在這事上犯了執拗,懷孕之後更是小心翼翼,輕易不沾四小姐的事,光看四小姐病了五六天,她也只是讓丫鬟去盯著,竟沒有親自探望過,就知道她對四小姐忌諱頗深。不過,這話不是她一個丫鬟能說的,只把話咽了下去。
「這事我來處理,你去看看吳大夫怎麼還沒來。」老太太見冬梅不再說話,就吩咐道。
話音剛落,夏竹就帶著吳大夫進了門。兩邊都沒客套,直接就引進了內室。
經過孫大夫的施針,于珊體溫稍微降了下來,眼下正躺在床上睡著。老太太站在床邊打量過去︰紅撲撲的瓜子臉,兩彎細細的柳葉眉,睫毛因閉目顯得根根分明,一顫一顫的,高挺的鼻梁下一張小嘴粉女敕粉女敕的,只是太瘦了,而且平日也是乖巧有余可愛不足,可老太太竟越看越覺得投緣。
吳大夫細細的把了脈,才說︰「小姐這病初期不過是普通的風寒罷了,若是處理得當,一兩濟藥也就好了。這病怕是六天前的一場雨引發的,這正趕上夏秋換季,一場秋雨一場寒,氣溫也一日低過一日……眼下拖得時間太長了,邪漸入里,肺經邪熱雍盛,才會高燒不退。我本以為府上是普通的風寒,帶的藥劑都是溫和的,眼下只能我另開個方子,讓下人快馬去永和堂抓藥,之後三碗水熬成一碗,讓小姐服下,若是明早能醒,那老夫人就可放心了。」
「那若是明早醒不過來呢?」老夫人追問。
吳大夫搖搖頭說︰「若是明早還醒不過來,只怕小姐性命堪憂,就算以後再醒過來,也遲了。」
老夫人听了這話,沉重的點了點頭,催促道︰「如此,還請吳大夫寫個藥房,我即可安排人去取藥。」
「老夫人,我多嘴一句,小姐這病凶險的很,這藥務必要喂進去。另外找個可靠地丫鬟守著,用烈酒給小姐擦洗身子,只要體溫降下去就事成了一半。」
老夫人得了藥方,也不安排楊氏插手,自找了爵爺身邊的小廝,快馬加鞭的將藥取回熬制。
可這于珊昏迷不醒,熬的藥總是喂不下去,靜安堂一時間兵荒馬亂的。倒是于珊的教養嬤嬤孫嬤嬤出主意說,鄉下都是用麥稈插到喉嚨里,將藥吹進去。
等好不容易找來了麥稈,于珊原本控制住的體溫竟又燒了上來,渾身滾燙。老太太站在一邊指揮救護,可于珊的喉嚨太細,總是插不進去,等終于j□j去了,沒吹幾口就滑出來。老太太看著于珊眼角的眼淚,心里也難受的很,只得坐在床邊,給于珊輕輕拭淚,嘴里呢喃道︰「珊丫頭不怕,喝了藥病就好了。」
老太太見用麥稈吹藥,于珊受這麼大罪,對楊氏的不滿聚到了頂點,喝道︰「春香,將大女乃女乃請過來!」
春香悄悄抹了眼淚,急急的去了。
等楊氏風風火火的趕到靜安堂的時候,于珊一碗藥還沒喝完,靜安堂正兵荒馬亂的,換水的、剪麥稈的、插麥稈的、吹藥的、給于珊擦藥的一眾丫鬟,圍了于珊一圈。
老太太見楊氏來了只站的遠遠的,不往前湊,更是氣不打一出來,出聲喊道︰「老大家的,你過來扶著珊丫頭!」
楊氏不得已往前走了幾步,才看到扶著于珊的竟是老太太。心里對于珊更多了幾分不喜,悄悄的撫了撫肚子,猶豫半晌,說道︰「母親,兒媳身子實在不便……」到後來,聲音慢慢低下去,因為她看到老太太正不滿的盯著她。只是為了她肚子里的那個,她實在不敢冒險,她只僵著身子,看著下人捏開于珊的嘴,將細細的麥稈j□j去,再將藥吹進去,等麥稈拿出來後,麥稈的尖尖還帶了血絲。
楊氏覺得渾身不舒服,聞著靜安堂濃重的藥味、酒味,看著帶著血絲的麥稈,一時控制不住就干嘔起來。
老太太見楊氏這模樣,徹底寒了心,等下人終于將藥喂進去,便吩咐春香小心照料著,時時擦拭身子,帶著楊氏出了臥室。
「老大媳婦,我也不為難你,你听信她人的瘋言瘋語,委屈珊丫頭這麼對年,這些我也不跟你計較。只是,珊丫頭畢竟是于府的嫡親血脈,你忍心看著她受委屈,我可不忍心。珊丫頭此次若能大難不死,就搬到靜安堂來陪我這老婆子,我就不信,那嚼舌根子的還敢說珊丫頭克祖母不成。」
老太太性子爽利,想到什麼就辦什麼,也不拖拉,眼見于珊在長房活的憋屈,倒不如來靜安堂陪著自己。本來還想著等珊丫頭醒來問問意見再決定,可見楊氏如此行事,當下就決定,不管于珊到底樂意不樂意,長房的梅苑是不能再待了。
「母親,此事萬萬使不得。珊丫頭的命格……」楊氏听了老太太的話,猛地抬起頭,想也不想直接開口拒絕道。
老太太眼神復雜的看著楊氏,一時間沒有說話。要說這楊氏也是孝順的,估計是怕于珊惡鬼轉生的命格與自己有礙,所以才如此欲言又止。
「老大媳婦,我也不與你多說,我給你足夠的時間去查清當年的事情。」老太太終究不忍心看楊氏如此糾結,提點到。
可楊氏根本不往那方面想,只是眼楮一亮,建議道︰「母親,不若讓珊兒開蒙入學,單**個院子可好?」
老太太不想楊氏竟然想起這種損主意,于爵府向來有個規矩,每個小姐少爺自一出生,就選好了自己的院子,待得他們七八歲開蒙學好處事之道,能獨自立院的時候就搬過去,一般等到孩子八歲就由當家主母打發人收拾院子,而女孩子的院子,嫁了人也就收回了,所以並不擁擠。小小年紀單**院的,不是犯了錯誤就是親母教養不得力怕教壞孩子的,于珊眼下未開蒙就獨自開院,那在府上還如何立得住腳!
「珊丫頭未曾開蒙就獨自立院?虧你想得出,更何況她眼下還病著!要是覺得不方便照顧她,那就讓她搬到靜安堂來,再說,一堆的丫鬟婆子也不需費什麼心思。」
「母親,你看珊姐都六歲了,平常話都說不好,媳婦也是著急,再說哪有養到您身邊的的道理,珊姐又不是可人的,若讓她擾了您的清淨,就是媳婦的罪過了,所以……」
不等楊氏把話說完,老太太原本因為感動熄下去的火,噌的又上來了。
「我听說,你日日有時間去看華哥,珊丫頭養在你身邊,湊到你身邊你都愛搭不理的,珊丫頭好好跟你說話,你听過嗎?遠的不說,就說珊丫頭發燒成那樣,你都不知道請個大夫。我知道你有了身子,不方便親自照顧她,可好歹派個得力的人照看著……行了,這事就這麼定了,小孩子離了母親總有幾天不適應,慢慢接受也就好了,你也照顧不好珊丫頭,你好好照顧你肚子里那個吧。」
「母親……」楊氏惶恐的站起身來,欲言又止,可她顧忌老太太不喜流言,終究不敢把于珊克母的話說出來。
「下去吧!」老太太不等她把話說完就命令楊氏回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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