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爺于昭軒下朝歸來,想起今天是初八,連朝服都沒有換就去靜安堂給老太太請安,順便問問,母親剛回府怎麼就想到要養珊兒在身邊,真的是無聊了?要是真的寂寞了,珊兒可不是個好的選擇。♀問句話都喏喏的答不出來,怎麼能給老太太解悶,倒是蘊姐活潑伶俐,是個明理懂事的;就是麗姐也比珊姐強,麗姐雖然才四歲,身份也低了些,可是麗姐嘴甜……
這廂正想著,就到了靜安堂。剛進了靜安堂,于大老爺就納罕不已,往常這個時間,母親應該是在跟楊氏她們說說笑笑的啊,今個怎麼如此安靜。正想著,春香端了一盆子血水出來,見了大老爺,忙規規矩矩的行了禮。
「這是怎麼回事?」于大老爺眉毛翹的老高,面色發青的驚怒道,第一個反應是楊氏流產了。于大老爺文武兼修,雖然重文,但是身體保養的很好,這一嗓子吆喝起來聲音極大。
「這個……」春香面露難色,實在不知道怎麼給老爺解釋目前這個狀況。
春香記得,當她扶著老太太趕到花園的時候,三個小姐還在薔薇花叢里沒起身,大小姐于倩壓著三小姐于蘊,三小姐于蘊壓著四小姐于珊,最下面的四小姐的腦袋磕在花叢的一塊石頭上,手里還拽著三小姐衣服的一個角;大少爺二少爺則渾身是土,兩人一會看看幾個小姐,一會回過頭狠狠的瞪著彼此。倒是二小姐于靜毫發無傷的站在旁邊。
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她可能會直接笑出來,兩個少爺都太可愛了,都快成斗雞眼了。但是,看到四小姐于珊的慘狀,春香緊緊抿了抿唇。
「立即去請府里的孫大夫過來!你們幾個,把大小姐三小姐扶起來,春香,你去,你去看看珊丫頭……」老太太的聲音稍微帶了點顫抖,站在她的位置只能看到于珊的小腦袋瓜子,她都不敢親自過去確認一下于珊現在的狀況。
說話間,趙氏疾步走向于倩,楊氏跑向于華,徐姨娘听到風聲也跑過來,剛看到于蘊眼淚就 里啪啦的往下掉,緊走幾步抱起于蘊,還趁人不注意狠狠剜了昏迷的于珊一眼。
就這麼的,楊氏領著于華,趙氏抱著于倩,徐姨娘抱著于蘊領著于簡,春香抱著于珊,後面跟著一堆的丫鬟婆子,浩浩蕩蕩的回了靜安堂。
「既然回來了,就滾進來!」老太太出身以武聞名的謝爵府,是謝爵爺嫡親的胞妹。年少時脾氣暴躁,成家生子之後,只要不惹她,她也是溫婉慈祥的老太君。她已經很長時間沒這麼跟兒子說話了。
于大老爺忙整整衣服走進屋里。屋里大堂跪著兩個泥猴,細看是自家老大老二。倆泥猴旁邊跪著剛剛顯懷的楊氏和哭的梨花帶雨的徐姨娘,連他的弟妹趙氏也跪在地上。內堂的簾子挑開了,打眼就能看到兩坐一躺的小姑娘。于大老爺耳聰目明,打眼一看︰穿綠衣服的是老二家的于倩,她的丫鬟正在往于倩手臂上腿上纏紗布;另外一個丫鬟是于蘊身邊的彩蝶,彩蝶在給往于蘊的臉上涂藥膏;另外一個穿粉衣服的,就比較慘了,躺在床上,衣服上到處是血,頭上包了厚厚的紗布,血還是印出了點,她身邊的丫鬟卻是老太太身邊的春香,這……難道是珊丫頭?
「母親,這是……」于大老爺進屋把事情看的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
「你倒是趕巧!你也听听。靜姐,你來說!」老太太氣呼呼的,拍的桌子啪啪響。心道,這是給我難看嗎?我剛說要珊丫頭留在靜安堂,珊丫頭就被整的昏迷不醒!
要說旁觀整件事的也就只有二房的二小姐于靜了。不知是不是名字使然,于靜性格溫婉安靜,不摻和府里的是非,不拉幫結派也不扮巧討好。于靜與她的胞姐相比,就是倆極端。剛剛大房的幾個哥兒姐兒鬧得那麼凶,也不見于靜上前勸一句拉一把。怎麼說呢,于靜她雙耳不聞天下事,就一心過自己的,就像,就像上一輩子的于珊。
于靜慢慢走到堂中,挨著母親趙氏跪下。于靜的敘事非常的客觀,語調沒有變化,完全沒添加個人感情的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老太太從一听到于蘊叫于珊小傻子就開始生氣,听到于蘊怒罵于珊「憑你個傻子,也敢跟我斗。嫡女,嫡女了不起啊,傻子就是傻子!」更是氣得摔了茶杯,茶水灑了徐姨娘一身,幾塊碎瓷還劃傷了徐姨娘的胳膊。老太太心想,于珊身邊的丫鬟婆子是不能留了,楊氏不上心也就罷了,可照這樣看,這于蘊也不是第一次欺負于珊了,連自己的主子都護不住的奴才,要來何用?!
楊氏听到于華打了于簡一巴掌,于簡竟然還敢打了回來,楊氏心里也直冒火。側側臉,狠狠瞪了徐姨娘一眼,心道︰于珊是嫡出的,就算年紀小命格差,也輪不到一個庶出的姐姐管教。而她的華哥是爵府正正經經的嫡長子,以後一等公爵的位子都是他的,教訓他個庶出的弟弟都不能了?!
趙氏听到于倩沒有牽涉在長房幾個孩子的爭斗中,先是放了個心,再然後听到于倩竟然撲向于蘊,不僅把于蘊撲實了,把自己也磕傷了,心里這個氣啊。你說大房的「家務事」,你個二房的小姐,你瞎摻和什麼。琢磨著,得給于倩換個厲害的女先生了,再找個規矩嚴的婆子,這才一會不在身邊她就闖禍,真是,拴起來才能叫人省心。
要說這臉色變化最頻繁最大的,當屬徐姨娘了。從听于靜開始說話,徐姨娘臉色就青了,心道,這些話私下里跟我這當娘的說說就行了,哪能放在明面上說啊,她現在是很後悔沒有跟于蘊說清楚,就算是傻子,嫡女也不是你明面上能欺負的,更何況還當著「外人」。待听到于華掌了于簡的臉,她側頭看看于簡臉上還相當明顯的「女敕黃瓜」,心里的怨恨就不受控制的涌出來了,隨後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起來。
「老爺,您可要為簡兒做主啊,不過是姑娘家的吵幾句嘴,又不是什麼大事,怎麼就能勞動大少爺出手了,您看看簡兒這臉上這身上……」說起來,于華和于簡雖然都是你猴子的打扮,確實于簡更慘一點,于簡是徐姨娘的命根子,別說監督他習武,就是于簡主動習武,徐姨娘都能勸的他回屋休息。
這徐姨娘也是個有本事的人,兒女雙全,老爺寵著,兒子傍身,閨女貼心,外院有能與嫡子媲美的兒子于簡;內院有比嫡女機靈的閨女于蘊。這徐姨娘眼見六歲的于珊傻乎乎的,又是個不得寵的,更沒有危機意識,覺得自己的閨女天好地好,隨便養養就比嫡女強,是以並不曾嚴格管教于蘊,小日子過得不是一般的滋潤。雖說徐姨娘頂了天也就是個姨娘,但是,血脈是做不得假的,府上的人,就是看在小主子的面上也要高看她幾分。
徐姨娘也是個聰明人,知道槍打出頭鳥的道理,但這次的事,她要是不先開口,後面也沒她開口的機會了,況且,這次她要是不幫著蘊兒,那蘊兒……
本來于大老爺听完正在琢磨,于蘊真這麼不懂事,于珊真的是如此懵懂?還有這于華怎麼這麼沖動魯莽?于大老爺正覺得對家里孩子的教育不夠,听得徐姨娘的的哭號,注意力還真被轉到了兩個兒子身上。
于大老爺站起身,盯著跪在地上的于華于簡,于簡低著頭,分不清神色,于華倔強的抬著頭,也不分辨什麼,看的于大老爺心頭的怒火,蹭就上來了,「啪啪……」就是兩巴掌。
「兄友弟恭,兄友弟恭,先生是怎麼教的,你就是這麼當哥哥的,挑事打架?!」
「老爺,這話不能這麼說,華兒他是有錯,但是……」楊氏急急的把于華摟在懷里,抬眼焦急的望向于大老爺
「你給我閉嘴,都是你教導不力,才引起這種禍端。一言不和就動手動腳,他是野蠻人嗎?!堂堂于爵府的長房嫡長孫,一點度量也沒有,以後還能干什麼大事,坐吃山空嘛!」
「我沒錯。于簡要是……」
「于簡于簡!你看哪個大戶人家的哥哥指名道姓的稱呼自己的弟弟?你是愈來愈沒規矩了!」說罷舉腳就要踹。
看來,老爺還是疼簡兒這孩子的,徐姨娘不自覺的松了口氣,琢磨著晚上的時候,再吹吹耳邊風,于蘊那邊應該也沒有多大的問題。
突然「啪……」又一個杯子摔碎在徐姨娘的眼前,
「夠了,都當我是死人嗎?!老大,這個家是早晚交到你手上,但現在做主的還輪不到你!華哥兒簡哥兒向來是于凌峰親手教導的,現在于凌峰那老不死的還活的好好的,就輪不到你出頭!」于家老太君向來直言直語,此刻氣急,連于爵爺的名諱都是張口就來。
于大爺于昭軒和徐姨娘這才想起,老祖宗已經回府,已經不是他們任意妄為的時候了。于昭軒慌忙立住了,徐姨娘的哭號聲也變成了抽泣。
「于嬤嬤,你去。去書房把那個老不死的給我‘請過來’,整天做學問做學問,真當自己是老太爺了,請辭的奏折既然還沒批下來,他就還是于府正喇叭經的爵爺,難道我不在府上,他竟已經開始當甩手掌櫃的了!」老太太怒氣沖沖的說到。
「算了,于嬤嬤,你帶著華哥簡哥去書房,就說我說的,外院的事情,我管不了!讓他自己看著辦!把靜姐也帶上。」
「母親,靜姐就不必去了吧,外書房向來是男丁才能去的地方。這樣,還是我親自帶這倆去外書房,把事情說清楚的。」于家大爺看老太太發火,忙惶惶恐恐的想應下這差事。
「老大,你想跟過去就跟過去,但靜姐必須過去,我信不過你!再說,什麼時候外書房還有了這規矩,我怎麼不知道?」老太太是知道,平常時候外書房一般也就是接待接待「同事」,自己人很少進外書房。這于爵爺剛遞了請辭的奏折,偶爾,另外三個爵府的人會來「詢問」一下下,是以,這些天,老爵爺都是住在外院。但是,看看老大這處事,她實在沒法放心交給他。
她還不了解于凌峰,這事到了他手上,也就打一個巴掌再給倆甜棗。兩個哥的處罰半斤八兩,頂破了天也就是罰著練練武寫寫大字。要緊的是幾個姐,這才是源頭。
徐姨娘听罷,這才慌了神,照老夫人的意思,內院外院分管,也就是說,兩個哥兒丟給爵爺,幾個姐兒卻要老夫人親自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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