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于珊進了靜安堂,才發現楊宇楠的惶恐並非空穴來風,杞人憂天。
靜安堂里黑壓壓地坐了滿滿的一屋子的人,從老爵爺到于安,無一不坐在靜安堂靜等他們回府,他們每個人都像是吃了糖一樣,笑得很開心。于珊看著他們或真或假的笑,忍不住心里月復誹,便是除夕夜宴也不過如此了吧,唯一不同的是,此刻他們不是端著餃子,而是都圍在她和楊宇楠身邊,嘴里說著恭喜恭喜。
而于麗、于玲、于安幾個小的,更是打于珊和楊宇楠一進門,就都聚在她們身邊,向她們打探皇宮里的趣事。
于珊臉上的笑有些僵硬了,她的賜婚倒還好說,可楊宇楠的賜婚內幕並不算光彩,便是說她蓄意落水勾引四皇子想必也沒人反對。而楊宇楠顯然也知道這一點,她很努力地維持著微笑,不想讓人看出她身子不適。
就在楊宇楠快撐不住的時候,小楊氏終于開口了,不過竟不是于珊和楊宇楠認為的落井下石。
「望母親體諒,兒媳身子有些不適,想先回房了。」
于珊听到這話,看向小楊氏,只見她神色懨懨地,臉色蒼白,倒真像是累著了。于珊眼楮一轉就想明白了,小楊氏不是不想落井下石,但此刻抽身才是大事,畢竟楊宇楠發生這事,她這帶隊的‘隊長’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恩,去吧,今日也難為你了。」老太太卻只當她是在帶品的夫人堆里待久了,心里不舒服,是以不曾挽留。
小楊氏听了老太太體諒的話,哪里還管得了什麼爭強好勝,她只想避過去這場無妄之災,所以,得了老太太的吩咐,就給老太太和老爵爺行了禮退下了。
于蘊和于麗兩個相互對視一眼,也借口不放心‘母親’的身體,離開了靜安堂,反正待在這里也沒什麼益處,只能羨慕嫉妒恨,圖惹不開心罷了。
還別說,小楊氏一走,老太太心里立馬就舒坦多了,畢竟知道楊宇楠真正身份的人里,只有小楊氏不與他們一條心,萬一她心里不平衡,將楊宇楠的身份傳的闔府皆知,或者更過分地傳到外面去,那就壞了。
想到這里,她輕嘆了一口氣,瞪了還穩坐在副位的罪魁禍首于昭軒一眼,沒有說話。
于昭軒這一年往靜安堂跑的勤,可還是沒有學會看老太太的顏色,他看老太太撇過來的眼神,就以為老太太是要他陪著小楊氏,他也不敢違背老太太的意思,不情不願地起身辭行,緊隨著小楊氏離開了。
有人開了頭,其余的人離開就順暢多了,于三爺不再墨跡,他與李氏拉著自己的一兒一女,又恭賀了一番老太太,才表示還有事要忙,便不吵擾老太太了。
于通不敢反抗于三爺,可他看著春風得意的謝昆就覺得心里憋得慌,他那獨一無二的四姐姐將要嫁給這個燒包男嗎?
他越想越不忿,索性趁著無人注意,狠狠地踩了毫無防備的謝昆一腳。謝昆灰色的靴子上就多了一個潮乎乎的大腳印。于通見謝昆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不僅不解釋,反倒惡狠狠地瞪了謝昆一眼,之後又不急不慢地,仿佛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隨著于昭輝離開,只留下被踩的謝昆哭笑不得。
「你們也都累了,退下吧。」老太太見二房情緒不高,也知道他們夫婦是為于倩和于靜著急,不過,緣分天注定,急不來。
于二爺和趙氏回過神,連忙起身告辭。
可就在于靜去拉于倩的時候,于倩竟狠狠地甩開了于靜,一雙紅紅的眼楮長在了謝昆身上,大聲喊道︰「我不走!」
靜安堂里從老到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驚呆了,誰也不曾想到一向冷靜的于倩竟然如此失態。
老太太和老爵爺的臉當時就有些不好了,于二爺也不敢置信地看著于倩,唯有趙氏,神色淒苦,對著于倩欲言又止。
「哥哥,你帶謝表哥和弟弟先出去。」就在眾人愣神的功夫,卻是于珊搶先開口,她的聲音很冷靜,是唯一一個沒有對于倩的表現感覺到驚奇的人。
于華看了看于珊略帶請求的眼光,本來想呵斥于倩的話,就咽了下去。他俯身抱起有些愣怔的于安,招呼了謝昆一聲,就出了靜安堂。謝昆倒是有心留下,可他看了看于倩幾乎長在他身上的眼,著實令人生厭,便也甩開袖子離開了。
「哼,紅顏禍水!姐姐說了,漂亮的男人都是招蜂引蝶的,總有一天會蟄傷人!」于安想起于珊對他的教導,很義正言辭地批判謝昆。
上次壽宴之後,于安本來對謝昆的速度很崇拜,有心纏幾招,可于珊卻說,這樣的男人會蟄人,于安就很從善如流地歇了心思,只顧著纏于華了。
謝昆怎麼也想不到,他一踏出門,就听到于安毫不留情地批判他的相貌。他模了模自己光滑的臉頰,又看了看于安精致的小臉,很不厚道地沒有對于安說︰「你姐姐有沒有對你說,你與我是一類人?」
「你胡說,我與哥哥一樣,是男子漢!」于安摟緊了于華的脖頸,幾乎是以宣誓的語氣在說話。
謝昆看了看于華同樣清雋的面容,有些失笑地搖了搖頭,與他一樣和與于華一樣,差別並不太大。于安長大後,總不能為了添加男子氣概,也在臉上劃上一道。
謝昆有心說實話,可他看著如此緊張的于安,心里一處突然變的很柔軟,正想抱一抱他,就見于華也很不高興地看著他。
于華心里很惱火,于珊進了一趟宮,回來就有了未婚夫婿,這讓他很不適應,在他的印象里,于珊還是四年前那小小的模樣。所以他再看原本看上去很順眼的謝昆,就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隊長,咱們許久不曾比劃了……」于華的聲音有些陰冷。
而謝昆缺絲毫不懼,反倒笑嘻嘻地說︰「不久,考武舉的時候剛剛比劃過。」
于華一滯,他以世家子弟的身份參加武舉,雖說最終的結果還沒出來,可在對打這一科目上,謝昆的確獨佔鰲頭。
「廢話少說,干一場?」
「恭敬不如從命……」謝昆只是猶豫了不足五秒,就接下了于華的挑釁。
兩大一小三個男孩,邊說邊走,就來到了于珊習武的歡喜堂,然後很快里面就傳出來 里啪啦的對打聲,偶爾還有一個小孩子的叫好聲。
靜安堂外兩人約戰,靜安堂內,也起了很大的爭執。
老太太看著失態的于倩和自作主張的于珊神色有些不悅,她的眼楮從于珊的臉上劃過,最終落在楊宇楠有些蒼白的臉上,也沒有說話,只揮手將下人都攆了出去。
靜安堂的門剛閉上,于珊就走到幾近崩潰的于倩面前,也不知是在怨怪她陷害楊宇楠,還是在怪她覬覦謝昆,總之她努力平靜地一字一句地說︰「倩姐姐,你睜開眼楮看清楚,這里沒有湖可達成你的心願了。」
「你什麼意思?」于倩看于珊的臉色很不友好。
「倩姐姐,這話應該是我來問你——你什麼意思?」于珊表現的很堅決,與其藏著掖著生濃瘡,倒不如挑明了。眼下教養于倩的于二爺夫婦在現場,教養她與楊宇楠的老太太也這里,這會不說清楚,更待何時!
「你……」
「你們兩個給我住口!」老太太眼見于倩和于珊的情緒都有些失控,出口喝住了兩人。
「于靜,你來說。」老爵爺除了一開始有些色變,後面就出奇的冷靜,他很突兀地開口,像幾年前一樣選擇相信于靜。
可于靜卻注定要讓她失望了,她輕輕跪在地上,含含糊糊地說道︰「祖父祖母,這事我並不清楚。」
老太太看了看于靜臉上的神色,嗤笑一聲,單憑于靜一句‘並不清楚’,老太太就知道,不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過錯方定是于倩無疑了,也只能如此,才會讓于靜失了本心。
老太太點了楊宇楠的名,說道︰「楠丫頭,你說究竟怎麼回事。」
依眼下狀況來看,只有楊宇楠來說了。四個進宮的姑娘,兩個正在吵架,一個置身事外,只剩下楊宇楠了。
楊宇楠也沒多想,她將臉上的委屈表現地恰到好處︰「請女乃女乃為孫女做主。」
「說,到底怎麼回事?」老太太的神色一凝。
楊宇楠于是將路上與宮里的事毫不隱瞞地一一說了個明白,從于珊暈馬車,到于珊被佳儀叫走,直至她的落水。靜安堂里隨著楊宇楠的描述,徹徹底底安靜了下來,而自始至終,于倩都沒有狡辯一句。
于倩听楊宇楠復述了一遍,像是重新活了一遍,沒了謝昆的刺激,她終于冷靜了下來,她很大方地承認︰「不錯,是我干的。本來是宮里宮女憑著茉莉香找到于珊,然後推她下湖的。」
「難不成,你想害死珊丫頭!」老太太拍著桌子,急紅了眼。
「我怎麼敢,于珊是爵府嫡女,我拍馬不及,如何敢做置她與死地之事。四皇子時時注意著這邊,于珊一落水,他就會出手相救,我這也是為了于珊的富貴著想。」于倩的語氣幾近譏諷。
「于倩,為什麼你總是能把所有你做的錯事說的如此理所當然?」于珊的語氣也好不到哪里去,最起碼于倩听到于珊的話,就想起了,想當初她害死徐姨娘後,也是這麼理直氣壯的面對于簡。
「為什麼?」卻是老爵爺有些不解地開口相詢。
于倩呆愣了片刻,毫無預兆的落下淚來,她很突兀地跪在老爵爺和老太太面前,請求道︰「求祖父祖母說和說和,我願嫁給謝表哥為妾……」
「我殺了你個不要臉的!」
卻是于二爺听到現在,再也忍不住,從腰上解下一條玉帶,毫不猶豫地勒在了于倩細白的脖子上。
作者有話要說︰大姨媽來了,一整天肚子疼寫不出來,晚上好歹靜下來碼了三千字,很抱歉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