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謝昆一大早就帶著厚厚的禮,與謝老爵爺一起,如約如禮地拜訪了于老爵爺和老太太。
還別說,梳洗打扮過的謝昆,蛻去了昨夜的邋遢,看上去很像那麼一回事。他身材頎長,本就是標準的衣服架子,這月兌下了粗布軍裝,換上一身深藍的長袍,外搭一個月白色的大氈,愣是將一個殺伐果斷的將軍襯得文質彬彬,只是他眼里的英氣騙不得人。
這三年,謝昆的相貌變化很小,還是與以前一樣漂亮,如果非要說有什麼變化,那就是三年後的謝昆,漂亮的更有味道了,他眼里的英氣甚至讓人覺得他的面部輪廓都硬朗了不少。不過約是休息的不好,謝昆的臉色不是很好,不似三年前白里透紅,但是他心情很好,自踏進了于府的府門,他臉上的一對酒窩就沒有消失過,而且有越來越深的趨勢。
謝老爵爺到了于府,別的地方也不去,當成自家一樣,讓管家通稟一聲于老爵爺,自己先領著謝昆和幾個滿手禮物的下人直奔靜安堂。
「妹妹,哥哥我提親來了!我看呢,咱們趕早不趕巧,出了正月就把倆孩子的婚事辦了吧。」謝老爵爺的大嗓門,剛進了靜安堂的院子就響了起來,他將手里的東西往桌子上一放,樂呵呵地說道。
「哥哥真會居家過日子,這媒人都省了,竟然親自上門了,不過要真想省銀子,也該嫂嫂上門提這事。今日你再說搶我孫女的話,妹妹我可就不客氣,拿那掃帚趕人了。」老太太從里屋出來,只看見自己的哥哥正命人一層層地往桌子上摞東西,很快就摞的高高的,在桌子上搖搖欲墜。她知道自己的哥哥有些老來樂,所以這話也就是個玩笑。聖上都定親了,還哪有提親這一說,就等著聖上派日子了。
「哈哈,我這次有底氣了,來,乖孫給你祖母磕個頭,這事就成了。」謝老爵爺拉過身後的謝昆,仿佛怕他听不懂,雙腿踢了踢謝昆的膝蓋。
雖然不疼,但謝昆還是順勢跪下了,按照謝老爵爺的吩咐,改口道︰「孫女婿拜見祖母。」
謝昆說的正經,老太太先是一愣,才不得不地將謝昆扶了起來,只是嘴上卻沒有應。她本來以為謝老爵爺跟以往一樣,是來開玩笑的,可隨著謝昆這一跪,老太太算是看明白了,他這是仗著孫子回來了,兒子兒媳都快回來了,想要定下婚期了。
謝老爵爺不覺得逼迫自家妹妹有什麼不妥。
謝昆晚上回到謝府,就試探著跟謝老爵爺商量,婚期是不是該定下了。于楠比于珊還小五個月呢,沒道理于老太太只肯放于楠不肯放于珊呀,這想法與謝老爵爺一拍即合。謝老爵爺本就覺得聖上先給太子和于楠定下婚期不厚道,只是謝昆沒回府,他也不好找聖上要婚期,總不能讓粉丫頭抱只雞拜堂成親吧。現在謝昆回來了,還不麻利地將粉丫頭娶進門,還要等到什麼時候!這謝府可是太冷清了。
而且謝昆在前面擋著,謝洪、謝興兩個小的都不肯成家!
「哥哥你說認真的?」于老太太在副位坐下,隔著高高的一堆禮物與謝老爵爺說話。雖說很不方便,可老太太也沒讓人將這些禮品收起來。
「自然是真的,這種事哪里能開玩笑?」謝老爵爺眼楮一瞪。
「以往這種事你也沒少開玩笑,我孫女六歲的時候你就惦記上了!哥哥,不如再等等,珊丫頭還小呢……」老太太真不想于珊嫁,于珊嫁了,誰替她掌家呀,誰管長房呀,況且她也舍不得。別說于珊得用,就是不得用,看著也養眼呢!
「打住,楠丫頭比粉丫頭可還小小半年呢。」
「聖上賜婚,這不是沒辦法嗎?」老太太強辯道。
「昆哥兒和粉丫頭也是聖上賜婚。妹妹,哥哥我可夠厚道了,先給你通個信,等天亮回來面聖,我就讓他把咱們兩府的意思稟了。雖說賜婚的都是找禮部合日子,可禮部合出來的那些日子,哪個不是男方要求的……」謝老爵爺虎目一瞪,強詞奪理。
「說敢說你個老狐狸不厚道?」于老爵爺老遠就听見謝老爵爺不忿地抱怨聲,別的沒听清,就听清他夸自己厚道了。
「孫女婿拜見祖父。」謝昆急忙迎了出去,這次不用謝老爵爺教了,直接將于老爵爺迎上主位,接著就拜倒了。
于老爵爺這還是三年後第一次見謝昆,沒有老太太那麼淡定,這好歹是他孫女婿,要娶的還是他最喜歡的孫女,加上謝昆小時候就曾經在于府待了那麼長時間,于老爵爺一直很看好他。見他全胳膊全腿地回來,甚至沒有仔細听謝昆說的什麼,就說︰「好好!」
「還是妹夫通情達理!等天亮回來了,就讓他請旨吧。」謝老爵爺一下子松了口氣。他可不管于老爵爺听沒听到謝昆說什麼,反正是應下了。他一邊想著,似笑非笑地看了老太太一言,心說‘你沒有應,你夫婿應了也是一樣的,總歸是夫為妻綱’。
「請什麼旨?」于老爵爺卻是听見謝老爵爺說什麼請旨才察覺到不多。
「讓粉丫頭與昆哥兒盡快成親呀,你方才不是都應了?!你要反悔?」謝老爵爺的臉變得很快,為了目的,偶爾的厚臉皮是必須必的!
于老爵爺一滯,先不說反悔,單說他什麼時候答應了!嫁了于珊,他得少多少樂趣?別的不說,除了她還有誰敢去書房跟他斗嘴。
他正想問老狐狸他什麼時候應下了,就听謝昆說道︰「多謝祖父祖母成全。」
謝昆臉上的笑容是那麼真摯,兩頰的酒窩都要固定成坑了。于老爵爺和老太太有些心軟,對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讓人將他們帶的禮,盡數收到了庫房。
謝昆可不小了,已經十九歲了,京城這個年紀的少爺孩子都有開蒙的了,他們總不能看著于珊年紀還不大,就一直留著她。孩子大了,有各自的歸宿,總歸出去一個,他們就會迎進來一個。老太太和于老爵爺這般一想心里才舒坦了些,所以說,一個府里,有男有女才算正常,不然只進不出算怎麼回事。
于老爵爺和老太太解開心結,正與謝老爵爺說說笑笑,就看見從老太太的房里鑽出一個小腦袋,不是別人正是老太太帶回來的齊小公子。老太太很想狠心不看他,可他此刻的小模樣,讓老太太想起了小時候剛剛蘇醒過來的于珊。不用的是,那時候的于珊個頭比他高,人卻比他瘦;于珊是個女孩,這女圭女圭是個男孩。只是不管如何不同,眼里的純淨卻是相似的。
「咦,這是誰?于華帶回來的?聖上那邊可知道?佳儀怎麼辦!」謝老爵爺性子急,也真不愧是老太太的親哥哥,這想法與老太太起初的想法不相上下,只不過一個認為是謝昆的錯,一個認為是于華的錯;一個為了自家孫女說屈,一個為了自家外孫女不平。在這護短這一點上,謝家出品的人非常的相似。
莫怪他們都想偏了,這孩子別人看還好些,也就是太漂亮了些,與大盛王朝的孩子稍有不同而已,但對謝老爵爺和于老太太這種混跡過邊關的人來說,這女圭女圭一看就是蠻族的後裔。而偏巧謝昆和于華剛從邊關回來,謝昆既然沒有帶回謝府,自然就不是謝昆的,那就只能是于華的。謝老爵爺想到這里,再看那個孩子就覺得不是那麼喜歡了。
「衿容,這是怎麼回事?」于老爵爺也很詫異,他竟然不知道靜安堂從什麼時候又多了一個孩子,前天還沒有的,于華一回來就有了,莫非真是于華的?
「你們都想哪里去了!這是珊丫頭抱回來的,昆哥兒你來說!」于老太太被自己的哥哥和老夫直勾勾地盯著,都懶得與他們解釋了,便將活計拋給了謝昆。而她見謝老爵爺和與老爵爺對這個孩子挺有意見的,她索性站起身,將這小鬼頭抱了起來。
于老太太都已經六十有二了,抱著這一歲的女圭女圭稍顯吃力。她找出一身小時候于安沒有穿過的衣裳給他換上,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而這孩子果如李管事所說,他很安靜,甚至不開口說話。老太太想,可惜是齊府的,馬上就有人接走了,哎,可惜了!
謝昆接到老太太的吩咐,就有些哭笑不得,好像每次在于府出了什麼糾纏,于老爵爺和老太太經常說的話就是‘謝昆,你來說’或者‘昆哥兒,你來說’,也是自小的緣分,讓他們兩位老人家最相信他。
謝昆雖說昨日的精神並不怎麼好,但復述一件事情還是很簡單的,而且言簡意賅︰這是齊府車姨娘的孩子,被他女乃娘扔了,齊府已經知道消息了,今天來接。
謝老爵爺神色微擰,看了看這孩子,又看了看謝昆,遲疑地問道︰「這孩子的母親,非是大盛王朝的人吧?」
「祖父,洪哥和彥哥小時候還因為這孩子的親娘打過架,洪哥昏迷了兩天,您應該還有印象。」謝昆對車想容的事業不隱瞞,反正早晚都知道。
「原來是她。這齊彥也真不像話,竟然真的納了師傅的女兒為妾,也不怕丟人現眼,天打雷劈!」想當初,謝老太太就存了讓謝洪納車想容為妾的念頭,被謝老爵爺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別說他們謝府沒有納妾的習慣,就是要納也不納師傅的女兒,更何況這女子還是個蠻族之後。
「那他們今天過來接?蘊姐年初過府,就一句話也沒有提?」于老爵爺了解了前因後果,看了看那女圭女圭就不敢再看,這女圭女圭忽閃著大眼楮太可人疼了!
「快別說這事,蘊姐兒哪里會提這些。」于老太太眼楮一瞪,將于老爵爺的諸多問題都堵了回去,接著說︰「我只盼這事不是蘊姐兒做的孽就燒高香了!」
于老爵爺搖搖頭,這話還真不好說,蘊姐兒的性子隨了徐姨娘,這缺德事還真不是干不出來的。
可是眾人在靜安堂左等右等,別說齊府的人了,就是于蘊都沒有上門。謝老爵爺性子急,既然知道了這事,又事關車師傅,便沒有撇開手不理的道理,索性與于老爵爺商量著,派了人去齊府附近打探。
只是打探出來的結果卻讓人難以置信,在眾人嘴里,這個女圭女圭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的人,不僅僅是他,連他生母的存在都被抹殺了︰只听說齊府的大少爺有幾個通房,沒听說抬姨娘。什麼,小公子?純粹子虛烏有的事,齊府的大少女乃女乃肚子還沒有動靜呢,年前大女乃女乃還帶著她兒媳婦去送子廟里求子了……
這消息傳回來于府,三個老人看著整自己喝著小米粥的女圭女圭不知如何是好。這孩子總不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吧?明明昨天還在尋找,怎麼今天就矢口否認了呢?
卻不知齊府這會也翻了天了︰女乃娘和李管事十五的夜里就沒了蹤影,這所有的線索一下都斷了。偏偏車姨娘拉扯著齊彥要孩子,于蘊在靈一遍哭的梨花帶雨,讓齊彥相信她,她絕對沒有罪過!
而當家的齊太太倒是喜歡小公子,可她一直未能知道孩子在于府,哪里能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