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畢,謝昆被老爵爺叫走了,同去的還有謝爵爺,這祖孫三個也不知要說什麼神神秘秘的事。
于珊在屋子里發了會子呆,便起身到院子里溜溜食,昨日里也沒有精力細看,今日這空閑下來一打量,她心里頭對這院子倒是十分滿意,雖說住不久,但房屋也是一個人身份的象征,她是新婦,少不了人情往來,待人接物的場所總不能太寒酸。
其實,于珊的顧慮多余了,畢竟她的身份地位在那里擺著,不論謝老太太掌權還是齊氏管家,都不能在院子的分配上苛待她。謝昆日後頂天了也就只能有一兩個連房間也混不上的通房,需獨立院子的姨娘卻是想都不必想的人物。所以,這听風齋面上說是劃給于珊的,實際卻是謝府繼承人的,也就是于珊和謝昆兩個人的府中府。
謝府的主子比于府還少幾位,于府都能給于華和公主闢出一進門,謝府自然也不逞多讓。
是以,這听風齋面積大的很,格局也不錯,已經按照謝昆的吩咐,闢出了獨立的廳房、書房、庫房和下人房,連花園都是自帶的,由臥室到正廳還需要經過一個小小的拱門。院子的正中還有一個小池塘,幾尾金魚,幾株睡蓮,讓于珊這個外來人,分外熟悉,這個院子,打眼看去不像是獨院,倒是一個精巧的宅邸。
于珊花費了小半個時辰四處都粗略地瞧了瞧,想了想,還是命人開了庫房,將自己的嫁妝對照著冊子入了庫房,隨行的除了干重活的粗使婆子,就只有春香、荷花兩個大丫鬟,如水、如風兩個二等丫鬟,一個念單子,兩個清點,倒也有條不紊。
青晴‘病了’,因來听風齋前,與如畫和如玉兩個二等丫鬟相熟,于珊便做主,放了如畫、如玉的假,只讓她們陪著青晴說說話解解悶。這當然是天大的恩典,一個丫鬟,享受的是主子的待遇,可這院子里的,哪個不是人精,自然看出,這三個丫頭是被于珊厭棄了。
旁人都曉得青晴不會受寵,因為她只差把心思都寫在了臉上,新女乃女乃剛進門,如何忍受得了她不知好歹地惦念她的枕邊人,所以她們也都在等著青晴這個小蹄子倒霉,可她們猜中了開始,卻猜不中結局,誰也沒想到,才進門的大少女乃女乃,底氣這麼足,做的這麼明顯,如此一來,只差明著打老太太的臉了。
可是話要說出去,旁人還只能贊一句大少女乃女乃仁慈恭順。沒見她把老太太賜給她的丫鬟都安排了輕快的活計,只差當成小姐養著了。而她卻帶著自己的大丫頭髒活累活的忙活,這份‘愛屋及烏’的孝心,可表天地了!
青英出了院子就听著下人私底下的竊竊私語,厲聲呵斥之余,對于珊倒真生出幾分好感。
你當她軟弱的時候,她就強勢給你看,新婚第145章的,棉帛錢財從來不斷,只要她出府,必定去探望徐嬤嬤。
只是如此一來,謝昆和她的乳母都不在,听風齋便少了管事的婆子。于珊也是偷懶,索性用謝昆用慣的,既能顯示她對謝昆眼光的信任,又能省了她調、教的功夫,一舉兩得。
等她們將所有的東西都理順妥當,還不曾吩咐擺飯,就有人回話,老爵爺與謝爵爺、謝昆有要事相商,午飯就在外院用了。
于珊倒也沒什麼不滿,她了解謝昆,若不是真的重要的事,他是決計不會留在外院的。她倒不是擔心旁人說閑話,不過,她還真不怎麼習慣一個人用飯,索性叫上春香和青英,往木氏的闞雪軒去了。
木氏也果如在老太太面前承諾的,並不讓于珊立規矩,這婆媳兩個,一個野心剛收回來,一個野心朝外,說起西北的風土人情倒是一拍即合。木氏原本還擔心于珊會覺得西北艱苦,怎知這丫頭面上大家閨秀,內心卻是狂野,倒有幾分肖她,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在西北活得快樂。
像謝老太太那種,在邊關不過呆了五年,寧願與老爵爺兩地分居也要回京城的人不行;像謝楊氏那種,在邊關幾年就耗盡心力的人也不行;算來算去,還真是只有表里不一的人適合,也最穩妥。
雖說木氏與于珊接觸的並不多,可通過老爵爺有意無意的捧高、謝昆時有時無的贊嘆以及這不足一日的交流,她倒是很看好這丫頭。
謝府長房不論是長輩還是小輩都氣氛融洽、其樂融融,可是二房和壽安堂卻有些不太平。謝天衡難得對著齊氏發了火,無非是因為今日早間齊氏對木氏和于珊話里的不陰不陽,讓他覺得齊氏失了分寸。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以後這個府邸早晚不都是大哥大嫂的,你何苦緊抓著不放,徒惹笑柄!眼下大哥大嫂回京,便是為了賣個好,也該將掌家之權交換大嫂,難不成,你當了這十幾年家,竟是戀眷權利了不成?」謝天衡回到賞霧苑就將下人都趕了出去,與齊氏說的話,句句肺腑。
齊氏卻因為在壽安堂受了木氏的排擠,心里不舒爽,她沒好氣地說道︰「哪里是我戀眷權利,還不是老太太,拿著芳姐兒的婚事做把柄,逼著我與木氏相爭。老太太在木府沒了實權,精氣神自然要轉到謝府,不然她還能有什麼消遣?若要我說,只要木氏回木府規勸木爵爺幾句,咱們都省事……」
謝天衡越听臉色越難看,先不說齊氏對木氏和老太太的稱呼,就是她這想法就是錯的,她完全沒有發覺,她已經被老太太挑撥的將錯處都放在了木氏身上,全然不覺她與老太太同站在木氏對立面,會讓旁人說二房仗著老太太的勢,刁難以命護持大盛王朝的謝府長房。況且,齊氏的思想就是錯的,四爵府相互獨立,齊氏怎麼能將干涉木府的規矩說的如此理所當然。
謝天衡也知齊氏是一時氣糊涂了,他坐在齊氏的對面,語重心長地說︰「母親是鑽牛角尖了,因為大姐的事,她與大哥大嫂離了心,可你卻不能也跟著糊涂。子不言母過,可打從心里來講,母親是有些自私的。到時候若真是鬧僵了,母親將咱們二房推出去,她不會得一分錯處,咱們二房卻要得個不知好歹的名聲,到那時才真是興哥兒愁娶,芳姐兒愁嫁。這樣,你听我的,瞞著母親,私下里把掌家的權利交還于大嫂,至于興哥兒和芳姐兒的婚事,有我呢,再不濟,父親也不會任由母親胡來。」
齊氏本來也听進去了,可一听謝天衡說起謝天慧,她倒越發犯了執拗。彼之砒霜,吾之蜜桃,謝天慧不屑一顧的運道與恩寵,是她嫡姐求都求不來的,憑什麼?只因為謝天慧是謝家女,而她的嫡姐姓齊嗎?
可她也知道這會不能與謝天衡對著干,妻以夫綱,她懂。既然他教她對著老太太陽奉陰違,她為什麼不能對著他陽奉陰違?想到這,她垂了眼簾,應道︰「我知道了。」
謝天衡並不知道齊氏的打算,但看她的樣子就沒听進去多少,她以為大嫂是沒脾氣的嗎?到時候丟臉的也只是二房罷了。他私下想著,今日這事,他得先去請個罪……
外書房里,老爵爺、謝爵爺和謝昆,謝家三代人的確在商量著大事,而且並非喜事!老爵爺也是才得知,佳儀今日一早就往乘馬車往皇宮去了,原因卻是,慧妃不好了。皇宮里不太平他們可以不管,畢竟是皇家的家事,可是涉及到慧妃,就不再僅僅是皇家事了,毫不夸張的說,慧妃的一舉一動都牽扯著謝府當家的心脈。
皇上有心遣謝天慧出宮,自知瞞不過木皇後,更想到木皇後是他的發妻,有些事還是要過一過她的耳朵的。聖上九五之尊,也不過是知會木皇後一聲,哪里是爭求她的意見。可是木皇後卻不甘心,整個人瘋魔了,在鳳棲宮里鬧了起來,最後更是趁著皇上不留神,趁夜遣宮人給慧妃送了一杯毒酒。
慧妃一直就不是逆來順受的性子,她雖然心是死的,可人是活的,自然是不見聖旨不肯就範,而且她也不相信,聖上不會賜死她,她印象里的威德皇帝不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人。她有武藝傍身,毒酒不喝,宮人手里的白綾近不了身,鬧了大半夜,竟然無功而返。
可是雖然結果沒有達成木皇後所願,可她到底動了壞心思,聖上心里惱恨木皇後,竟然升起了廢後的心思。現在大盛王朝的朝堂是穩妥的,西北蠻族沒有一年半載也恢復不了元氣,所以,朝堂稍微的動蕩並不影響大局。
聖上身體欠安,也不準備另立皇後,只是準備給木皇後降級為貴妃,讓她不再有恃無恐,最起碼不能打壓慧妃。
可聖想不到,此舉卻是引起了太後的恐慌,木家女又哪里有良善的,尤其此事還是慧妃引起來的,太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仿照木皇後,賜了毒酒與白綾給慧妃挑選。
與木皇後派的人不同,太後派去的人甚是講理,也不知道與慧妃說了什麼,慧妃選了一種體面的死法,服毒了。等太子妃于楠從安插在太後身邊的探子那里得知消息,趕到昭仁宮的時候,慧妃已經喝下了毒酒,正一派安詳的躺著等死。
于楠哪里肯讓她死,若按照尋常人家來看,慧妃可是大少爺的岳母,也是于珊的姑母,單憑她與于府和于珊的關系,她就不能讓她死。況且,于楠甫入宮時,慧妃對她的助益良多,她向來是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的性子,所以這偌大的皇宮,誰都能舍棄慧妃,唯獨太子妃于楠不肯舍棄也不能舍棄。
只見她有條不紊的吩咐守門的婆子將皂角搓在清水里,然後從小廚房里挖了一大勺鹽巴放在水里,整整一盆水。做完這些,也不顧昭仁宮里宮女的反對,扒開慧妃的嘴巴就給灌了進去。昭仁宮的宮女想阻攔,可是看著惡狠狠卻不顯慌亂的太子妃,反對的話竟是怎麼都說不出口,她們只能寄希望于于楠。萬一慧妃有了閃失,她們都是陪葬的命。雖說她們幾條賤命不足惜,可是她們很不甘心一向安分的昭仁宮遭此橫禍。
于楠慣了慧妃一盆怪味水,就將慧妃翻了個個,讓她趴在自己的腿上,使勁拍打著慧妃的後背。也幸虧于楠不是手無寸雞之力的閨門千金,她也不用旁人幫忙,從頭到尾都是自己親自出手。
慧妃只覺得肚子里難受極了,忍不住將肚子里的東西吐了個干干淨淨,只差吐出苦膽了。于楠見此,狠狠地舒了口氣,放下心來。知道這會她才察覺,她的後背都快被冷汗浸透了。
而慧妃也是全身月兌力,整個人沒有骨頭一樣伏在于楠的腿上,也不知怎麼,一時間竟有了委屈,多年不曾掉落的淚,一滴滴地落在了地上。
于楠知道慧妃這會是不肯見外人的,而她的狀態也著實有失威儀,索性將下人都趕了出去,並派人去請太醫過來,至于聖上那邊,于楠卻是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