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清又離開天山,到雷澤一帶雲游行醫去了,這一走又不知會是多少年。娘親不在,九玄就在天山稱霸王,原本聖潔的地方,再次被搞的烏煙瘴氣。
花子俊來到了天山,自然是與重黎同住。夜里分別前,九玄怯生生地拉過他的袖子,輕輕晃著︰「花哥哥,那個、那個……明天早上,一、一起看日出好不好?」
他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一如往常的平靜面容,讓她的羞怯顯得愈發的窘迫尷尬。九玄咬了咬嘴唇︰「呵呵,當然,今晚玩得太累了,我其實也不是很想早起……」
「原來,你也和所有女人一樣喜歡出爾反爾?」他側著頭,附身靠近,挑眉看她。
「我,我……如果出爾反爾有用,你娘一定會在生了你這件事上出爾反爾的她握拳堅挺。
看到他表情微怔,神情繼而飄忽,似有些痛苦。想到五百年前他說過他家中不和的事,九玄方才反應過己失言了,既不清楚對方家中情況就胡亂說這些,難免不會刺痛人家。可是活了這麼大了,那賠不是的話,她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一句。哼,反正、反正他的家事與她何干,她又不知情……心煩意亂,九玄跺跺腳,索性轉身離開。
他的聲音卻突然在身後響起︰「明早天亮前,我會去你房外叫你起床
不知為何忽然鼻子一酸,心里有些發虛,又有些暖。只好拼命忍住不流眼淚,頭也不回地答︰「好,勉強依你一次說完 一路跑回房間,直至反手關上房門,才得以喘息。
九玄做了一個夢,一個開始是美夢後來變噩夢的夢——
爹爹回來了,並帶回了五樣神器,平息了她體內的玄冥之爭。娘很開心,于是把木木的毛拔了,炖了一大鍋肉湯給大伙兒喝。喝得正香,花子俊出現了,怒斥九玄不愛護小動物。九玄害怕得到處找花陰求救,終于在一間暖閣里找到了他,結果發現他正睡在靈秀兒懷里,九玄哀求他救救她,他也不理。這時候花子俊追來了,使勁敲著房門,叫她出去受死。九玄怕得躲啊躲,躲進了花陰和靈秀兒身邊的另一個被窩,渾身埋了進去,使勁捂住耳朵,可重重的敲門聲還是越來越響,越來越清晰,清晰得……九玄就醒了過來。
咚咚咚。敲門聲還在。
九玄思考了一下,終于斷定,自己還沒有徹底醒來,于是又閉上眼楮逼著自己繼續夢完。剛閉上眼,又是「咚咚咚」三聲,她心里忽地如同被撕開了一條縫兒般突兀,再回憶回憶昨晚的事,終于想起來——這,是花子俊叫她起床了。
「你是不是睡覺的時候,天塌了都不知道?」開門的一刻,花子俊劈頭蓋臉罵她。
「我、我還在長身體的時候,睡眠是說明我在發育……」九玄試圖辯解。
「發育?」花子俊回頭看她,然後,目光微微下移,向九玄微微敞開的中衣領口瞟了瞟。九玄抽著嘴角︰「你!……」
他收回毫無波瀾起伏的視線,嘆氣道︰「以後別幻想這些和你沒關系的事了
九玄很沮喪地耷拉著腦袋,想著這是什麼意思。然後,她想明白了,氣憤地沖到花子俊面前,昂首挺胸掐腰道︰「你瞎嗎?老娘明明有發育得很好,你哪只眼楮看到我沒……」
「兩只眼楮都沒。那你,倒是讓我看看啊他一臉天真。
「我……」九玄嘴唇都幾乎咬破了,臉也憋得滾燙滾燙……這家伙,真讓人太無言以對了。「花子俊!你出去!!老娘要換衣服!!!——」
……
不知盼了多少個日夜,不知幻想了多少萬次,不知等了多少年,可終歸結果是好的,九玄終于帶著花子俊,看到了天山的日出。
天山之巔,那是娘親和爹爹曾經每天一起看日出的地方,也是娘親日日等待爹爹歸來的地方。如今,滿池的雪蓮花都開了,大朵大朵的白,在這片冰天雪地里卻顯得格外冰清玉潔。她帶著他來到這里時,天邊剛好卷起薄薄的白邊。她知道,這是日出要來了。
遠遠地看到天際線上白色漸漸轉為紅色,且越來越大片地白起來,整個山河景色盡收眼底。終于心情豁然開朗了起來,她和他誰都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這個一如既往的日出。原來願望實現的一刻如此平凡簡單,可,真的就是實現了。
九玄不禁看向身邊的人,才發現,他也一直在看著自己。九玄臉上一燙,顧左右而言他︰「你看,雪蓮花也開了呢,額,多美啊……」
「你到底是誰?」花子俊很不配合,竟突兀地這樣問道。
「啊?我、我說過,我是……」
「別編了。這天山上的奴婢都為雪蓮花仙所化,可你身上的靈氣與他們不同,又能整日過得如此自在。只听聞天山的雪蓮花神雪清,有傾眾生之美貌,何時這天山上又多了一個你?莫非,」他露出不易察覺的笑,「你就是那個雪清?」
無論是大荒百姓還是諸仙神,都不知九玄爹尚在人世的消息,更不知他與九玄娘親結合還生出來一個小九玄的事。于是,在外人看來,九玄娘親應當還是個活潑的黃花大閨女才是。當下,無論如何不能說出她是雪清之女的事。可不說,自己這點能耐,又哪里有娘半分?
「我……我其實是……」九玄頑強地在腦中搜刮著各種編瞎話的靈感。
「但不像啊,」不給她機會把話說完,他又繼續自言自語起來,搖著頭看著九玄,「就你這姿色……嘖,做天山上的普通婢女都有些為難了些
「……啥?」九玄張開嘴,難以置信。本姑女乃女乃好說歹說也曾是爹娘眼中的可愛閨女,一直覺得自己長得也很不錯來的,怎麼在這花子俊眼里就如此不堪?「你今天把話說明白,好好看看這水鏡里的二人——你,花子俊,和我,莫賴賴,到底誰好看?」不依不撓地威逼著他。
他看著她一臉認真的表情,卻忽然笑了,笑得她心里更加發毛。笑著抬頭看她,凝視,既而緩緩抬起一只手。花子俊用很好听的語調,輕聲說︰「賴賴,你……」伸出的手幾乎就要夠到她的耳邊,她很沒出息的開始耳朵發燙發紅起來,卻忽然被身後來人的聲音生生打斷——
「子俊哥哥!原來你在這里。夢兒……夢兒好想你
耳朵敏感地幾乎可以感受到他越來越近的手發出的溫熱,停頓後,卻又再次冰冷。
花子俊收回手。目光一轉,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九玄等人身後的夢浣。夢浣一身紫色的羅裙,曼妙的身姿如飛蝶般炫目。九玄還沒反應過來,這紫蝴蝶已經輕盈地飛了過來,繞著花子俊周身跳躍著。
「你怎麼來了花子俊問。紫蝴蝶嬌嗔著說︰「哥哥你好過分,拋開夢兒這麼久自己跑來這破地方。什麼嘛,說好天天要陪著夢兒的,結果呢,哼……」撒著嬌,眼神不時地向九玄撇來幾絲怨憤。
九玄被晃得頭暈,不由得後退幾步,突然腳下一空,頓時大腦一片空白。
再緩過神來,腰身已被花子俊撈回地面,九玄渾身驚得一身冷汗。她就站在天山之巔,眼前是一片雲海,可腳下便是萬丈深淵。若不是他,她恐怕真的這次要死得很丟人了……
「不要命了?」花子俊皺眉厲聲呵斥,手中的力氣卻加大了些,九玄一個沒站穩,順著他的勁道撲進他懷里。花梨木的香氣撲面而來,在這冰寒的雪山之上,卻給她冰涼手掌和鼻尖絲絲暖意。臉頰不經意蹭到他身上華麗的緞子,撞到他結實的胸口。頭頂傳來他帶著怒意的呵斥︰「你堂堂一個仙,想摔出點傷讓世人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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