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打探一個地方最好的方式,就是白天到人多的地方听听八卦,晚上到人少的地方偷偷巡視。想要按照老套路,找家青樓熟悉下青鳳島;無奈的是,鳳族沒有妓女這個職業,也沒有藝伎,更沒有青樓。
夜里在客棧休息,羽璃很快就進入了夢鄉,九玄卻听著隔壁哪位哥哥或者大嬸的鼾聲,久久不能入睡。這種結構的居所,不隔音是個很大的弊端——所有房間,都是從樹干中的干木掏空出來的;而隔斷各個房間的,也正是殘留在里面的木板。左右也是睡不著,便在走廊里遛彎。哦對了,這個遛彎,也不過就是在一條上下直通的通道中上下來回飛一飛,而已。
大門設計在樹干的最下端,九玄自然就會對最上端好奇。念了符咒,一路向著上面緩緩飛起,听著客棧中此起彼伏的鼾聲、噴嚏聲、呼吸聲、嬌喘聲……「啊!——」突然,渾身好似被火燒過一般,這感覺又馬上消失。周圍的冷風吹得九玄一個激靈,九玄低頭去看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自己竟然飛出了樹頂。
樹頂的洞不大,卻沒有設任何遮蔽之物。九玄奇怪,剛才那火燒般的感覺是從何而來?
靈翅符不能在樹外發揮功效,為了不被摔死,九玄只好乖乖坐在樹頂上。這里是大荒離月亮最近的地方,又正值月圓的日子,此時皎潔的明月如一面巨大的水鏡一般,低低壓在她的頭頂,美極。
欣賞夠了美月,揉著酸痛的脖子環顧四周,整個青鳳島竟然都盡收眼底。身下這家客棧高有百丈,在青鳳島算是數二數三的高;而數一高的,正是此刻坐落在九玄視線中,距她不過五十丈開外的鳳族王宮。
吹著小風賞著月亮,真真是件美事,可身邊終歸是少了個陪伴的人。嘆口氣,不禁覺得有些想念子俊。映著明亮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對面王宮的樹頂上,也有個身影。
咦,長夜漫漫,莫非宮中的宮女也寂寞了?
眯起眼楮細細看過去,她終于看清,王宮頂端的確也是坐著人的。還不是一個,而是一雙。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男子金衣金冠,容貌俊美,女子一身白裙,頭頂上……額,是一對角。九玄揉揉眼,再揉揉眼……沒錯,是一對角。話說,鳳凰的頭頂,是會長角的嗎?
好生奇怪了,看這男子打扮,應該至少是王宮中的哪位權貴;這女子定是個外族,莫非是個鹿妖?不過,鹿的角又是什麼樣子來的?……
九玄暗暗自責,幾百年不模那些書本,看,生分了不是。
順手模出乾坤袋,拿出一塊白布和羽毛,以及幾盒不同顏色的花粉,開始寫生。明月,樹頂,美人,情意……該有的都有了。直至快四更天,九玄才畫完,眼楮已經困得睜不開。可對面的二人依然保持那樣的姿勢,依偎著賞月。九玄不解,大晚上的,賞月賞一夜,這要靠著怎樣的毅力啊。
日上三竿,九玄終于悠悠醒來。羽璃憂心忡忡地問︰「你昨晚跑哪去了,大半夜的起來發現你不在,又找不到你,可把我急壞了九玄得意地從懷中取出那塊畫布,羽璃接過打開,皺著眉左看右看,道︰「這,是你畫的?」
「嗯,沒錯。怎麼樣?」
「畫工退步了。不過,想象力進步了。嗯,挺有意境
「……啥?」打擊啊打擊。看來羽璃是把這畫中情景當成九玄想象來的,九玄不由心道,若是解釋這畫其實是寫生來的,那她豈不是啥都退步了,不行,堅決不能承認。正想著,羽璃又開口道︰「不過,你是想通過這畫兒來表達什麼呢?一個是鳳族的王子,一個,卻是龍族的姑娘。小姐,你這是玩虐戀呢?」
「啥?!」九玄起身,搶過羽璃手中的畫,顫顫巍巍地指著畫中的姑娘︰「你說,這……這是龍族的姑娘?!」
「你不是畫的龍族的姑娘?」羽璃奇道,再接過畫仔細看,腦袋左右歪了歪,搖搖頭︰「可能是巧合吧,反正你都是隨意畫的不是麼。不過,這,」羽璃攤開手中的話,手指點著畫中女子的頭,無辜道︰「這個,的確是不死龍族的角呢。我還以為你見過呢……」
「你是怎麼知道,龍族的角就長這樣的?」
「昨晚我找你的時候跑到客棧外,看見一隊伍的鳳族官兵押著兩個龍族的犯人,從客棧外的小路經過,向那邊的王宮去了羽璃看著天邊回憶邊比劃著,「當時旁邊有幾個起夜的鳳族老太太瞧見了,就拿石頭撇向那兩個犯人,邊撇邊罵︰‘去死吧,你們不是不死的嗎!’之類的話。那兩個人,我記得腦袋上的角,就是這個樣子的。你看,小小的兩個,每個上面還岔開兩個丫
羽璃描述著,而九玄的心思卻完全跑到了老遠。她想起當年自己經常捉弄羽璃,就是在羽璃戰戰兢兢地跟別人問安的時候,九玄便在她身後頭頂上方默默地伸出兩只手,用兩雙食指和中指擺出兔子耳朵的樣子。羽璃一發覺回頭,九玄就迅速把四根手指彎曲折疊,邊手舞足蹈地揮著兩只爪子,邊擺出大大的笑容︰「看,豬蹄!」
想到這里,九玄不禁笑了出來。羽璃,現在我們都一起長大了呢。
不過這畫中的姑娘,到底是誰,這男子,又……是誰?
在飯館吃飯,老板娘是個很熱情的大嬸,很談得來,九玄便沒羞沒臊地跟她一起八卦。
「大嬸,你們鳳族真的都是美人啊!過去,我還以為龍鳳是一對呢……沒想到,他們龍族如何配得上你們
大嬸一拍桌子,激動地對她點頭︰「小伙子,你果然有眼光。你不知道,這幾百年前,龍鳳的確總聯姻來著。可就在一百年前,龍鳳發動了戰爭後,只要誰家跟龍族有半點關聯,都要抄家的呀。所有生活在青鳳島的龍族都被誅殺了,龍族的人連半個影子都不敢踏入青鳳島呢!」
九玄瞬間一顆心仿佛被灌滿了冷沙般沉沉,想到龍鳳之間曾經如此親近的話,若突然就在一百年間誅殺所有龍族的人,那麼豈不是絕大多數青鳳島上的居民都要飽受妻離子散之痛?眼睜睜看著自己龍族的妻子或丈夫甚至父母被殺害,這樣的慘劇……九玄不敢再繼續想下去。是怎樣的仇恨,會讓原本交好的兩族如此仇恨對方?甚至,寧可全族的族人雙手都沾滿親人的血,也要堅持這份仇恨?!
片刻的尷尬,九玄面上不由得開始發抖,還是勉力呵呵笑起來︰「太、太有氣魄了!我都被震懾住了!大嬸,不過是為什麼,會讓兩族如此舉目,全族都能大義滅親,也太……」
大嬸振臂一揮︰「哼!不要問了,小伙子,你是不會懂得我們的悲傷的!!」
「嗯嗯……好。大嬸,切莫悲傷九玄也不急于追問,只是殷勤地繼續倒酒。
半個時辰之後。
「小伙子!……你知道嗎?嗚嗚……我們鳳族,那個慘啊!你,不好奇到底為什麼嗎?」
「不好奇,大嬸,這種事怎麼可以輕易告訴我一個外鄉人。沒關系的
「小伙子,你很善解人意!大嬸看好你!!!大嬸啊,看人看的特別準,一看啊,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好孩子……有什麼想知道的,盡管問大嬸!大嬸知道的,都可以告訴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