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烈烈 第十五章赤谷驚變(二)

作者 ︰ 閑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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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豹吻即將親近昏迷的小昆莫烏就屠時,陽光透過密林灑下處,一條人影飛躍而至,彎弓搭箭一氣呵成,斜刺里一支鐵箭呼嘯而去,正中雪豹面門,驚天的一聲狂吼後,凶猛的惡獸倒地而亡。

被豹吼驚醒,幽幽然醒來的烏就屠睜眼就看見身邊半蹲著一名灰衣執弓男子,不遠處還躺著那頭攻擊他的雪豹,頭上插著一支尤自微顫的羽箭。

這時隨行護衛業己趕到,百余騎疾馳而來,見此情景,以為主上遇襲,護主心切,忽啦啦一群人策馬持弓將灰衣人圍住,個個緊張萬分,領頭護衛長烏達多厲聲大喝道:「你是何人,還不放下兵器就擒。「

灰衣人淡淡一笑,默不作聲,棄弓退開數步而立,欣長的身材,飄逸的長袍隨風微擺,說不出的氣定神閑。

烏就屠掙扎著起身,必竟己是古稀老人,又跌馬受傷,動身頗為吃力,立時幾名近衛下馬快步上前挽扶。

烏就屠甩開挽扶的手,大罵道:「不得無禮,這是本王救命恩人,你們這群廢物,若不是這位壯士,本王早己命喪豹吻。「

說完自己撐地起身,哼了一聲,完全不理睬那些忐忑不安的護衛,徑自朝灰衣男子躬身行了個烏孫族的大禮,並說道:「救命之恩不言謝,孤乃是烏孫小昆莫烏就屠,不知尊駕高姓大名。「

灰袍人微微輕笑,在透過樹葉的陽光下。烏就屠這時才清楚的看到了他的全貌,至多二十五。六歲的年紀,臉削瘦。眉目有神,雖然嘴上掛著笑意,但給人的感覺卻是似有深深的憂郁。

灰袍男子說話了,他道:「原來是威振西域的烏孫英雄,在下丁零李想,久仰昆莫大名,今日因緣際會,真是天意啊。「

「丁零李氏,不知尊駕和李陵公是何淵源?「烏就屠听完李想一番話。心中震驚,忙問道。

李想神色黯然,低聲略帶傷感道:「乃是想之祖父。「說完輕嘆了口氣,拾起剛才棄之地上的彎弓,微微撫去沾在弓上的泥塵草屑,重又背負上身,微微嘆了口氣,眼中漸帶傷感。

烏就屠這時腦中己轉過無數念頭,李陵。大漢武帝後期時猛將,出身名門隴西李氏,世代將門,為名將李廣之孫。以五千楚地步卒深入大漠,力敵匈奴單于八萬精騎,殲滅萬余敵軍。奈何孤軍作戰,寡不敵眾。又出叛敵,最終力盡被擒。降于北族,被單于以女妻之,封于丁零地,後漢地妻女皆被武皇帝族滅,世人褒貶不一,只留史書空嘆。只是听聞李陵之子于匈奴單于爭位時死于內斗,這李想者應是落難月兌逃于此,這李氏精于戰陣,代出名將,這李想就見這射豹一箭之力,不卑不亢之形,也絕非凡人。

「恩公乃是名門之後啊,李氏一門,孤素欽佩,飛將軍豪邁,李陵公悲壯,李公子既來烏孫,又是孤之恩人,先請隨孤回返大帳,暫且安頓,徐圖日後大計。「烏就屠頗為誠懇的言道。

李想抱拳施禮,放下姿態,單膝跪地道:「請昆莫直呼想之表字遠歸,昆莫威名,想久慕矣,今日得見,果然不愧天山雄鷹,北疆英主之稱,得昆莫收留,銘感五內,請受李想一拜。「

烏就屠受了李想一禮後,方上前扶起,呵呵笑道:「遠歸何須多禮,走,隨孤回返,設宴為遠歸洗塵,今日烏孫來了尊貴的客人了。「說完翻身跨上護衛牽來的一匹黑色駿馬,李想也上了邊上另一匹白馬,烏就屠揚鞭一甩,戰馬吃痛,揚蹄騰空而奔,李想緊緊跟上,周圍是大票護衛,在漫天塵土飛揚中往小昆莫駐地而去。

北疆內陸,劉昶部八百精銳正策馬直趨烏孫赤谷城方向,圖山已被召回,敵情不明,又以少兵入大國,不宜輕易盲目追敵深入,還是穩妥起見,先匯合身在赤谷城的馮夫人,視烏孫內情變化定奪。

李悅己從山上回返,陳平戰死,尸身難尋,劉昶听聞陳述,又于馮妍如處得知事情經過,唏噓不已,遙想當日大漠初識,又于匈騎血戰,結下深厚情誼,今次平定教亂回歸,相言冷淡,劉昶都不以為忤,尋思找機會一敘友情,不料卻成兩隔,暗自長嘆一聲,獨自落寂悲傷。

陳霞對陳平之逝也很是感傷,原本對西域充滿浪漫詩意,幻想縱馬仗劍的她經歷幾番生死,又目睹眾多熟識之人殞命于此,整個人都沉默了許多。

因為陳平的犧牲,所有人都默然無語,就連缺根筋似的王正都牢牢管住了嘴巴,至于痛失愛人的馮妍如,更是整日以淚洗面,痛不欲生,完全接受不了這樣殘酷的現實。

一路疾行,日行數十里,望西北伊犁谷地赤谷城方向而去,大漢征西百年,多少大好兒郎為國殞命塞外,捐軀異域,正是無數英雄報國,才奠定方今威服諸國的局面。

此時的赤谷城因星靡遇刺而陷入更大的危機,左大將賴圖受死,原本牢牢控制局勢,只需以大昆莫星靡下令即可平定局的情勢,卻因星靡遇刺昏迷,雖然馮夫人與眾臣下令嚴守秘密,但這本就是綿密陰謀的一環,市井不可避免的謠言而起,特別是流傳最盛的是言馮夫人意圖清洗政敵,全面附漢,遭星靡反對,竟囚禁大王而誅殺左大將等忠心烏孫等重臣,一時不知真相的部族貴人,領兵外藩皆疑心大起,又因星靡昏迷而無法出面,致使馮夫人方面處于風口浪尖,百口難辯。

馮夫人連日操勞,必竟是老年了,終于累倒了,右大將獨自應付大局。卻苦思無策,眼見局勢日益崩壞。各方勢力登台,陰謀野心四伏。烏孫處在風口浪尖,不知將往何處。

翕侯伊墨府宅,屠苦,呼圖真,伊墨三人圍坐一圈,昏暗燭光下,密閉廳室內,眾人皆愁容滿面,屠苦嘆了口氣。呼圖真張口就道:「你一天到晚嘆什麼氣,現在外面謠言四起,你我皆被指為奸賊,諸部貴人都聚兵自保,更有居心叵測者,喊出清君側的口號,麻的,個個該殺,翕侯。有幾個膽大妄為的,都他麻的起兵趁機擴大地盤,借時報私仇了,你看怎麼辦呀?麻麻的。老子帶兵都去給滅了。「

伊墨苦笑道:「你們呀!腦子都有些啥,你們以為這些都是巧合,我們都著了別人的道了。大王遇刺,市井馬上知曉。謠言直指我等,諸部又混亂不堪。四下烽火,這些明明是有人在設計,一環接連一環,先鼓動左大將賴布政變,在我等听從馮夫人勸說站隊後,趁重臣皆不在宮中,將刺殺發動,隨後一連串事件立馬發生,天哪!是誰要算計我烏孫,大漢,沒必要,匈奴,康居,龜茲,仰或大宛,大月氏,安息,究竟是誰?「

屠苦了搔頭皮,又撫了把臉,仰天長嘆道:「兩位,現在是誰算計已經不重要了,烏孫現在大亂,你我如何收拾局面,我看內憂既起,外患也不遠了,康居素與我不睦,听聞此訊,起兵成定局,那郅支單于野心勃勃,也斷不會放過如此良機,至于小昆莫處,現在我倒希望小王聞訊早至,快快收拾殘局,如今烏孫也只有他能鎮住了。「

呼圖真忽地立起,嚷嚷著道:「讓他來,你我將來處于何地,還不如向大漢求援,讓漢軍來助我等。「

伊墨瞅了他一眼,不屑地反駁道:「叫漢軍,烏孫兩分就是漢朝搞得鬼,你還以為他們是好人,他們巴不得烏孫再分個二十部,三十部,個個無足輕重,給點官職,財貨,乖乖听他調遣,那時,你我稍有不滿,長安城頭就懸掛我等首級了。「

「那你說怎麼辦?這也不是,那也不行,就這樣什麼也不做,干等著?「呼圖真氣呼呼的喊道。

「干等?你我三人擁眾兩萬,伊墨大人也是王族中人,麻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你我推伊墨大人為昆莫,再聯絡些部落,大事定成。「屠苦滿臉殺氣,猙獰可怖的喝道。

呼圖真眼楮一亮,也連忙附合道:「對啊,漢國前朝秦代賊寇叫什麼陳勝的,不是喊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伊墨大人,你帶頭,我們跟你干了,到時你為昆莫,我們做左右大將,烏孫就是我們做主了。「

伊墨心中一陣翻滾,泛起無數念頭,欣喜萬分卻不露于形,故意連連擺手道:「不成,不成,伊墨何德何能,豈敢奢望昆莫大位,罷了,罷了。「

「伊墨大人,你就別推辭了,當斷不斷,必受其患,依我看,你先暫攝相祿位,統管朝政,將馮夫人,右大將拿下,以疏忽致大王遇刺定罪,拘押天牢,我領兵收編城內兵馬,控制城防,呼圖真率本部討伐不臣部落,殺雞敬猴,派人往康居示好,大不了割地給錢,另遣親信至小王處,假意奉其為主,再飛騎大漢都護府,告知小昆莫野心,將水攪混,我等借機定勢,到時木已成舟,再奉漢國為主,烏孫就在我等掌控了。「屠苦陰陰說道。

伊墨听屠苦所言,不禁咋舌,平日小看了他,此番言論大有可行,終于立身而起,斬釘截鐵道:「既如此,我也不推辭了,立即動手,必須將大王握在掌中,方有大義名份,今夜動手,你們速去調兵,力求一舉成功。「

康居國都賴水畔,匈奴單于城,西遁至此的郅支單于呼屠吾斯年已漸老,但雄心不減,此時正听著部下匯報,斥候正將王子胊于利受在諸國所獲上報,郅支听到兵甲錢糧,軍隊奴隸有獲時,忍不住哈哈大笑,連道:「小馬駒長大了,成千里馬了,雄鷹翅膀硬了,飛翔天際嘍,好好,哈哈。「

邊上左右賢王,左骨都侯等人皆適時稱頌,一時間笑聲不斷。

此時,門外又有急報至,左骨都侯俟沙上前接過邸報,一眼掃過後哈哈大笑,連道:「天賜良機,天佑匈奴啊,大單于,大喜事啊。「

郅支單于听他一驚一咋,連道:「又有何事,速速道來。「

俟沙忙接口道:「大單于,烏孫大昆莫星靡被大王子部下「毒刺「組織人給暗算了,生死不明,現在烏孫大亂,各部混戰,大單于,發兵吧,叫上康居人,到烏孫打草谷去,最好吞了它,哈哈。「

郅支單于先一喜,然後沉思片刻,又道:「讓康居人先上,我們先不動,先讓他們狗咬狗,我們找準機會狠狠給他們來一下,讓這些烏孫狗子知道大匈奴勇士的厲害,傳我號令,召集大軍,準備發兵。「

部下眾臣齊齊應命,各自退下布置,只留下郅支獨自獰笑,在搖拽燈光下,格外殘忍可怖,稍停不久的西域大地,戰火又將燃起,這次,誰將是今後茫茫萬里大地的主宰…

此時路上的劉昶孤軍尚不知烏孫起大變,等待他們的,絕不會是美酒烤羊,歡歌笑語,最可怕的,是已經血流成河,殺戮不斷的赤谷戰場,敵人會是誰,朋友又會是誰,恐怕,在利益面前,都可能是朋友,也都可能是敵人,但戰士手中的刀槍,才是真正可以依靠的,或許,八百勇士踏上的,是紅血白骨,尸山惡戰的地獄之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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