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烈烈 第廿一章赤谷驚變(八)

作者 ︰ 閑居客

()尹密的倉惶撤退,預示著這場戰斗的結束,再也沒有了成組織的抵擋,形勢反轉,開局被打個措手不及的山南部,現在反過來猛烈攻擊敗逃的屠苦部,成批的敵騎被砍翻,射死,更多走投無路只好選擇下馬跪降,原本廝殺激烈的戰場只剩下一些零星戰斗,早己不成氣候。

短暫而激烈的戰斗就這樣結束了,策馬而行的星貴感到做夢一般,從平靜到巨變到絕望,再到看見希望,迎來不可思議的勝利,只有肩頭的傷口隱隱泛痛,才知道這是真的,而不是夢境,抑或天國。

屠苦的萬人鐵騎真正戰損的並不多,不過千余人而已,而且幾近一半是李悅,王正的突襲造成的。

他的軍隊成份很雜,萬余人中,大約六千是本部塞種人,二千是烏孫族,剩下二千是月氏人,丁零人,匈奴人組成的雜軍,戰死的大部份是塞種人,逃跑不降的也是,尹密帶走的大部是烏孫軍,因為他是伊墨部眾,俘虜三千余,大多是月氏人等雜軍,反正都是奴軍,跟隨都一樣,其余都趁亂逃跑了。

星貴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怠忙吩咐部下收攏隊伍,看押戰俘,救治傷患後,這才想起救命的援軍,匆匆帶著幾十親衛來見救命恩人,這時遠遠望見的大漢絳紅軍旗,真是無比親切,軍旗下沾染點點血紅的士卒,真比親人還親,星貴看看遠處的天山,高懸的太陽,片片的白色積雪,心中油然而生一種重生的感覺,活著,真好。

一陣破釜沉舟的突襲,短促而激烈,三百勇士除了十幾人因馬匹失蹄落馬受傷外。竟奇跡般的無一戰損,大漢絳紅戰旗下,是挺胸吸月復,無比自豪的勝利之師,近五百枚滴血的首級,二百多垂頭不敢目視散發漫天殺氣勇士身形的俘虜。

這一刻,鐵甲重騎無可匹敵的戰力,伴隨殘忍,恐怖,血腥的殺戮。深深的印入烏孫交戰雙方戰士的心里,他們中的勝利者慶幸這些殺人機器是盟軍,失敗者則哀嘆又自慰,為什麼讓自己遭遇這些魔王,幸好在無情的殺戮下,自己終于活下來。

星貴己經距李悅等不到十丈,遠遠就發出爽朗大笑,大聲喊道:「尊貴的漢軍朋友,是哪位將軍駕臨。山南部谷弟之子星貴不知怎麼感謝你們,你們拯救了山南部,漢朝勇士來了,烏孫就有救了。「

李悅見來了群人。當先那名清瘦少須,眉目似漢的中年自稱星貴後,知道星貴是馮夫人之子,出于對這位傳奇漢家女子的尊敬。李悅連忙下馬施禮道:「在下是大漢西域都護帳下疏勒司馬劉昶大人部下前部斥候統領,假軍侯李悅,星貴大人有禮了「

又一指跟隨下馬的王正道:「這位是領都伯王正。我等奉都護府鈞令,前出天山往北搜救遇險之馮夫人女妍如小姐,妍如小姐遭烏孫左大將遣人追殺,幸遇我軍陳平隊正而幸免于難,可惜陳隊正不幸犧牲。「

「什麼,太可惜陳隊正了,那妍如,她沒事吧,也在李大人軍中嗎?「星貴听聞小妹訊息,一時失態高叫。

「妍如小姐隨我家劉司馬尚在來路,兩三日後可至此地,大人不必擔憂,小姐無恙。「李悅見狀解釋道。

「那真是多虧了大漢諸位,星貴連受大恩,無以為報,唯此生向漢,至死不渝矣。「星貴朝東方長揖施禮,感慨萬千道。

後又一拍大腿,急忙說道:「你看我只顧唏噓,竟致諸位于此,怠慢了,怠慢了,請恕星貴無禮,各位大漢的朋友,烏孫的貴客,南的恩人,請于我至營地,山南部將以最盛大的儀式,最真摯的感情,最烈的好酒,最香的烤肉,最美的姑娘,來歡迎大漢的勇士,請。「說完手朝營地方向一伸,臉含尊敬。

李悅趕忙施禮,隨後行星貴之後,率王正等三百勇士往山南營地策馬緩緩而去。

途中只見無數敵軍士卒正被解除武裝,在一騎騎山南戰士的看押下往營地而去,遍地是人馬尸首,尚有許多傷殘士兵猶躺地哀嚎,殘雪片片沾紅,極是觸目驚心。

一隊約莫百騎的山南騎兵正以大間距隊列穿行戰場,人人手持長矛,不時檢驗敵軍尸首,有重傷人死者,皆毫不猶豫用矛戳死,所以場中時不時響起求饒聲,哭喊聲,更多的是慘叫聲。

李悅對此也不以為奇,在當時環境條件下,連己方傷殘都顧不過來,重傷十死七八,根本不可能發善心救治敵軍,除非敵方重將或另有目的,否則提早結束生命,不失為仁慈,免除傷者寒凍,痛楚之苦。

周圍忙碌的山南戰士,見到逶迤而過的漢軍鐵騎,無不停下動作,紛紛彎腰低首,恭敬施禮。

蠻夷重威而不畏德,最尊敬強大的武力,今次漢軍重騎沖陣,于數倍于已的精銳騎兵中擊殺敵酋,解救出注定敗亡的山南部,那黑亮的鎧甲,咆哮的怒喝,無畏的沖殺,無可匹敵的威勢,深深震撼了這些自負勇敢善戰的烏孫人,所以做出了發自內心的恭敬,更多的是無盡的畏懼。

欣然享受著作為勇士的光榮,三百人個個仰首挺胸,牛皮哄哄的樣子,心里爽到了天上。

特別是王正那傻大粗,特別感到舒暢,臉上掛著永遠的傻笑,還嘴嚷嚷著道:「麻麻的,司馬大人當初讓俺這般披掛,俺還不樂意,穿得跟烏龜似的,今天這回可真服了大人,太爽了,只管沖殺,甭理敵攻,今天老子斬了二十三個頭顱,可惜那啥大將讓俺馬給踩爛了,太可惜了。「

星貴听王正這般說話,呵呵笑道:「王都伯真英雄也,你可知在烏孫,統率萬騎的都是重臣,這一戰殺敵大將,都伯以後可就名揚西域了,只是今次不知是誰領兵來攻我山南?「

李悅听了一怔,對星貴問道:「星貴大人。不是與另尊,另堂為敵的左大將部眾嗎?「

星貴搖頭道:「不是,看旗號依稀是塞種都尉屠苦,可我父親,母親剛來信言賴布左大將己伏誅,得的正是都尉屠苦,翕侯伊墨,將軍呼圖斯等相助,雙方乃是盟友,怎麼會又來攻打呢?莫非另有隱情?「

「大人。萬事皆有變化,朝局政爭你死我活,今日之友,亦可為明日之敵,請速審問敵軍中將領,將事情原委查清,在下估計,恐怕又有大變故了。「李悅略一思索,張口言道。

星貴也是聰慧之人。立即想通其中關結,點頭稱是,手一揮,下首一護衛上前听令。他說道:「你速速帶人審問,查明敵軍情況,馬上來報。「

一番言談,漸漸己至山南部營地。死里逃生的老弱婦幼正歡迎的歡迎,張羅布置的布置,巨大的火堆己經燃起。宰殺的肥羊已在炙烤,美酒早己齊備,美麗熱情的烏孫姑娘正用含情脈脈的眼光不住射向救命的英雄們。

王正早就按捺不住了,眼中迷糊一片,臉上痴呆傻笑,嘴中晶涎四溢,要不是盔甲遮擋,這個殺敵爭先的勇士,這臉可丟大了。

星貴一擺手,大聲道:「請尊貴的漢軍朋友們入席。「

李悅微微一笑,手往上一舉,喊道:「卸甲,解散。「

呼拉拉三百騎紛紛下馬,相互幫助解下裝具,早有大批姑娘蜂擁而上,一人一個的把早就心癢癢的士兵們拉進了火堆旁,那里,有美酒,美食,更有美女。

李悅原本想命斥候隊百人分兩組值守,但見星貴己命手下帶千騎巡值,再者在客地如此有失主人顏面,所以作罷。

李悅,王正是軍官,隨星貴居于中央主席,邊吃喝邊閑聊,無非是些年齡籍貫,風土人情罷了。

正說笑間,派去審訊的護衛回來了,于星貴耳邊一陣低語,李悅喝酒時以余光掠過,只見火光和陽光照耀下的星貴臉色突然慘白,一驚一乍,顯是得到的情況十分震憾。

忽地,星貴猛的起身,並對李悅低聲道:「李大人,事有突變,請隨我至營帳相談,事關重大。「

李悅略一錯愕,雖有心理準備,但星貴如此慎重,心里也不禁驚奇。

行至營帳,星貴命護衛守往四周,自與李悅入內,一進營帳,星貴急急說道:「李大人,出大事了,賴布伏誅後,大昆莫星靡遇刺,至今昏迷,翕侯伊墨,將軍呼圖斯,都尉屠苦又反戈一擊,誣我父母與大昆莫遇刺有責,要我雙親去職認罪,並起兵圍攻王城,這屠苦就是來我山南部的,以絕王城之援,現距伊墨等作亂己過三日,不知我父,我母如何,教我方寸大亂,若要立即起兵,可方歷大戰,部眾損失慘重,兵力不足,冒然而去,徒然無用,這如何是好。「

「恕悅冒昧,貴部尚有可戰兵卒幾何?「李悅微一抬頭,稍一思索後,輕聲相問道。

「尚有可戰之士三千,可俘虜三千,護衛營地,最少留守一千,以二千眾擊二萬敵軍,不吝以卵擊石啊。「

「二千眾足矣,劉司馬率我部近千,三千大軍當橫掃北疆,大人不見我部三百破下手之威嗎?軍情緊急,依悅陋見,待我軍稍息養力,月夜前請大人借兵五百,配以向導,悅先領兵前出,大人等劉司馬來至同往,期間大人可聯絡周邊諸部同心者,同赴勤王。「

星貴一听忙不迭點頭贊同,就同意依此行事。

商量妥後,兩人復歸筵席,重又席地而坐,待見場中具酒己微燻時,李悅舉杯起身,高聲而喊道:「大漢和烏孫的勇士們,今天我們共同殺敵,協手奮戰,取得了輝煌大勝,我先敬你們一杯。「說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場中兩軍將士,烏孫部眾俱都狂飲美酒,哇哇大叫,大夸贊同。

李悅又命侍酒美姬復又滿上,再度舉杯道:「但是,更大的敵人還在,在赤谷城發生了叛亂,翕侯伊墨伙同呼圖斯,屠苦等人包圍了王城,攻擊了右大將和馮夫人,今天來攻打山南部的,就是叛軍屠苦部,雖然屠苦死了,但伊墨等還在倡狂,大昆莫和右大將,馮夫人還在危險中,勇士們,誰願意和我同去勤王救駕,殺伊墨去!「

一番言語,刺激的所有人都嗷嗷一直叫,在酒精的刺激下,求戰的雄心佔據了全部思維,李悅與星貴對望相視一笑,皆知軍心可用…

俘虜看押處,一名塞人戰俘正趁看守疏忽,悄悄的逃了出去,更運氣的是,居然讓他找到了一匹無主戰馬,欣喜若狂下,一路往西疾奔…

敗逃的尹密一路收攏殘兵,聚集了三千余騎,尹密是伊墨部將,深知主人脾性,好斷少謀,自命不凡,又兼好大喜功,今次攻打山南部慘敗,連領兵的屠苦都成死人了,自己回去,保不定讓憤怒的伊墨給砍腦袋。

他尹密還不想死,可投降山南部也不行,妻一小家人全在伊墨手里,怎麼辦呢?

正呆頭發愣,手下來報告道:大人,逃回來了一名兄弟,他說山南部正在歡迎那支漢軍,整個營地防守薄弱,值巡的人都在喝酒,外邊也沒哨騎。「

尹密眼楮一亮,若有所思,他猛的停下馬匹,大聲喊道:「停止前進,停止前進。「

三千余騎停下腳步,都瞧著尹密張望,不解他何大喊叫停,敗軍之卒臉上頹相都未散去,個個目無表情。

尹密指著軍隊喊道:「我們失敗了,沒什麼可恥,但這樣回去,翕侯大人不會饒了我們,我們會變成卑賤的奴隸,你們願意嗎?我肯定不願,現在還有勝利的機會,有情報,那些山南雜碎正在慶祝勝利,歡迎那支漢軍,他們居然沒有崗哨,兄弟們,你不想報仇嗎,不想勝利嗎?不想獲得金銀財貨嗎?有膽量的勇士,跟我回軍,趁這天賜良機,殺光他們,殺,殺,殺…「

說完撥回馬走,身後是三千怒吼跟隨的復仇之師,血,又將四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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