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風的話,董向晚是理解的,因為舅家的表姐,幾年前就嫁入了豪門,可是表面風光的她,實際上受盡了折磨,婆婆處處刁難不說,還要承受著各種排擠,就連老公也是個變態,竟然一人擁多妻,甚至還玩3P,4P什麼的,最後表姐受不了,跳樓了。愨鵡曉
這樣觸目驚心的事,在母親的心里留下了陰影,所以她才會說這番話,其實母親是心疼她,怕她也受那樣的委屈。
在母親的心里,嫁個尋常的男人,或許會過的清苦一些,但心是甜的,可是在豪門中,生活富足豐裕,而心卻是空無的。
董向晚理解母親的苦心,也愈發的清楚自己和裴東驍是不可能的。
董明松雖然清醒了,可還是留下了後遺癥——間歇性健忘癥,那就是發病期間會忘記很多的事,也包括很多人,甚至是連董向晚也一起忘記,但是他卻沒有忘記老婆夏清風澩。
每當這時,董向晚的心里就會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羨慕,心酸,又深深的感動……
雖然董向晚不知道父母是經歷了怎樣的愛情,但看得出來,他們很愛對方,要不然也不會忘了全世界,卻還記得對方。
「董小姐,李教授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護士過來,叫走董向晚銪。
听到這句話,董向晚的腿猛的一顫,今天一天,她都在等待這個消息,卻又害怕這個消息,因為今天是父親病理化驗出結果的日子。
可是,再怕,有些事還要面對。
董向晚用了很大的力氣才站穩雙腿,緩慢的走進了李教授的辦公室,「李教授……」
「坐吧!」李教授對她很和善,不知道是他本性這樣,還是因為裴東驍的關系。
「我爸的結果怎麼樣?」雖然害怕那個結果,可董向晚還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
李教授抬眸,看了她一眼,似乎看出了她的緊張,微微一笑,「別著急,听我慢慢給你講。」
不知為何,听到這話,董向晚便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身子又一晃,只是這次卻被突然進來的身影給扶住,不用抬頭,便知道是誰?
那熟悉的氣息,帶著強大的沖擊力,一下子將她包裹,而此刻,他將她在懷里,動作那麼的自然,就像是丈夫抱住驚恐的妻子。
董向晚應該掙扎的,可是此刻卻沒有一點力氣,而且她內心深處也不想掙開,這個時候她需要一個支撐,而這個支撐只有他能給。
不論母親的話讓她多清醒,不論她有多清楚他們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對他就是多了割舍不掉的依賴,尤其是此刻。
「李伯伯,我可是說過,等我過來的,」裴東驍眉頭微皺,語氣之中帶著微不可察的埋怨。
兩個小時前,裴東驍接到了李教授的電話,便急急趕來了,而且他有囑咐李教授,一定等他來到,再把化驗結果告訴董向晚,所以此刻看著董向晚如此虛弱,他以為李教授把一切都告訴了她。
李教授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臭小子,怎麼不說是你過來的太慢。」
「……」裴東驍聞言,有些不好意思,解釋,「剛才在市里遇到交通事故,塞了會車……」
「李教授,我父親的化驗結果是什麼?」董向晚打斷他們,雖然她很害怕面對那種結果,但是她深知自己的害怕並不能改變什麼,與其害怕,倒不如早點知道,還好采取應對辦法。
李教授看了眼裴東驍,見他點頭,李教授才開口,「你父親的化驗結果不是很理想……是惡性腫瘤。」
雖然已經猜到了,可是親耳听到,還是讓董向晚全身一縮,手本能的掐住身邊的人,全身有種一下子掉入冰窖的冷……
而,裴東驍用另一只手臂緊緊擁著她,臉也貼住她的,似在給好力量。
過了好一會,董向晚才從徹骨的冰冷之中找回自己的聲音,「那還有什麼辦法嗎?」
惡性腫瘤就是癌癥,現在全世界都無藥可治,這已經眾所周知的普通常識,可是董向晚還是傻傻的問了這樣一句話。
李教授嘆了口氣,「惡性腫瘤在目前的醫學上,還沒有根治的辦法,而且你父親的腫瘤又在腦部,再加上他這次腦干出血,所以……」
所以,父親再也沒有希望了是嗎?
董向晚的嘴唇都被咬出了血,她不敢去想那個會給她做飯,會溫柔撫著她頭,會叫她丫頭的男人,要離她而去。
「沒事的,沒事的,」裴東驍看著她這樣,心也緊緊的疼了起來,如果可以,他多想替她分擔這份痛。
「董小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也要接受這個事實……盡量多陪陪他,問問他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都替他了了吧!」
李教授最後的話,像是最後給了董向晚一棍子,她徹底的虛癱下來,可是她不願接受,真的不願,短暫的絕望後,是不肯接受的瘋顛,她騰的站起來,「真的沒有藥可以救我爸爸嗎?李教授……哪怕能多讓他活一些時間也好……」
說著,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
「晚晚,」裴東驍起身抱住情緒失控的她。
「裴東驍,你說過……你說過會救我父親的,你不是認識國外的專家嗎?求你救我爸爸,求你了……你只要救好我爸爸,我就嫁給你,我一輩子為你做牛做馬都願意……」
裴東驍抱著她的手臂一僵,一直以來,她抗拒他的靠近,排斥他的感情,卻不曾想,現在為了救父親,她竟然主動說嫁給他。
可是,她把他對她的感情當作什麼了?交換的籌碼嗎?
裴東驍有被侮辱的惱怒,只是看著她如此傷心,又理解她的心情,他歉意的看了眼李教授,李教授很識趣的走出辦公室,把空間留給他們兩人。
「晚晚,我說過只要有一線希望,我都會幫你,但是真的沒有辦法……李教授拿到這個結果,已經與國外的教授都溝通過了。」
裴東驍的話讓董向晚徹底的絕望了……
「我爸爸還能活多久?」許久,接受了事實的她,冷冷的問。
「……嗯,大概……其實也不能信大夫的,有很多人得了癌癥,一樣能活十年八年,甚至更久的……關鍵是我們要……」裴東驍不敢說出那個期限,再來打擊她。
「還有多久?」她近乎吼了。
「……三個月,」由于李教授把董明松的情況已經早和他說過,所以裴東驍很清楚。
董向晚听完閉上眼楮,好一會才睜開,然後一個字也沒說的走出辦公室。
「晚晚……」裴東驍跟上去,她這個樣子,讓他猜不透她在想什麼。
「晚晚,你別這樣……你這樣子會讓伯父有壓力的,這對他的病情也不利,」裴東驍拉住她。
董向晚看著他,唇角動了動,拂過一抹苦澀的笑,「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哭了,爸爸喜歡我笑,我會笑著面對他最後的三個月,我要讓他記住我的笑容……」
說著,眼淚又從她的眼底滑落,她抬手快速抹去,吸了吸鼻子,把頭仰頭,強忍著眼淚,「我一定不會哭的……」
「晚晚……」裴東驍看不去,扣住她,把她拉入懷里,「想哭就哭吧,別憋著。」
「我不哭,不哭……」她推著他,可是片刻,就抓著他,嗚咽起來……
听著她的哭泣,裴東驍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肝腸寸斷……
可是,偏偏他什麼也做不了。
「伯母?」裴東驍不經意抬頭,看到不遠處站著的女人,正一臉的灰白。
董向晚听到這一聲,立即停止哭泣,抬頭,看著母親,眼里全是慌亂……
此刻,她怕的不是母親看見自己在裴東驍懷里哭,而是怕母親從她的樣子中猜出什麼。
「媽……你……我……」董向晚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強顏歡笑的看著母親。
夏清風提著粥桶的手緊了緊,抬腿走過來,「小晚,你爸的化驗結果不好,是不是?」
意外的,夏清風的聲音很平靜,平靜的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一般。
「媽……」
「不要怕我承受不了,沒關系的……」雖然夏清風也早有心理準備,可是說出來,還是會心酸,她頓了下,調整自己的情緒,才繼續說道,「人都是要走向那一天的,早晚而已。」
「媽……」
「小晚,你也不要想太多,現在是爸爸這樣,或許再過幾年就輪到媽媽了……所以不要太難過,生老病死都是很正常的。」
「媽……」
「清風是你嗎?」病房里傳來董明松的聲音。
董向晚一下子捂住了嘴,不敢出聲,夏清風听到老公叫自己,一直強忍的眼淚也落了下來。
「小晚,丫頭……你也在外面,對不對?」病房里,听不到回應的董明松,又叫了一聲。
門外,母女兩人控制不住難過,抱頭哭在一起。
人生最不能承受的痛,便是生死別離。
「清風,小晚…….」董明松似乎有些著急了。
看著她們母女哭成那樣,裴東驍推開了病房的門,走了進去,「伯父……」
大約十多分鐘後,董向晚母女終于調整好了情緒,才進了病房,可是一進門,就听到了董明松的笑聲。
董向晚納悶的看了眼母親,然後快兩步走過去,只見父親正和裴東驍下棋,而此時的裴東驍已經月兌去了外套,只著一件簡單的襯衣,他坐在窗口,陽光窗戶照進來,斑駁的光星星點點的落在那張俊臉上,他的周身都似乎蒙上了一層璀璨的光。
而,此刻他笑著,笑的那麼發自內心,一下子柔軟了他身上高高在上的戾氣,他仿佛只是個普通的男人。
她,一時看失了神。
「小晚啊,你快過來……東驍的棋藝可比你強多了,以後你要多跟他學習,」父親雖然沒抬眼,卻知道她來了,才做完手術的他,本該是虛弱的,但此刻卻很是精神鑠鑠,完全不像只有三個月生命的病人。
「爸,你不能用腦,」雖然董向晚很喜歡父親現在的樣子,但是她更怕父親用腦過度勞累,于是二話不說,上前很霸道的搶走了董明松面前的棋盤。
「哎,哎……」董明松要搶,可是看著董向晚很認真的樣子,他搖了搖頭,然後對裴東驍說道,「這丫頭被我慣壞了……東驍,以後你要管著她點,別讓她太放肆了。」
「……」
董向晚怔住,這是什麼情況,什麼叫以後管著她點?
「爸,你說什麼呢?你……」
「小晚,」董明松打斷她,沖她招了招手,讓她過去,「爸這輩子最大的財富,就是你,晨晨,還有你媽……所以,爸爸最不放心的也就是你們,尤其是你,這麼大了也不找男朋友,不過現在我放心了,東驍是不錯的男人,我相信我的眼光。」
「爸……」
「伯父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我會一輩子都愛晚晚。」
「裴東驍……」
只是,她才吼了他一聲,就被他擁在懷里,然後耳邊響起他悠沉的聲音,「你沒听到嗎?伯父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不找男朋友,你難道要讓他一直不放心嗎?」
董向晚垂著的手一下子握緊,裴東驍說的沒錯,可是母親那邊……
正想著,就听到夏清風走過來,輕輕說道,「是啊,東驍這孩子不錯,小晚跟他在一起,我們也放心了。」
「……」
董向晚完全懵了,母親之前還堅決反對的,這一會怎麼突然就又改變態度了?
過了好一會,董向晚才明白過來,母親會突然轉變態度,大概也是因為不想讓父親帶著心事走。
「爸,我對他現在還是考察階段呢,他能不能成為你的女婿,現在還是未知數,」董向晚反應過來,附和著開起了玩笑。
董明松點頭,「是,我的女兒可不是誰想娶就能娶的。」
「呵呵……」
一直氣氛陰郁的病房,第一次發出如此歡愉的笑,董向晚難受的心也舒緩了很多。
裴東驍又陪著董明松說了會話,見他露出疲倦之色,便起身告辭,董明松看著他,說道,「東驍,你要記得天天來陪我這老頭子下棋哦。」
「爸?」董向晚一听到天天,立即就想阻止。
可是,卻被裴東驍拉了一把,「好的伯父,只要你不嫌我棋藝太臭,我非常樂意。」
「你那棋藝不叫臭,你是在讓著我,」董明松雖然腦子病了,可他還沒有傻掉。
裴東驍也沒有否認,要知道他上中學時,可得過象棋比賽的冠軍。
從病房里出來,董向晚收起了笑,臉上隨之而起的是說不出的尷尬,「裴,裴總……我爸他,他的話你別放在心上……還有剛才謝謝你……啊……」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他突然的欺近嚇了一跳,他的手撐過來,將她困在牆壁與他身體之間,「裴總?你剛才怎麼不叫我裴總?」
「……」她的呼吸,在他的空間里,又一次凌亂不堪。
「剛才你沒听到伯父的話嗎?他這個岳父都認可我了,你還在逃避什麼?而且,你剛才似乎也默認了我們的關系,不是嗎?」裴東驍本想著不逼她,可是看著她今天這麼痛苦,他突的不想再離她那麼遠。
他要離她近些,做她的男人,為她分擔那些傷痛!
「那是為了安慰我爸的,你不要誤會……」董向晚不敢看他,慌亂的解釋。
「你的意思,剛才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騙他嘍?」他眉梢微挑。
「……」
「你覺得讓伯父帶著一個謊言去另一個世界,你會安心?」裴東驍挑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他,他漆黑的眸底,帶著似哄似威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