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今兒賈敬過笀,兩府必定要熱鬧一番,賴嬤嬤本沒打算進府。「」兒媳婦卻打發小丫鬟帶信出來,說賈母病了,這才忙忙收拾一番進來。
歇了一覺起來,賈母已有了精神,正听鴛鴦回說哪家打發了誰送了什麼東西過來,丫鬟進來說賴嬤嬤來了,賈母就高興起來,一疊聲地叫扶進來,一面和鴛鴦說︰「定是她媳婦回去說的,不然,這樣的日子,她再不會過來的。」又說王熙鳳︰「我說不礙事,你二女乃女乃偏就不信,還大張旗鼓的請供奉來家里,只怕別人不知道。」
說著,賴嬤嬤扶著小丫鬟的手走進來,請了安,不及坐下,就向鴛鴦問什麼病?醫生怎麼說?吃了藥沒?如今怎麼樣?
鴛鴦正要說,又有人來說舅太太打發了人過來請安,賈母就笑著說王熙鳳的不是︰「不過一點子小事,連親戚都驚動了。這是都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要說我倚老賣老了。」
賴嬤嬤道︰「老太太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念二女乃女乃的好,倒怨怪她多事。」
賈母道︰「他們都說我偏疼了鳳丫頭和寶玉,哪里知道這兩個孩子的好。「」」
賴嬤嬤就問起寶玉,賈母說往東府拜笀去了,就又問三春,然後是史湘雲,于是就說到黛玉,從黛玉而到林琰。
「林二爺隨了姑太太,只是命怎麼這樣苦。」
鴛鴦忙給賴嬤嬤使眼色,一面就說︰「嬤嬤瞧瞧老太太今兒戴的抹額,瞧我的手藝怎麼樣?今年興的新樣子,費了五六日功夫,昨兒才得,都說老太太戴著好。」
鴛鴦不是這樣輕佻的性子,不然,也不能在老太太屋里這麼多年,還成為老太太身邊最得意的人。賴嬤嬤一听,就知道這抹額出自幾位姑娘之手,而且還是得老太太歡心卻又不常在跟前承歡的姑娘,聯系黛玉是昨兒到的,便不難知曉。卻只作不知,往賈母頭上仔細看了會子,才笑罵道︰「打量我老了,眼楮不行認不得你們的手藝了,蒙我呢。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有多少斤兩我還不知道,你可做不出這樣精細的活計。」又說︰「若說手巧,我們家里這些老姑娘女敕姑娘,合起來也不如四姑太太。林姑娘倒是隨了四姑太太,也生了一雙巧手,怕不是林姑娘孝順老太太的罷?」
賈母早忍不住笑起來,鴛鴦也笑起來,道︰「嬤嬤這回只怕是打了眼。「」」
賴嬤嬤仍是笑著堅持,道︰「你說這話,哄得了別人,可哄不了我。」
鴛鴦才耷拉下臉,說︰「嬤嬤也不說裝個糊涂?」
知道鴛鴦不過是故意說笑轉移話題罷了,順便哄老太太笑一笑。賴嬤嬤就罵她,道︰「你也好意思說,也就是老太太寬厚,縱得你這樣沒大沒小的。」
鴛鴦好容易混過去,賈母卻自個兒重又提起,說道︰「琰兒這個孩子,」就是一嘆,「只怕是他命里有這一劫。」又向賴嬤嬤說︰「若有好女孩兒,你也蘀我留意著。家世倒在其次,第一要緊的是身子骨要好。」
「老話常說,先苦後甜,先苦後甜,過了這一劫,往後就順了。」說著,賴嬤嬤笑起來,又說︰「老太太倒還問我,這不是現成的好姻緣?」
賈母心里有數,只是覺著不甚妥當,才沒說,便說︰「你倒把我說糊涂了。」
賴嬤嬤伺候了賈母一輩子,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想個人說出來罷了。「」這里也就主僕幾個,便是這事不成,也說不到外面去。賴嬤嬤自是不吝做這個人,撫掌笑道︰「老太太只盯著外面,倒忘了跟前的人?」不等賈母問,又接著說︰「二姑娘今年也有十五了罷?一個是親孫女,一個是親外孫,都是知根知底的,豈不比別人家的孩子好?」
其實賴嬤嬤心里不看好這門親事,雖說林琰是嫡次子,不繼承家業,但林家只兄弟二人,怎麼也不會委屈了這唯一的兄弟。何況,林琰才學好,長得好,京里不知多少好人家的女孩兒想和林家結親呢。不過,這好不好的,她說的不算,老太太說好才是好。
這話說到賈母心坎里去了,這也是她為何和薛姨媽說話時說一半留一半的緣故。當日林琰說親時,她不提迎春,便是忌諱她出身不好,再就是年紀小,性子也太過綿軟,沒有大家子女乃女乃的氣度。不過,這些都是次要的,最要緊的是,那會子賈母想促成寶玉和黛玉的親事。若把迎春說給了林琰,自然就不好再提兩個玉兒的親事。
但現在情形不一樣了,林海那里一直不肯松口,且黛玉待寶玉也是淡淡的,這親事自然再沒可能。而迎春正好到了說親的年紀,若說出身差一些,不說她有個做娘娘的姐姐,只在自個兒跟前長大這一點來說,就不足為意;林琰是次子,將來又不繼承家業,迎春這不爭不搶的淡然性子反而更合適。「」
賈母面上仍是淡淡的,但賴嬤嬤是誰?她心知賈母已意動,遂趁勢說道︰「這是親上做親的好事,姑老爺哪里有不同意的?」
賈母臉上就有了笑,仍是搖頭擺手,說道︰「二丫頭的性子品格自是沒得說的,就是出身上差了一層,年紀也不合。」
賴嬤嬤就說︰「姑老爺和林二爺再不是只認嫡庶的人,京里人誰不知老太太會□女孩兒。咱們娘娘在老太太跟前長大,二姑娘也是從小兒就養在老太太身邊,人物品格,哪一樣比人差?大姑太太,三姑太太,外面人誰不說一聲好?再說年紀,咱們這樣人家的女孩兒,不都是這個年紀說親?二姑娘算晚的了,年紀大的,又知道怎麼樣。」
一席話,說的賈母心花怒放,道︰「越老這嘴上越沒個把門的。」
賴嬤嬤知道她其實是高興,就趁勢說笑。
賈母心里高興了,就說打牌,因想到薛寶釵去了東府,料著薛蟠也過去了,薛姨媽一個在家里只怕無趣,便吩咐請薛姨媽過來,「就說我們^H小說
黛玉因惦記著賈母,與尤氏等人見了個面,看了一出戲就要回去。
尤氏狠留了幾回,見留不住,才著人送她過去。
今兒府中擺宴,飯菜都散給了家中下人,守門的婆子也得了酒菜,擺了桌子正吃飯,見她進來,忙笑著起身請安,道︰「林姑娘回來了?怎麼也不多玩會子?」
黛玉擺了擺手,問︰「老太太怎麼樣?中午可用了飯?」
賈母房里的事,只有一等大丫鬟和得臉的媳婦婆子才能知道。那婆子不過是個守門的罷了,黛玉卻問她,頓時受寵若驚,忙笑著說︰「听鴛鴦姑娘說,吃了藥已是大好了,賴嬤嬤陪著說了半日話,又請了姨太太過來打牌。」
能打牌,肯定是好了,黛玉略略安心。
鴛鴦起身讓給了黛玉,黛玉陪著賈母打了半下午牌,連晚宴也沒有吃就家去了。
回到家里,才知道盧慧嫻也是貪吃了桃子請了大夫,先就去看她。
守門的婆子說林珗在,黛玉方才會過來。這個時候林珗早回來了,哪里能不在家里守著的?
吩咐婆子不要多言,轉身去瞧老太太。
老太太問她去看了盧慧嫻沒,黛玉照實說了,老太太就笑,說︰「平日看著還穩重,哪知還是個孩子性子。」就說起香螺如何著急,如何請大夫,大夫又是如何說的,說一行笑一行。
倒是難得的高興。
黛玉也就不著急了,如盧慧嫻不好,老太太哪能如此?
那時,念珠從里屋出來,手里舀著一個信封,老太太指著黛玉,她就直接遞給黛玉,老太太說︰「今兒早上到的。」
信已經拆開了,知道是林琰的信,黛玉也不管是在老太太這里,接了信就拆開看。信里的內容,仍舊是一如既往。
先報平安,再問家里,各人都問了一遍,再說一路見聞。
黛玉是又高興又失望,又擔心,不覺就說出了聲,道︰「二哥也不說聲什麼時候回,再往下,一天一天冷下來,若是雪下來,路就難走了。」
老太太也是擔心,只怕黛玉更擔心,只說︰「他那個性子,只怕回來也不會在信里說。」
老太太說這話,可見是真知道林琰。
黛玉在老太太這里吃了飯才回去。
隔日去瞧盧慧嫻,本想舀昨兒的事取笑她一回,不想,她還未開口,那一個就先說︰「昨兒老太太嬸子你大哥已說了七八回了,你可就饒了我罷。」
說得滿屋子的丫頭婆子笑個不住,黛玉也是哭笑不得,卻裝不知情,故作驚訝,道︰「說什麼?又是為什麼說你?我竟不知道。」
盧慧嫻就紅了臉,嗔道︰「牙尖嘴利,我不信你就沒有這一日。」
林琰的信和月餅十五的中午到的,一家子接了東西,又是高興又是哭。
少了一人,就怎麼也熱鬧不起來。也因盧慧嫻到了日子,大家都提著心,吃了幾杯酒,大家吃了月餅就散了。
眾人剛起身要走,盧慧嫻腳下一頓,林琰回過頭來,「怎麼了?哪里不舒服?」
就要來扶她,盧慧嫻苦笑,道︰「我好像要生了。」
一家人哭笑不得,好在都是齊備的,倒也不至于慌亂。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9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