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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是不行!」慕容沅道,「只是覺得納悶罷了。不過怎麼說呢,這可是從小到大父皇第一次夸我,簡直把我高興壞了,雲蘿,這可都是托了你的福。」
說到最後,幾乎都要按耐不住的手舞足蹈起來。
雲蘿在一旁瞧著,不禁顫了顫嘴角。
雖然也知這個慕容沅的確沒什麼能耐讓皇上喜歡,可是這樣高興,會不會有點過了?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殿下,別激動了,快說說正事吧,皇上發了脾氣,然後呢?怎麼處置的?」
慕容沅這才稍稍的穩定了一下情緒︰「還能怎麼樣,罰了俸祿,讓他回去閉門思過。」
「僅僅如此?」雲蘿翹了翹眉梢。
「是啊,父皇念在他是初次出去辦事,糧餉又找了回來,便沒有嚴加處置。」慕容沅道。
雲蘿不禁又眯了一下眼。
雖然比預想中的處置的要輕,但是到底也讓他吃了虧,這樣看來這回的計劃倒也不算白忙活。
只是可惜沒有將他一舉除掉,雖然可惜,但是以後還有機會。
之後又與慕容沅聊了一會兒,雲蘿囑咐著他回去好生的注意著慕容柘,之後便讓他早些回去。
慕容沅走後,她便再度躺會了軟榻上,這下子卻沒了睡意,躺在那里,目光望著窗外,一片清明。
*
之後的幾日,卻又恢復了往昔的平靜。
因為徐氏落難的緣故,家中一切事宜便暫且交給了馮氏去打理。
這自然也與雲蘿在傅孟庭跟前的‘美言’月兌不開關系,畢竟在兩人合作之處,她便答應過馮氏,所以她不想食言。
而對她來說,如今馮氏也可以算作是自己人,所以哪怕暫且讓她打理家事,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
更何況,如今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便也無暇去理會。
天兒越發的熱了下去,每日里清早起來便讓人經受不住,然這一日雲蘿卻並未如往昔那般躺在軟榻上乘涼,反而早早的就起了身,穿戴妥當等在那里。
顯然是心情大好的,唇角竟然難得的浮現了笑意。
也不知等了多久,外頭一陣 里啪啦的腳步聲,還不等著她迎出去,那廂卻是一個清脆的聲音歡快的傳了進來。
「大姐,大姐我回來了!」
這聲音是許久未見的青牆無疑,也是徐氏一事落幕之後,雲蘿特地寫信將她們母女耳熱接回來的。
這會兒听了青牆的聲音,雲蘿唇角的笑意更甚,快步出門,就見一個小小的身影沖進了懷中。
「大姐——」
小孩子的心性是最為純潔的,誰對她好,她便與誰親,而無疑這一點用在小青牆身上是再合適不過。
那廂張氏也跟著進來,望著自己的女兒,又望了望雲蘿,抿嘴一笑︰「你這妹妹在山上也整日里想著你,天天與我還有你母親講她的大姐是如何待她好,有時候連我這個做娘的都要忍不住嫉妒。」
大抵是因為出身的緣故,張氏的身上總有一種隱忍的樣子,讓人瞧著便覺得生憐。
雲蘿拍了拍青牆的小臉兒,而後拉著她的手走到了張氏跟前,另一只手握住張氏的手,而後輕輕點了點頭︰「姨娘總算是回來了,這段日子以來辛苦了。」
「辛苦的人是你。」張氏微微笑,「我這一路都听浣珠說了,這段日子不好熬吧?好在一切都過去了,徐氏也總算是得了報應。」
「嗯。」雲蘿點了點頭,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歡喜。
之後幾個人一道去見傅孟庭,因為張氏母女離府許久,如今回來這自然是要去給傅孟庭問安的。
誰知剛剛行至書房前,還不等著進去,卻忽見一個青色身影不知從哪里沖出來,朝著雲蘿就撞了上去。雲蘿收勢不及,被撞得一個趔趄,好不容易站穩,眉心也不覺蹙了起來,抬眼望向了那個身影,而後微微一愣︰「世修?」
傅世修是傅家的三少爺,也是徐氏的兒子,之前一直在老太太那里養著,卻沒想到這會兒竟然回府了,雲蘿難免有些訝異。
而訝異之余,卻又很快便明了過來。
徐氏做的那些事,老太太一定是知道了,所以大抵因此對傅世修也生了厭惡,便將他給送了回來。
想到這兒,她的眼底不多時便多了幾分的憐憫。
傅世修卻只是看了她一眼,轉身就往書房走,這個時候,門口的家丁攔住了他的去路︰「三少爺,你回去吧,老爺說了,不想見你。」
「 !」他的話音未落,傅世修便一腳朝著他踢了過去,雖然才不過十歲的年紀,然那力氣卻很足,痛的那家丁當即彎下腰來。
傅世修這才哼了一聲︰「狗東西,竟敢攔我的路,信不信我收拾你!」
言語之間的囂張,讓雲蘿不禁蹙了蹙眉,眼見著他作勢就要往里沖,手一伸,便將他給拖了回來。
「又是哪個不要命的,放開我!」
傅世修沒有回頭,只是被拽的十分的不高興,當即就罵咧咧了起來。
雲蘿的眉心不禁蹙的更緊了。
傅世修乃是傅家的長子,所以備受寵愛,便連老太太都喜歡的不得了,也正是因為如此,打小便驕縱慣了,性子跋扈的不得了。
只是旁人寵著他,雲蘿可不給他慣這個毛病,拽著過來就給他扔在了那里。
「是我,怎麼樣?」
傅世修明顯愣了一下,小臉兒瞬時間就漲紅了起來,望著雲蘿,儼然是一副氣鼓鼓的模樣。
雲蘿見狀,又上前了一步,居高臨下的望著他,道︰「咱們家中可不興大少爺習性,若是你想見父親,最好先想想該怎麼做,若是你以這副模樣過去,我保證你會被趕出來。」
‘惡狠狠’的威脅了一句,傅世修明顯被嚇住,望著雲蘿,竟然好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來。
雲蘿見狀,知曉他定是害了怕,這才朝著他伸了伸手,「來吧,我帶你進去。」
她並非是好心,傅世修是徐氏的兒子這一點她也的確是怨恨,可即便如此,也改變不了他們的骨肉親情。
更何況他還這麼小,她也沒辦法將對徐氏母女的怨恨積壓到他的身上。
傅世修明顯又是一怔,似是不相信雲蘿的話那般盯了她好半晌,雲蘿也不急,就一直伸著手等著他。
終于良久之後,他似是想了又想,最後還是朝著她伸出了手。
傅孟庭正等在書房,見到張氏母女時明顯一喜,然待目光落向了雲蘿身旁的傅世修之後,便陡然間一沉。
「你來做什麼?」
明顯的厭惡語氣,是雲蘿始料未及的,望著傅世修顫了一下的身子,她不禁蹙了蹙眉。
「父親,是我把三弟帶進來的,外頭那麼熱,我擔心他中暑。」
傅孟庭不禁愣了一下,望了自己的女兒一眼,倒是沒想到她會幫傅世修說話。
這會兒不免怔忪了片刻,最後還是望向了傅世修︰「那你見我要做什麼?說吧。」
都說愛屋及烏,厭惡也是如此。
因為對徐氏的恨,所以這會兒便連兒子都不願意見了,這一點是人之常情,卻也是無可奈何。
傅世修不禁眼楮一眨,眼淚就掉了下來。
「父親,我想我娘,他們說你把我娘趕走了,是不是真的?」
到底是孩子,哪怕分明看出了傅孟庭的臉色,卻還是將心里的話說了出來。
傅孟庭的臉色明顯愣了一下,望向傅世修時,不多時便多了幾分的厭惡︰「你娘那個心腸狠毒的女人,我若是留著她,那整個府中便永遠不得安寧!」
「哇——」傅世修聞言哭的更傷心了,倒是讓人在一旁瞧著不免有些不落忍。
雲蘿不禁蹙了蹙眉,剛想著上前去抱住他安慰一下,誰知這時一直站在身後的張氏卻忽然走了過去。
「三爺兒乖,別哭了啊,老爺在與你開玩笑呢,你娘其實是出遠門了,就像你大姐的娘親一樣,要過段日子才能回來呢!」
溫柔的語氣,傅世修明顯哭聲一頓,氤氳著雙眼望向張氏,道︰「真的嗎?」
「嗯。」張氏點頭,「不信你問問你父親。」
說罷,轉向了傅孟庭。
那廂傅孟庭倒是被問住了,杵在那里竟然好半晌未曾動作,張氏見狀,忙朝著他眨了眨眼,而後又道︰「老爺,快說話啊!」
誰都知道她是想著安慰傅世修,那溫柔的語氣倒是讓人不忍拒絕,傅孟庭遲疑了半晌,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張氏見狀,笑容越發的溫婉了︰「看,你父親都點頭了,這下該信我了吧?」
「嗯。」小孩子的心性,听了這話,傅世修當即點了點頭。
張氏見狀,也跟著一笑,掏出帕子來給他擦了擦臉,這才又轉向了傅孟庭︰「老爺,您先與大姐兒說著話,我帶著三爺兒去洗把臉。」
傅孟庭點了點頭,張氏方才一把將傅世修抱了起來,溫柔的與他說著什麼。
雲蘿不禁眯了眯眼,瞧著眼前這狀況,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父親,三弟這廂,你打算怎麼辦?」
如今徐氏被趕走,傅錦繡又瘋了,傅世修便也沒有人照顧,若是送回老太太那里顯然也是不能夠的了,所以雲蘿才會如此一問。
傅孟庭蹙了蹙眉︰「能怎麼辦,就在府中養著吧,到底是個孩子,總不能被他母親牽累著被趕走。」
「那女兒有個主意。」雲蘿道。
傅孟庭翹了翹眉梢︰「什麼主意?」
雲蘿拉著小青牆過去坐下,拿了塊點心遞到她的手中,小青牆便乖巧的坐在那里吃了起來。
雲蘿這才道︰「四姨娘心性柔順,又只有六妹妹一個孩子,若是父親願意,不若將三弟放到她那里養著,父親意下如何?」
聞言,傅孟庭明顯愣了一下︰「可是……她能夠願意嗎?徐氏曾經那樣對她……」
「這一點父親可以放心,四姨娘不是那樣記恨的人,而且父親也說了,三弟到底是個孩子,姨娘善良,絕對不會虧待他的。而且我與四姨娘住的近,也可以幫忙照顧。」雲蘿道。
這話倒也說得在理,傅孟庭點了點頭,忽然又想起什麼來,道︰「這件事待會兒等她回來再說那之前,為父有件事要告訴你。」
明顯鄭重的語氣,雲蘿倒是一愣,隨即點頭︰「父親請講。」
傅孟庭這才張了張口。
「今日早朝之後,皇後娘娘找到了我,讓我轉告你,明兒個得空進宮一趟,她會派人來接你。」
進宮?雲蘿又是一愣,這會兒不免被驚了一下,然那種錯怔也只是一瞬間,隨即便明白過來。
一定是知曉了慕容沅時常出入丞相府一事,所以才會想著見她。
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道︰「女兒知道了。」
*
翌日,天氣和暖。片片雲彩如同柳絮一般的飄在空中,碧藍的蒼穹寬廣高遠,一望無際。
雲蘿端坐在轎攆之內,透過被風掀起的轎簾望著外頭的亭台樓閣,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啄。
飛檐上刻著的兩條龍,金鱗金甲,活靈活現,似欲騰空飛去,在湛藍的天空下,金黃的琉璃瓦,發著金燦燦的光彩。
這不是她第一次進皇宮,上一世,她曾經在這個金碧輝煌的宮殿里生活了多年,什麼苦痛掙扎全都經歷過,所以再一次進來,心中難免感慨萬千。
她不知道以後的日子究竟會怎樣,只盼望著不要再重復從前的路。
這樣想著,轎攆忽然晃了兩下,在她陡然回過神來之際,額頭就踫上了轎面,痛的她一聲驚呼︰「呀,怎麼了?」
「小姐!」外頭浣珠听到動靜當即過來詢問,雲蘿忙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轎攆的邊緣,對著浣珠搖了搖頭,剛想著說什麼,卻听外頭一陣的齊聲高和︰「給九皇子請安,九皇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入宮之後便換了宮中的轎攆,便連轎夫都是宮中的太監。
雲蘿明顯愣了一下,乍然听到那聲音倒是有些出神,錯愕間,浣珠已經掀開了轎簾,臉上的神情難免驚慌︰「小……小姐,是九皇子。」
光線頓時間就充斥了整個轎攆,雲蘿下意識的眯了眯眼,抬眸間,就有一個高大的身形闖入了眼簾。
是慕容潯無疑,負手而立在數丈之外,離得很遠,她看不清楚他臉上的神情,但是自那雙深眸中投過來的幽深目光卻依舊讓她的心尖兒顫了一絲。
她愣了愣,浣珠已經探進頭來︰「小姐,怎麼辦?」
「九皇子為尊,我們讓路。」雲蘿卻迅速的斂去臉上的怔忪神情,轉而輕聲吩咐了一句,就將轎簾放下,端坐了回去。
浣珠雖覺失禮,卻也不只能如此,依言上前去稟告︰「殿下,我們家小姐請您先過。」
如今才瞧清楚了眼前男子的容貌,比那一日在丞相府時更為驚艷。
目光深邃,唇角微揚,帶著似笑非笑的弧度,落在哪一張稜角分明的臉龐。
此時他正長身而立,一身絳紫色的朝服裹身,日過斜斜落下,打在他的身上,將他整個人都渡上一層金色的光暈……
浣珠不禁愣了一下,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顯然正是小姐所在的位置,浣珠不禁蹙了蹙眉。
這九皇子對小姐,果真有意嗎?
這樣想著,卻听慕容潯道︰「這是要去哪里?」
浣珠這才回過神來,慌忙的收起自己探究的目光復又低下頭去,道︰「是皇後娘娘召見,我家小姐正要過去。」
慕容潯的目光明顯又深沉了三分,復又朝著那廂望了一眼,方才欠了欠身子︰「既然是皇後召見,那還是你們先過。」他道,笑容薄涼。
那幾名太監見狀忙道了謝,方才抬起了轎攆,經過身邊的時候,一陣風過,撩起簾子,四目相對之下,雲蘿分明瞧見了他眼中的深不見底,而後微微一愣,望著那道人影從視線中消失,心,沒來由的顫了一絲。
*
重華宮,乃是皇後寢殿,比東宮以及其他後妃的宮殿還要大上許多。
轎攆一路而來,一進門便是撲面而來的檀香之氣,不濃,倒是有讓人心神安寧的作用。
正殿等分三室,左右兩室以五彩的玻璃珠子簾幔相隔著,再覆著一層淺粉色的薄紗,將里頭遮的朦朦朧朧,看不甚清。
只是左右兩殿上方,各懸掛著牌匾兩方,左邊一方懸著描金大字,曰︰鑾壽殿,右邊一方,也是同樣的描金大字,威武有力,曰︰重華宮。
正殿上一塊「母儀天下」的匾下,是一把祥雲金鏤扶手椅,如今一抹高貴典雅的紫色身影,端端其上。
不用看清楚模樣也知道那人是誰,畢竟雲蘿當年嫁給慕容柘之後,兩人在宮中也曾多次照面,這會兒不覺生疏,是以只是微微一頓,便蓮步輕移上前請安,行禮如常︰「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聲音不高不低,字字清晰的從口中溢出,如同一杯上好的女兒紅,醇香悠遠。
然,皇後卻無心去體味那樣的‘美酒’,望著那廂低眉斂首的人兒,她凝了凝神,「你便是傅雲蘿?」
聲音,威嚴中透露著冷漠,是雲蘿一早便預料到的,是以並不慌張,反而抬起頭來,目光平直的望向了皇後,毫無畏懼。
「是,正是臣女。」
那般鎮定自若,倒是讓皇後愣了一下,目光觸及到那一張清俊的小臉兒之後,眼底更是漾了一抹驚艷︰「當真是傾城之色,怪不得太子會對你贊譽有加。」
來之前雲蘿已經想得清楚,皇後忽然召見,自然免不得是慕容沅的干系,這會兒听皇後這樣說,也不謙虛,只是垂眸,又是一福︰「多謝皇後娘娘,能蒙太子殿下另眼相待,是雲蘿的福氣。」
依舊是低眉斂首,溫順乖巧,皇後見狀,略略點頭,朝著身後伸了伸手。
當即有宮女上前,遞了一個紫霞盒子過來。
「噥,拿著。」淡聲一句,那盒子已經遞到了雲蘿的跟前。
雲蘿明顯愣了一下,望著那紫霞盒子上繡著的龍鳳呈祥的圖案,不禁眯了眯眼。
「娘娘,這……」
「難得太子喜歡你,本宮瞧你也十分乖巧,往後得空,便多來宮中走動。」
雲蘿不禁又是一愣。
手中是皇後塞過來的盒子,她垂眸瞧了一眼,分明很輕,卻似是有些掂量不住了。
皇後,這是什麼意思?
之後兩人又聊了一會兒。
與記憶中的冷漠不同,皇後倒是難得的溫和,與雲蘿閑話著家常,問問她平素的愛好,甚至還留了用了午膳。
雲蘿因為有心事,所以稍顯拘謹,好不容易挨到午膳用完,皇後要午憩,她方帶著浣珠退了出去,卻依舊心事重重。
總覺得皇後似是別有用心,可若讓她說是什麼,她又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來,不免神色有些怔忪。
正在這時,遠遠的卻是慕容沅快步走來的身影,見到雲蘿明顯一喜,隨即就疾步上前。
「神女!」
一如既往的歡喜神情,似乎每每見到雲蘿都心情大好的模樣。
雲蘿正好有事要問他,這會兒當即就迎了上去,一把捉住他的手腕,而後朝著浣珠使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