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髒亂的牢房里,雲蘿背靠著牆蜷縮在角落,舉目望著狹小窗子外黑漆漆的一片,身體因為寒冷而微微發顫。
一夜了,從她被關進來已經過去整整一夜了了!
皇上尚未審問,也沒有任何的音訊,不知道外頭現下,是什麼情形。
家中一定亂作一團了吧?姨娘怎樣了,弟妹們又如何,還有父親,不會氣急之下與皇上鬧騰吧?
這樣想著,她的心緒不免有些亂,再加上徹夜的滴水未進,這會兒儼然有幾分的躁動,她不禁咬了咬唇,讓自己平復下來,正在這時,外頭卻忽然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隨著牢房門被推開,突如其來的光線,讓她有些不適的眯了眯眼,抬眸間,就見兩個膀大腰圓的侍衛走了進來。
「喂,出來出來!」
明顯粗噶的聲音,讓雲蘿愣了一下,錯愕間,其中一人已經疾步上前,幾乎是不費什麼力氣便將她拎了起來,朝著門口那里一扔,罵咧咧道︰「讓你出來沒听到嗎?」
雲蘿收勢不及,頭撞到了鐵欄桿上,痛的她頓時眼冒金星了起來,然還不待她平息,人已經被推攘出去了好遠。
她不禁蹙了蹙眉。
這些人要做什麼?帶她去見皇上嗎?太好了,只要能見到皇上,她就可以解釋,也有機會為自己以及傅家辯護。
只是這樣想著,人卻被推攘進了另外一間囚室,她站在那里四下環顧了一圈兒,顯然是間刑房,里頭放著各式的刑具。
她的眉心蹙的更緊了。
「你們帶我來這里做什麼?不是皇上審問我嗎?」
「皇上?」聞言,那廂一聲冷哼,像是听到了什麼好笑的話一般的,「皇上哪里有工夫管你,當然是讓咱們先審問審問。說罷,是你自己爽快的招認,還是等著受皮肉之苦?」
雲蘿此時方才看清楚,除了抓她出來的兩個太監,那廂主座上,侯德泉翹著腿坐在那里,手上勾著蘭花指擺弄著。
見雲蘿望過來,他似是笑了一下,眼角眉梢都是不屑。
雲蘿見狀,不由得蹙了蹙眉頭,「我說了,那些艾虎沒有問題,是出了丞相府之後才被人掉包的,跟我,還有我們傅家沒有關系。」
明顯不合作的態度,矢口否認,侯德泉聞言,不禁有些不喜,老臉一垮,便冷哼一聲︰「都說了讓你少費唇舌,咱們也可以早些結束不是?你還在這里給我嘴硬,真真兒是不識趣。好,那我來問你,你說被人掉包了,那是誰?誰給你掉包了?」
一句話問的雲蘿一時無言以對,卻又隨即便挑眉。
「我若是知曉,又何必在這里與你說這麼多,更何況,皇上既然將事情交給你們去辦,不就應該是你們去查嗎?把我叫來這里一通的審問,我什麼都不知道,你要我說什麼?」
「你……」明顯伶牙俐齒,讓侯德泉十分的不歡喜。
「你這丫頭還真是牙尖嘴利,我做事,難道還需要你吩咐?看來真是千金小姐當習慣了,脾氣也硬得很,既然如此,我可得好好的收拾收拾你!」
這些太監,平素在宮中就耀武揚威慣了,哪里被人這樣頂撞過,這會兒鼻子一哼,朝著身後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那兩人會意,當即拿出板子上來,一左一右將雲蘿架住。
顯然是要用刑,雲蘿的眉心蹙得更緊了,卻強自鎮定的瞪著那幾人,眼底噴火。
「你們這是動用私行!」
那氣勢甚是凌厲,兩個小太監不禁打了個寒顫,本能的扭頭望向了侯德泉,後者卻越發的黑了臉,朝著那二人翻了個白眼,語氣也跟著冷了下去。
「這是咱家的地盤,咱家要做什麼就做什麼!來人啊,給我重重的打!」
*
端午節,算不上什麼大的節氣,在西陵,每年的這一日,宮中會有晚宴,而日間里,因為這一日總是好天氣,所以一眾皇子便會在這一日去南苑狩獵。
並不是什麼規矩,只是流傳下來的習俗,所以這一年的端午前一日,在太子慕容沅的帶領下,幾人便一起去了南苑。
南苑又叫南海子,地處永定河流域,地域低窪,泉源密布,多年的河水,雨水和泉水匯集,形成幾個很大的水面,因著皇城北邊的積水潭有北海子之稱,于是這里就叫成了南海子。
苑內設立二十四園,養育禽獸,種植果蔬,供皇帝和官僚貴族打獵享樂。南苑一部分作為操兵練武之所,築晾鷹台,作為檢閱台,供皇帝上審閱軍隊之用。
御前侍衛正在練習射箭,見了太子一行人來了,嘩啦啦跪了一地,為首的兵部侍郎楚正德,慕容沅瞧了一眼,微微擺手,「都起來吧,馬匹預備好了嗎?」
楚正德忙站起身來,低眉頷首跟在慕容沅的身後,道︰「回殿下,準備好了,殿下最中意的小駟也喂養好了,在那里候著。」
慕容沅滿意的點了點托,又扭頭望向身後的幾位皇子,說了句開始吧,而後便各自選了弓箭,上了馬背。
天氣正好,天高氣爽的,倒是極適合涉獵,不多一會,眾人的馬背上皆是碩果累累。
慕容沅腦子興許不行,然狩獵卻是一等一的好手,眼見著一只急速逃命的野兔奔跑而過,他撩起箭弩射了過去,那小家伙掙扎了幾下,終是徒勞,不一小會兒便歪在了地上,慕容沅順手一撈,對著一旁的慕容潯呲牙一笑︰「虧你還帶兵打仗的,可是這狩獵本事不太行啊,要不要為兄將獵物分你一些,免得待會兒太過丟臉。」
說著,哈哈大笑一聲,言語間盡然是得意的意味。
知他打趣,慕容潯也不介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從昨兒個夜里就覺得不對勁,今早一起來更是心慌的很,眼皮子也一直跳個不停,總覺得有事要發生。
這樣的慌亂讓他很是不歡喜,不免臉色也跟著沉下,剛想著勉強穩定住情緒與慕容沅一較高下,冷不丁見著遠處偏門一騎飛快駛來,馬上的人影甚是熟悉,他不禁本能的翹了一下眉梢。
傅孟庭?他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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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侯德泉悠閑的坐在板凳上,冷眼瞧著面前的女子,心中微嘆,果真是硬骨頭,都挨了有二十板子,臉色都鐵青了,她卻硬是一聲不吭,只緊咬著牙關。
不知是坐累了還是良心發現,終是一揚手︰「住手。」又對雲蘿道︰「你這是何苦呢?只要乖乖把罪給領了,也不用受這皮肉之苦,到時候皇上還會顧念著顧將軍多年為國操勞的份兒上,饒你一命。」
雲蘿只覺得渾身像是要裂開一般的,幾乎要忍不住呼喊出聲。
這個時候,應該求饒嗎?求饒便能換取暫時的免受痛苦。
可是要嗎?
求饒便等同于認罪,可是她什麼都沒有做錯,為什麼要認罪呢?
想著,她咬緊了牙關,強忍著渾身的疼痛抬手擦擦額上的汗珠,目光掠過侯德泉的臉上,她眯了眯眼︰「還是那句話,我什麼都沒做,我不知道。」
「你……」被她的倔強氣的快要炸掉,侯德泉騰的站起身來。
「死鴨子嘴硬,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挨到什麼時候!」
說罷,轉向那兩個人。
「接著給我打,打到她認罪為止!」
那兩個人當即應聲上前,手中的板子比先前又粗了三分,雲蘿瞧著,不禁一陣的絕望。
難道她今日要喪命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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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沅來的時候正瞧見雲蘿一臉驚慌的後退,那種絕望的神情猶如鞭子一下一下抽打在他的心口,顧不得許多,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其中一名太監,而後稍一用力,便將他扔到了一旁。
那侍衛吃痛不已,手中的板子與人一道摔倒,正想著發作,抬頭卻見是慕容沅一臉怒氣的瞧著自己,似要把自己生吞活剝般的,嚇的魂都沒了,忙雙膝一軟便俯首磕頭︰「奴才給太子殿下請安!」
慕容沅也不看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雲蘿的手腕,望著她慘白無血的臉色,奄奄一息的趴在那里,他騰地變了臉色。
「神……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