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霧漸漸散開,晨曦初露,萬物如生光輝,又是一個艷陽高照的好天氣。
狩獵的圍場上,旌旗飄飄,號角鼓吹,馬蹄嘶吼。
東帝壽宴的第三天,神廟祈福之後,便要進行一次為期兩天的大範圍射獵,射獵最多者可以向皇帝討一個恩旨,這是東國皇族素來的一個禮俗。由于今年賀壽的還有三國的臣使,因此,三國臣使也在邀請之列。
東國長公主向來得東帝寵愛,所以也被恩準與太子東清焱同行。
東帝坐于上席,東惜若和東清焱各居兩旁,三國臣使于下席分別左右而坐,之後便是朝官,其余武將皆身著騎裝,參與圍獵。
東帝依禮將酒灑地,緊接著張公公高呼一聲禮成後,隆隆的敲鼓聲霎時響成一片,直沖雲霄。東帝舉起手中的紅旗,揮下的那一刻,頓時亂馬奔騰,塵煙滾滾,武將們策馬奔去。
東惜若靜坐著,遠遠望著絕塵奔去的數十個身影,略微蹙了眉。事情已經和上一世的發展相去甚遠,前世,因為她的緣故,蘇允從不參與。然而這一世,他竟也在參與圍獵之列,恐怕是為了東音嫆討個恩旨。
「若兒在想什麼?」東帝見她眉宇輕鎖,似是心頭有事,便低聲問。
東惜若回過神來,不經意說了一句︰「兒臣在想,若是蘇大人得了彩頭,會向父皇您要什麼賞賜
東帝一怔,看了她許久,忽然就哈哈大笑起來︰「若兒這是情竇初開了?」大笑聲引得眾人都看了過來,只听東帝十分開懷道,「蘇允年少英才,甚得朕心!」
東惜若心下一沉,父皇心中的駙馬人選不言而喻,她怎能讓蘇允那負心薄情之人再得逞?
「父皇,兒臣並無此意當著眾人的面,她故意提高聲音,認真說,「兒臣年紀雖小,但也知道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小人反是的道理。蘇大人心有所屬,兒臣豈能奪他人所愛。況且,兒臣今年才十二,情智未開,哪里懂得男女之情
眾人不由想起了前日東音嫆當眾對蘇允眉來眼去的情形,都沉默了。
東帝也想到了,皺眉不悅︰「蘇允和音嫆兩情相悅?他們二人從未和朕提及過
「父皇,東國民風向來保守,未有婚約之前,怎會向您明說?」東惜若嬌嗔佯怒,「再說,父皇老有意無意把蘇大人和兒臣扯在一塊兒,他們二人听了,心里苦著,怕觸怒龍顏,自然不會明說了
見東帝眉宇蹙得越發緊,東惜若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低聲撒嬌︰「父皇,兒臣根本不喜歡蘇允,何況他心中有人。兒臣只喜歡對兒臣情深意重之人
「好好好,父皇以後不提便是東帝無奈,對這個寶貝女兒的撒嬌向來招架不住,一顆心霎時柔軟,低聲問,「那若兒喜歡什麼樣的人?」
東惜若有意無意地看向南宿臻,卻見他也看過來,眉色凌然,眸光深邃,一眼望不到底。她湊向東帝耳畔,以只有兩人才听得到的聲音回了一句後,羞紅了臉色立刻跑開了。
東帝听完,朝南宿臻望過去,皺眉沉思,並沒有一絲歡喜之色。作為一個父親,他並不希望若兒嫁給任何一個和皇族扯上關系的人,以致于,東帝對毫無背景又才華絕艷的蘇允十分滿意。
然而,他想到若兒所說的蘇允心有所屬,竟是那被他冷落多年的嫆公主,當下便有些偏心地覺得,只有蘇允那樣年少風流之人才配得上他最寵愛的公主。
他萬沒料到,只是一面而已,若兒卻對南宿臻有了那般心思。
東帝又看了一眼坐于下席的南宿臻,卻見他臉上露出難明真假的笑意,舉起酒杯朝他敬酒,東帝勉強扯開笑容,也舉杯,仰頭喝下。
此人太過霸道強硬,城府極深,像他這般一生都為權力斗爭斡旋的人,並不是良配。
況且,若兒那樣特殊的身份,絕不能嫁皇族中人!
禮尚往來,敬酒之後,南宿臻不動聲色地看向場中央的摔跤比賽。方才東惜若看過來的那一眼,有著少女的嬌羞和不安,然而他卻捕捉到了隱藏在眸底深處的那一抹冷光。
不管東惜若對他有什麼樣的算計,只要她和親南國,就不成問題。
只有東惜若自願和親南國,那麼,他在南國的太子之位便會越發穩固不可動搖。
南宿臻漸漸露出了一個勢在必得的笑容,眼角的余光看向蕭重月和西樓玉的方向,卻見座位上只剩下西樓玉一人,蕭重月不知在何時,悄然離開了-
圍獵場的盡頭,是一片飛虹瀑流,在艷陽下流珠瀉玉,如霓虹般七彩生輝。
東惜若只身站在飛瀑的對面,任飛珠四濺。听到後面一聲輕緩的腳步聲,她仿佛預料般轉過身來,那人靠在身旁的一棵樹上,樹上細小的白花撲撲簌簌地落下,落了他滿肩。
一身一發的碎花,眼角眉梢皆是光華。
東惜若頓時斂去了臉上的笑容。
「攝政王?」原以為那一眼已經足夠讓南宿臻明白意思,卻不想來的竟然是蕭重月。
「公主以為是南國太子?」看出她的心思,蕭重月神色平靜,輕袍緩帶,從飄揚的碎花里緩步走過來,站定在她的身側,「公主向南國求盟,倒不如選擇北國
東惜若看著他,這個人極其冷靜自制,淡漠如九天上的皚皚白雪,仿佛世間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撼動他半絲半毫。越是這樣的人,她越是無法攢測。
不知為何,每每見到蕭重月,她都會發自內心地後怕,就如此刻,心底一絲懼意油然而生。
和他這樣的人求盟,簡直是與虎謀皮!
東惜若極力鎮定內心起伏,聲色不動問︰「何以見得?」
蕭重月只笑答︰「在下日後定會善待公主,南宿臻非良配
曖昧不明的話,令東惜若忍不住輕蹙起了眉。
「攝政王什麼意思?」
蕭重月伸手去觸飛濺而來的水珠,波瀾不驚道︰「就是公主心中所想的那意思
東惜若沉默了,思忖著,與他同盟是與虎謀皮,可是,和他敵對更是自尋死路。
「我知道公主心存顧忌,可是我也知道,公主需要我這樣的人相助,也只有我能助你蕭重月眸子深處竟有一絲溫溫涼涼的笑意,「南宿臻雖為太子,但南國皇子眾多,爭相奪權,南宿臻顧慮太多,不可能因為你而不顧他的身份地位
東惜若靜靜地听著,沉默半晌,她問︰「攝政王要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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