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快到家中的時候,鄭逸就見到自己的父母慌張的打個傘出來,一抹臉上的雨水問道︰「小影呢?」
杜蘭就道︰「上午天還好好的,和隔壁的幾個小孩玩去了,現在還沒回,正準備去找呢。」
鄭逸心里就是一沉,自從他回來之後,一切的生活似乎不再按照這原來的軌跡運轉,亦或是生活本就如此,但另一個時候飛越而來的他,因為年代久遠,早已忘記了少年時代,他曾經做過些什麼。
他記得自己的妹妹不是這一天,但是這每天的焦慮不安,造成了他對恐懼生活的畏懼,就是因為這該死的賭博,他放棄了看護妹妹的事情,又徜徉在那數字的海洋里,沉迷不可自拔。
當他听到妹妹和誰去玩的消息,更加證實了他的焦慮,他之前威脅過妹妹幾次,但是或許起了逆反的作用。鄭逸也顧不得臉上的雨水和鮮血,推出家里自行車,冒雨而去。
周松林隨後趕到,問姐夫要了自行車,在後面跟上。
這雨打在岩石上,竟有鏗鏘敲擊之聲,像是瀑布一樣壯觀,鄭逸在這鋪天蓋地的雨幕里,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渺小,仿佛是一個撼樹的蚍蜉,蒼天一怒,眾生皆是螻蟻。
憑著往日的記憶,鄭逸很快找到了這條河,這條在後世干涸不見,平地起高樓的地方,如今卻露出猙獰的面孔,有著波濤洶涌之勢,那低矮的河床早已承受不住連日的暴雨,遠遠望去,滿目是水,分不清哪里是深不及腰的土地,哪里是深不見底的河心。
對于淡化了記憶的鄭逸,更加的分不清,在恐懼的一剎那,他狠狠的打了自己兩耳光,抱著一塊浮木,佝僂前行,人不怕努力,不怕辛苦,怕的是努力的結果後是深深的失望,深一腳淺一腳的前行,一邊擔心妹妹的安危,一邊擔心這四處暗伏的河流分支,每一步都殫精竭慮,艱險萬分。
在這能算用滔滔來形容的河水中,老鼠,蛇,極目可見,只是這雨,斷不能出現這樣的功效,肯定是連日的暴雨,上游的堤壩吃不住這壓力,開閘放洪,使這原本平靜的河流,波浪滔天。
這時節的全國抗洪的運動應該已經如火如荼。可悲的他還躲在那里抽著小煙,騙著別人的血汗錢。
遠處似乎是見到了模糊的人影,鄭逸心下一喜,加快了腳步,聲音從雨幕中傳過來,听的不真切,夾雜著孩子的哭聲,終于近了,就听到一個女孩子在那里大叫道︰「小影加油啊,快加油啊。」喊著喊著她就哭了起來。她所站立的高坡,是一處比較高的山丘,如今卻仿佛小土包。
鄭逸心急如焚,終于看清楚眼前的情況,一個瘦弱的小丫頭,正努力的往上攀爬,上面一群和她年齡類似的孩子,在那里惶然不知所措,只有大聲的在那里給她加油。幾個小丫頭都哭了起來,這些孩子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一個個拿著盆碗就出來模魚捉蝦,進行所謂的探險,哪里會料到鋪天蓋地的雨水和上游的開閘放洪?
心提到嗓子眼是形容緊張,如鹿撞是緊張,如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是緊張,可這所有的形容詞也形容不了鄭逸此刻心中所想,他只感覺心腔停滯,熱血上涌,再也顧不得前面是否深淵龍穴,以一種撕破雨幕的決然,飛向前。
重生一世,那讓自己到死都還在遺憾的事情絕對不能再次生,他雙眼重充血,眼看幾步就要跑到妹妹面前,這老天似乎在和他作對,慌不擇路的他突然陷進一個深坑,待他滿臉泥水的從坑中爬起。就見到波濤洶涌的河流中,一個碩大的浪頭,挾天地之威,向岸邊卷來。
鄭逸只看了一眼就臉色蒼白,他出撕心裂肺的一聲喊叫,在雨幕中傳出好遠好遠,他那可愛而有鬼靈精怪的妹妹早不見了蹤影。
他瘋了一樣的跑到山丘旁,眼淚不由自主的掉了下來,如果他沒去賭,如果他天天陪著自己的妹妹,如果……可是人世間哪有那麼多如果。
突然滔滔的河流中露出弱小蒼白的臉孔,手在那里無力的抓著,想喊卻似乎喊不出來。
連續後退了好幾步,鄭逸用盡最大的力氣,在眾小孩驚恐的眼神中驚天飛躍,一個猛子扎進河流的最中心,離她的妹妹只有幾步之遙,從來沒有過救人經驗的他,被小丫頭瀕死之際抓住,卻是再也不肯放手,他雖然也曾今是浪里白龍似的人物,可此刻竟然無從施展。
求生的**驅使著他使勁的掰開自己妹妹的手,連續喝了好幾口水,岸邊孩子們整齊的聲音清晰入耳,那些稍顯幼稚的加油聲也刺激著他的大腦。可是他只感覺自己越來越沉重,十六歲的身軀和大自然的凶水一比,徒增笑柄罷了。
他的意識開始渙散,遠處傳來父母焦急的呼喊,也許是前世,也許是今生,一切都茫然悠遠,他無意識的亂抓,只感覺那東西似蛇如蟒,手臂突然被咬了一口,巨大的疼痛使他瞬間清醒過來,激了他求生的本能,用力掰開似乎昏迷的妹妹的手,在後面拖著,在那些孩子興奮的顫抖的聲音中,終于到了岸邊。
小姨夫和父母正好也趕到,看著兩個孩子,一個昏迷不醒,一個臉色蒼白的嚇人,手背不斷的冒出鮮血,杜蘭嚇得一下子哭出了聲,渾然不顧自己身上的泥水,哭著抱起了昏迷的女兒,鄭逸感覺全身逐漸麻木,終于是昏迷了過去。
雨過天晴的天空下,鄭逸眯著眼看著**的太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已經有過一次這樣的感覺了,呼吸著稍微帶點清涼的空氣,看著又恢復了生氣的妹妹,在那里穿花繚繞,他的心一片平安喜樂,這一個星期,他都在反思,安安靜靜的想著他以後的路,手背上的傷口在提醒著他那天的凶險。
命運這個東西如此的不可捉模,即使是重生回來的他也心有余悸。萬幸,她的妹妹終于躲過了這一劫數,那天只是喝了點水,驚恐交加,嚇暈了過去,他想著想著,心明朗起來,終于一切還是改變了。
父母幾天沒出去開店,先是在醫院然後在家里陪著孩子們,他們的心滿是柔情,兒子的表現挽救了一家人,現在一家其樂融融的現狀,全是兒子那天瘋了一般的結果,看著兒子手上纏著的紗布,他們每次都做了滿滿的一桌菜,給受了驚嚇的女兒和兒子補補身體。
知道了這個事情的親戚朋友,三天兩頭的來看看,把小鄭逸夸得朵花似的。
今天是周末,鄭逸特意去了四叔家,連帶著小姨夫,三個人關在屋里,你一根我一根的接著抽煙,面前的現金的數字絕對算的上壯觀,兩人早不把鄭逸當作小孩看,近諸葛智而近妖的猛人,使他們看著鄭逸的時候都有些膽寒。
隔了許久,鄭逸老神在在的彈了彈煙灰,問道︰「有多少錢了?」
鄭伯元提到錢就興奮的合不攏嘴,「大約三十萬了。」周松林的心就是一跳,原來已經這麼多錢了,對于他這個整日混混做點小生意的人,這似乎要幾輩子的努力才能賺的到,他不禁咧了咧嘴,掐了掐自己,真疼。
鄭逸就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哎,還是太小心了,這點錢真是太少了。」他說的是實話,對于湖山鎮即將要生的一件事,這錢當然是越多越好。
兩個人就有些哭笑不得,做生意平時一天掙個三十元的他已經覺得不錯的他甚至叫了起來,「這還叫少?」
這錢的數字是小警員和小生意人連做夢都不敢去夢的數字,在湖山鎮的今天,能拿出三十萬的人簡直鳳毛麟角,以這個情況來看,他們算是湖山鎮排在前列的人物了,對于兩個小人物來說,如何能不緊張和激動。
鄭逸也不想解釋過多,有錢的人生錢,如執牛耳,沒錢的人賺錢,如登險峰,稍有不慎,便會墜落。時間冷場了幾分鐘,鄭逸狠狠的掐滅煙,說道︰「四叔,小姨夫,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的事,千萬別讓我爸媽知道就行,從今天開始你們倆仔細注意我們鎮上板材的賣價,什麼時候低于五分錢一張了,就開始吃進,有多少要多少,三十萬都花完最好,記得要找倉庫,倉庫要是高地,足夠的高,保證板材的干燥。還要足夠的大,車子好通行。」
被他這一句話震驚的周松林和鄭伯元立刻睜大了怒氣沖沖的眼神,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叫道︰「你瘋了?買那些個做什麼?」
鄭伯元到底是和鄭逸親一些,氣急反笑︰「小逸不是我說你,要麼這錢,你全拿走,你也別做這種蠢事,你看現在天天下雨,外銷的路幾乎都被打斷,這些板材幾乎都沒人買,一天一個價格,兩毛錢一張的板材現在降到一毛了,依然沒人要,你看多少個廠因為這個倒閉?你買這個放在家里爛掉麼?」